不要阻挠刽子手-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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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能让他们找到帕维尔,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找到,这才是应当紧急关照的事情。
在丽塔被杀害以后,帕维尔去过莫斯科一趟之后,也就没有回到他喜欢的别尔戈罗德市。现在他已经不住在老地方了,也没有住在旅馆里,而是住在另一个从来没住过的新地方。这是一栋私人住宅,房东是一个独身的领养老金的男人。房东同帕维尔相处得还算不错:他是一个通情达理的老头,他们不在鸡毛蒜皮的琐事上纠缠不休。帕维尔只有一个要求——喝酒。至于不玩女人,对帕维尔来说是不成问题的。不玩女人随便多久他都能将就,治疗出院后他对饮酒的渴求却更加强烈,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渴望喝几口。
帕维尔所住的这栋楼房建筑质量好并且生活设施完备,它与本地段的其他楼房略有不同。由于房东把精力和时间都花在照料房间及其附属设施上,就没空去拾掇果园和菜园了,同地一片荒芜,杂草丛生。虽然主人有时也心满意足地在树木之间一张破旧的摇摇椅上歇息良久,但从各方面来看,他对干地里的活没有兴趣。他对帕维尔说,他热爱原始风貌的大自然,而不是人造的变了味的大自然。
在这座城市里,帕维尔·绍利亚克过着平静而有规律的日子,他几乎哪里也不去,总爱和主人聊些食品涨价的话题。每天早早起床,吃早饭,然后他又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对老房东说,在长时间生病后他的体力正在恢复。只要看一下他那两颊塌陷消瘦不堪灰青色的脸,就会相信他久病是实情。主人当然相信是真的,他尽量使这位静养的房客多吃营养品,不同他聊起来没完。晚上,他们一起看电视:新闻、电视片,在11点半的时候,他们收看“晚间新闻”节目。据了解,以前主人从来不着“晚间新闻”。但是,帕维尔劝他即使出于好奇也应当瞄一眼,并对他说这个节目很有意思。从第一次看了“晚间新闻”以后,老头子竟成了这个节目的发烧友。特别吸引他的是,节目播放时,无论是谁,即使从国外也好,都能向电视台播音室打电话,听众可以插科打诨,说些令人捧腹的笑话,或者相反,讲些骇人听闻的奇闻趣事。这个节目中甚至还举办一周最佳新闻评选。有时一些人竟愚蠢透顶地给电视台打电话,这使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老头感到惊奇,看这个节目他也感到真开心,并用老年人的眼光评论这些电话,虽说是唠唠叨叨,但他的评论一针见血并不失公正。
今天,他们已经看完了第一频道的新闻和连续剧《月光》的一集,然后调到了独立电视台的频道收看。在“晚间新闻”节目开始前,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出去了一趟,取回来一壶热茶,他认为边欣赏节目边品味加入草药泡出的香茶非常惬意。
“帕维尔,你不尝尝我泡的茶,我这不是瞎忙活了。”他再次发牢骚地说,“茶里只有各种强身健体的草药,我亲口尝试,有大补作用。瞧你面无血色非常憔悴,样子可怕。我也不知道,你在莫斯科市那个地方得的什么病,我只是看到你已经病了很久了,而且还很重。你打算怎样恢复体力呢,要是连一点有益于健康的食物都不吃不喝的话?光靠躺着和睡觉能行吗?”
“好了,您别夸大其词了,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帕维尔强装着轻轻一笑。这样的谈话每个晚上都有,使他极为恼火,但他克制住了自己并不露丝毫声色。老头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但谁也不知道帕维尔还得在他这儿住多久。他说:“我很愿意吃您为我准备的所有食品。对不起,让您抱怨了,至于喝茶,请您别见怪,我不习惯喝搀和任何东西泡出来的茶,我爱喝纯茶,原汁原味。”
荧光屏上出现了熟悉的画面,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变换着姿势,以便坐得更舒服些来一饱眼福。节目开始才过了几分钟,就有人开始向播音室打电话,于是长头发胖乎乎的节目主持人按下了按钮。
“是,这里是播音室,请讲。”
“喂!”播音室里发出一个女人打去长途电话的声音。
“是的,我们听到了您的声音,请说话。”
“喂!”
“我们听到了,请讲,您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了。”
“喂,您听到我说话了吗?”
“我们听到了,请讲。”
“我是从摩尔曼斯克打的电话。”一个女人不慌不忙地自报家门说,好像她在等待立刻就要响起的雷鸣般的掌声。
帕维尔很艰难地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这些没完没了的电话交谈简直使他快要发疯了。他真想把那些接电话的节目主持人统统枪毙,因为这些主持人不管打电话的人怎么说,他们老是按照自己的一套信口开河。他们不等给播音室打电话的人把一件事说清楚,就把人家的话打断,接着翻来覆去地说:“请讲,是,请讲,您的话已经传过来了,请讲,我们听到您的声音了。”从另一方面说,这些打电话的人本身水平也不高。按照这个节目创办人的想法,直接电话沟通为的是能及时播放滑稽可笑、非常可怕、令人震惊和难以置信的事件,而打电话人的动机却五花八门:有的干脆胡说八道,根本不说有意思的事件;有的则想对某个事实发表自己的意见,或者向主持人提个问题。就拿这位从摩尔曼斯克打电话的女人来说吧,她大概在漫漫的极夜里感到寂寞无聊,就决定打这个电话,想“轰动”整个俄罗斯。只要人们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就算达到了目的,至于为什么打这个电话,那是另外一个问题。
“您知道吗?”她不紧不慢地接着说,“在我们摩尔曼斯克,从今天起香蕉涨价一倍,而橙子也贵了一半。我不知道我们的政府是干什么的,难道能允许这样胡来吗!都已经三个月没发给我们工资了,可是物价却在上涨……”
帕维尔闭目愣了一会神儿,极力压一压胸中的怒气。为什么?为什么到处愚昧无知、麻木不仁、卑鄙庸俗到如此严重地步!
“她说的我也觉得是新闻,”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抬高嗓门说,仿佛他已经揣摩到了帕维尔的想法,“她在摩尔曼斯克心想,在莫斯科是发达的社会主义制度,没有哄抬物价现象,香蕉卖两个卢布一公斤?没那回事,到处物价都在上涨,打这种电话干什么呀?”
帕维尔默默地点了点头,在老人第一次对电视上明显的语无伦次的电话交谈表示惊讶时,绍利亚克就试着向他讲了关于自我表现能力、关于寂寞、关于怎样做才能使人们注意到你的问题,以及关于一般的傻里傻气,也就是智力低下的问题。那时老人已经同意了帕维尔讲的各种道理,但是,显然他对还存在着一些同他想法不一致的人这种现象,还无法完全听之任之。既然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这个72岁的人都懂得,有意思的新闻同其他无价值的新闻的区别,那么为什么还存在着如此大量不懂得这个道理的人呢?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从第一天起帕维尔就发现,他的房东是一位智力超群的人,但是房东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认为自己是和大家一样的人,凡是自己已经明白的事理,别人也会很容易地就理解了。
“喂!”主持人略带生气地大声说,“请讲,我们已经听到您说话了。”
“今天在莫斯科发生了一件滑稽可笑的事,”从播音室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嗓音,他绘声绘色地说:“事情发生在一辆运行的二十七路电车上,当它停在季米里亚泽夫科学院车站时,两只没有主人的鬈毛狗窜进车子,没有任何人指挥,这两个小家伙就表演起各种绝活来,而且还很复杂,逗得乘客们开怀大笑。它们把后腿举起来,拿着帽子满车里转,从前门走到后门。在它们脖子上戴的颈圈上固定着一个小口袋,开心的乘客慷慨解囊,把钱放进小口袋里。电车继续前行,在过了两站停在第三站——索博列夫斯基胡同时,两只鬈毛狗跳下了电车。我从车窗里看到,它们穿过马路向对面跑去,然后在对面的电车站蹲下来。显然它们准备再乘车返回,到季米里亚泽夫科学院车站去。”
“真是惊心动魄!”长头发的主持人尖声尖气地说,“这的确是一个令人惊叹不已的场面。从前是老人、孩子和残疾人乐意干最古老的乞丐行当,现在连这些鬈毛小畜生都干起来了。我敢说,这条新闻对入选‘一周最佳新闻’是最有竞争力的。”
帕维尔闭上了眼睛并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他感到这样做是最自在的姿势。这样就能使他什么也不看,脱离尘世的一切。他不想看到任何人,也不允许他们打扰自己,不许他们进入属于自己的一块天地。
“唉呀!这可真是棒极了,”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连喊带叫他说,“真是训练到家了,大概都是杂技团的小狗吧,帕维尔,你说呢?”
“大概是吧。”
二十七路电车,两只小狗,它们乘了三站路。二十七、二、三。然后它们跳下电车,准备再返回乘一趟。这三个数字二十七——二——三是密码,破解后的含义是帕维尔应该尽快返回莫斯科。可能出什么事了,米纳耶夫将军通过上面故事的播出使帕维尔知道,他回莫斯科不仅是极其需要,而且一定得照办。已经发生了什么重要事情,可能是发现了杀害丽塔的凶手?
自从完成米纳耶夫交给的任务并离开首都之后,帕维尔每天晚上都收看“晚间新闻”节目,因为他已同安东·安德烈耶维奇商定好,他们之间的联系要采用这样一个既简单又不费解的办法进行,也就是向电视台播音室打电话的方法。从星期一至星期五,这个节目每周播出三次。利用这个渠道巧妙地传达信息,可以做到万无一失。帕维尔必须收看这个节目,注意向播音室打的电话,分析打电话人说出的隐蔽在故事里的数目字。为了简便起见,供打电话讲故事时可以使用的数目字只有几组,每组都规定了十分具体的通知内容,按照预定的解密方式,对这些数字进行译解,就可以知道要通知的内容。例如,“注意隐蔽,正在寻找你”,“马上联系”,“小心,危险就在身边”,“立刻返回”。
现在需要执行的是“立刻返回”。
19
这种迂回战术屡屡奏效,堪称典范。几年前,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戈尔杰耶夫的小分队就是采用这种战术,把老资格的职业杀手加尔引诱到莫斯科,并在他企图暗杀娜斯佳的时候将其当场逮捕。当时他们获悉,有一个人能够找到加尔,就决定让这个人在必要的时候利用加尔,为此需要把加尔叫到莫斯科,因为加尔的常住地是在彼得堡。之后借助一系列复杂的迂回战术煽动加尔去暗杀娜斯佳,并且讲好要他亲自下手,不能让别人去干。凶手被抓到以后,娜斯佳心里暗暗感谢苍天没有让她的头发过早发白。她原本以为,这一下她会变成一个白发女人了,因为她曾经单独一人面对专门来杀她的人,熬过了好几个小时,来人甚至丝毫不隐瞒就是要杀死她的用意。
前不久,他们也是采用这种战术将另一名凶手抓获。但是,上述两次要比他们现在要干的这一次简单得多。因为前两次,凶手受制于让凶手到莫斯科的人。当时的主要任务是胁迫“主子”把凶手叫到莫斯科,而且凶手肯定会去,对此用不着怀疑。而这一次不仅要让米纳耶夫将军把帕维尔·绍利亚克叫到莫斯科,而且要看绍利亚克是否听从米纳耶夫的召唤,这一点确实没有把握,只能寄希望于绍利亚克能去莫斯科了。
科利亚·谢卢亚诺夫是个智多星,而且富有冒险精神,也是不知忧愁的乐天派。他找到了住在米纳耶夫附近的年轻女演员伊萝奇卡·阿斯拉诺娃。谢卢亚诺夫把自己锁在家里,巧妙地将不同镜头的照片进行拼凑,制成了可以乱真的照片,看上去雅科夫列夫和奥比金就像真的在跟踪将军一样。谢卢亚诺夫酷爱对照片进行改头换面的处理,并能得心应手地加以利用。当然,在彼得罗夫卡拍摄的照片都是真的,钦措夫的人确实被叫到那里,谢卢亚诺夫确实同他们谈过话。米纳耶夫将军在内务总局里可能有熟人,因此在这一步的安排上应当最大限度真实可信,无论在任何情况下这一骗局不能被戳穿。
然而,尤拉·科罗特科夫毕竟是有先见之明的。他预料到斯塔索夫肯定会违背约定和不听警告,毫无疑问地要把一切情况全告诉阿娜斯塔霞,并且连自己最初的意图也不会对她隐瞒。
“小伙子们,你们要懂得。”斯塔索夫对尤拉和尼古拉说,“当你在下一盘很复杂的棋时,不能靠侥幸取胜。不能对娜斯佳有任何隐瞒,不然的话,会因为无端的误会而导致全盘皆输。她要是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