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微凉(第三部分)-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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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我在苏大坡肩膀上哭得很大声。我很坦诚，我说，我那天不是撞在什么千手观音身上。而是因为一个叫江天安的男子，让一个叫何锦的女子修理成那副惨样。
我说，苏大坡，你眼力真他妈差，我算哪门子公主啊？
苏大坡说，公主之所以是公主，是因为她遇到了拿她当公主的男子。

7　傻瓜，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呢

江天安找到我时，我正同苏大坡在“童话街”吃小吃。苏大坡说，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吃起东西来这么不要命。
我刚想说什么，江天安就出现了。他对苏大坡说，我想同李清单独谈，好么？苏大坡看了我一眼，很绅士地离开。
江天安说，他已经同何锦分开了。
他说，李清，我总是忘不了你。李清，我过得并不好。我一想起，那个圣诞前夜，我就难受。
他说难受，我真就难受起来，我多么没出息，他勾勾手，我便没了主意。所以，他将我拥进怀里时，我只有流眼泪的份。原来，噩梦醒了，我还是李清，他还是江天安。原来，所有的傻女孩，都喜欢拿着爱情作赌注。
收拾行李时，我对苏大坡说，对不起。
他笑，说，傻瓜，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呢？他吸吸鼻子，说，哎，李清，你说，我家那妞会不会也迷途知返，离开台湾小老头，回奔我这真爱呢？那样，多么皆大欢喜啊。
我走出门那一刻，他突然喊住了我，嘴唇抖动了很久，最后笑笑，挠挠头，说，你离开了，我真开心，再也不会被人逼迫着看小情调的博客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8　再也找不到那个叫苏大坡的男子

很久前，看过一篇叫《听说鲑鱼能带来好运》的文章，所以，想念苏大坡的日子，我拼命地吃鲑鱼。
我以为，我会有文章中女主人公那样的好运。有一天我会再回到青岛，敲开苏大坡的门，然后告诉他，其实，我喜欢了他很久，问问他，还记不记得，童话街上，王子曾经捡回一个傻女孩回家？然后，他紧紧将我拥进怀里。
可是，现实中，我鼓足了勇气回到青岛时，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叫苏大坡的男子，对我笑得满口大牙。
其实，那天，离开苏大坡后，我到了江天安的新家。进门后，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苏大坡，你这该死的猪，房子不赖哈。
空气在这刻凝固了。就在我将江天安喊成苏大坡这刻，心无端抽疼。
也是那一刻，我决定离开，离开这两个男人。我需要回到家乡，回到那个最初成长的地方。我需要时间来告诉我，到底，我的心里装的是谁。
就这样，一晃半年。
再回来，却是人去楼空。

9　老娘还是李清照

我再不吃鲑鱼了。
我还是经常吃大闸蟹，吃得满嘴蟹黄。我知道自己是故意的。因为我多么希望，这时，苏大坡会突然出现，一脸宠溺的表情，将我脸上的蟹黄擦掉，然后对着我温暖地笑。
我接受着家里人安排的各种相亲，约会王子A、王子B、王子C，斯文地互报姓名、爱好，谈谈天气、风景。
不咸不淡。我将所有的这一些都写在博客上，却再也回不到那个逼迫着苏大坡看我博客的年代。
后来，这种活动令我失去了兴趣，开始拒绝。
母亲苦口婆心劝说半天，我才扔下手中画笔，说，最后一次，要不我宁愿回去找江天安那小白眼狼将自己嫁掉！
那天，我将自己打扮得特淑女，一步三摇。
进门后，一个满口大牙的笑容出现在我面前，他坐在椅子上，缓缓地站起来，目光里满是宠溺。他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苏大坡，我的爱好是看一个叫李清的小女人的博客。
我愣了半天，低下头，眼泪掉了出来。然后慌忙地擦干，给了他一个全世界上最明媚的笑，老娘还是李清照！我的爱好是……说完，拉过他的手重重咬了一口。
年少时，我曾祈求上苍，赐我一顶皇冠，一个强大的帝国，一个美丽的王妃。后来，这三个愿望都实现了。可，我却失去了你！

为谁落翼而来

1　小王子

橙色阳光洒满她羽翼时，她正在天空翩跹而舞，纤细的脚尖点在清白云朵上，一脸甜蜜的笑，睫毛如优雅的天鹅栖息在湖水般蔚蓝的眼睛上。很多大天使警告过她，不要随便到世间，因为那里有觊觎天使翅膀的女巫。可她并没放到心上。
骤然，她微笑的脸上浮现出迷惑忧虑，随即，俯翼而下——苍老蔓藤堆里，一个面带泪痕的男孩抱着小猪睡去。睫毛上点点泪光，夕阳下，利剑般划破她的心脏，血液开出红花，爬上她晶莹的脸。
她安静地走到他身边，看他小巧鼻翼不断抽动，模糊着梦呓“母后”。夜渐深凉，他微微发抖，她就圈起洁白羽翼，为他保暖。
那夜，在她羽翼下，他睡得很美，忘记了自己被长络腮胡的苏兰伯爵借口围猎，遗弃荒郊。
清晨，他醒来，看到她，琥珀色的卷曲长发飘荡风中，羽翼洁白，如天边浮云。他喃喃：你好美啊！
童言无忌，却是心里最单纯的感慨。
她甜蜜地笑，你怎么会在这里？说完，指了指与他身上华美的宫服不相称的草丛。
他就哭，歇斯底里，沾在脸上的泥土被泪水冲刷，让他看起来像小黑猫——他迷路了，回不了古堡，见不到母后。
他叫威廉，这个为阴霾包围的帝国的小王子。
她眨眨眼睛，哦，您是小王子呀！遂向他行宫廷礼节。尊敬的王子，我叫蝙蝠。她说，我带你回家，回古堡，见您的母后！
很多年后，当他长成英俊的少年，他依旧记得，那天清晨，她用洁白的羽翼为他擦掉脸上泥土和眼泪。然后，牵着他的手，赤足走过草丛，将迷路的他带回家！

2　蝙蝠

他一直对她说，你为什么会叫蝙蝠？天使该有美好的名字的，比如玛格丽特或伊丽莎白。
她笑，湖蓝色的眼睛仿佛开出白莲，盛开在他小小的心里，沿心脏纹路，蔓藤一样蜿蜒，生生不息！
她也痛恨过这个名字，也曾同母亲哭闹。但母亲告诉她，每个天使都有自己的命数，名字代表了各自命运。命运是一张网，从你出生，就不可能改变。说这话时，母亲泪光隐隐。

3　凯萨琳

她一直记得，初次见面时，凯萨琳王后眼中异样的光亮。
古堡客厅中，白色蜡烛如星闪烁，窗户紧闭，壁炉炉火熊熊。威廉的母亲凯萨琳王后凝视着她——小巧的脸，看起来像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眼神清澈得足以让人忘记宫廷因国王病重而起的勾心斗角。更重要的是她身后的天使羽翼，钻石一样照亮凯萨琳的眼眸。
王后艳笑如花，邀她在古堡中呆几日。

4　翅膀

那些天，她牵着威廉的手，在池水边嬉戏，给小猪洗澡。扬起的水珠，如勘破命数的水晶球映出他和她年轻的脸。
更多时候，她紧紧握着他的双手，飞翔云朵之上，快乐在他心中，潮水般澎湃汹涌。飞鸟从他们身边经过，他快乐地喊，蝙蝠，蝙蝠，然后问，我会不会掉下去跌死啊？
她笑，琥珀色的长发散在天边，灿似霞锦。她说：不会的！傻瓜威廉，笨蛋威廉，我不会放手的！
云朵在他们脚下，匆匆而过，时光一样，从他的身边晃过。威廉记得，有一天，蝙蝠在阳台边落寞伫立，红霞聚在她洁白的羽翼上。她说，我要离开了。
威廉紧紧拉着她的羽翼，生怕失去一样，他仰着脸，小孩特有的依赖：我很孤独，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我喜欢你的翅膀，它可以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5　宫廷

她留在古堡。
威廉告诉她，父亲病重后，三个哥哥相继暴亡，现在只有他和母后面对伯爵的虎视眈眈。
她安静地听，房间外的脚步，仿似阴谋。威廉轻轻靠在她的羽翼边。她说，亲爱的小王子，你要相信，王后会保护你！另外，她轻轻地说，我也会保护你！
威廉问她，天使间也这么残酷么？
她摇头，然后，告诉威廉一个有趣的事——天使和女巫，只差一对翅膀；天使翅膀的数量是一定的，所以，当一个天使卸下翅膀，必然变成女巫；同时某个女巫，就会获得这双翅膀，变成天使。
威廉轻轻抚摸着她的羽翼，仰着脸，可是，你能不能答应我，永远只做天使？威廉不喜欢女巫。
威廉有次去母后房间，没看到母后，却看到骑扫把的胖女巫。后来凯萨琳解释，那是她的女侍，还为此训斥他不该私闯她的宫殿。这一直是他心中的阴影。
她笑，笨蛋威廉，没了翅膀的天使，不变成女巫，就会在每个夜晚到来时，经受变成狼人的苦呀！
威廉突然站起身来，说，威廉王子对古堡发誓！他会用生命保护你的翅膀，不让你变成女巫！
她笑。
一个男孩，对一个天使的誓言。

6　胖女巫

时光匆匆，多年后，他再也不是那个和她一起躲在坟墓里捉老鼠的小王子，再也不会同她一起赤足水边，扬起水珠无数。他有着鹰一样犀利的眼眸，有着世界上最深的仇恨和最坚硬的心！
他记得，母后突然从古堡高空落下，像一团巨大的云彩，遮住了他生命的阳光。那天，他十七岁，正牵着她的手从城堡外欢快地跑回。
宫殿变得异常沉寂，母亲身边的胖女巫来到他身边，水晶球反复倒放着母亲生前与他的谈话。母亲说，你父亲去世，你若没有强大的联盟，江山就是苏兰伯爵的了！你三个哥哥的惨死将永远成谜！当然，成谜的还有我可爱的威廉王子你，和我！
那天，空房中，母后跪在他面前，求他将所谓“秘药”献给邻国国王，医治好邻国公主忽然而得的双目失明之疾，然后联姻，以求保住帝国！
可他却生生拒绝了……
……胖女巫收起水晶球，王子，王后绝望了，因您而死！说完，拖着长袍离去。

7　爱情咒语

那天，阳光非常美好，洒满她的羽翼。使女用银制茶壶盛来甘露，很小声说，王子殿下赐您的。
她点头，他若捧来，我便喝！
话音刚落，威廉就从门外走来，秀美的锦袍裹不住沧桑。他看着她，强笑，怎么不喝呢？
她笑，眉目如画，我喝。

8　血殇

他听了母亲的话，向邻国国王献出“秘药”，治好了公主眼疾。教堂之中，大婚之时，邻国军队压境之下，皇冠落到了年轻的他的头上。
面对新婚妻子盈盈眼波，他刚要说，你真像天使，这话却生生被压回。情急，他重重咳血，落在公主华美锦服上，生生逼疼他的眼！他想起那天，蝙蝠后背上那两个巨大的伤口，鲜血淋漓！还有她嘴角噙着的笑，呓语着，威廉，小王子。
……

9　传说

这是一个强大的帝国。传说，年轻的国王南征北战；传说，年轻的王后宫闱寂寞；传说，她每天在古堡中张望，盈盈眼睛好比寂寞的伤口，痛楚淋漓……
传说，年轻的国王战死在沙场；传说，古堡外的坟墓，夜夜都有狼人凄厉嚎叫。有的母亲用来吓唬半夜不肯睡觉的小孩，说吸血鬼家族在活动。
当然，这只是传说。
还有另一个传说，说在某个坟墓旁，有一个老人在守候。他会对每对牵手来此的小孩，讲一个关于小王子和天使的故事。他说……很久以后，王子遵从母亲遗命，取下了天使的羽翼做药引……
他一边咳嗽一边讲，很多年后，王子从沙场归来，来过坟墓，看过落翼的天使。天使却不记得他了，蟑螂蜘蛛爬满她小巧的脚和她琥珀色的长发。她对着王子扬起刚捉的公老鼠，傻笑，你看，它是AB血型，它很好吃……然后她对着哭泣的王子傻笑，说，我说法语，你听不懂的，听不懂的……
传说，老人讲完故事就会像孩子一样无助地哭，会对着眼前牵着女孩子手的小男孩说句傻话。
他说，你记得，作为一个男孩子，一定不要让你的天使落下翅膀。

10　灰

蔓藤爬满坟墓。
他在坟墓外哭，她在坟墓里哭，她怎能记不得他呢？那个孩童时就用泪光剑锋割破自己心脏的男子。
她答应过他的，不做女巫，所以，她宁可在坟墓忍受做狼人的苦。
日出时，她突然懂了母亲的泪与自己的命——蝙蝠在古拉丁文中，是为爱而死的意思——世上只有蝙蝠，明明没有眼睛却敢在空中舞。就好比那些为爱痴狂的女子，明明看不到爱情未来，却仍，落翼而来！
她不是那个可以变幻成凯萨琳的胖女巫，她不会如她一样因伤而悔，心思算尽，再谋取一双别人的翅膀，飞回天堂。
因为，她的天堂，早在他为她捧上那杯毒酒时，焚心，成灰。

长生殿·我生君未生

1　她只不过是丰盈而已

该死的开元二十二年！该死的酸梅树！
她不过一时贪吃，依仗着满院浓翠遮得住她娇小的身影，便顾不得女儿家的禁忌，螃蟹一般，攀上枝丫，想摘下那酸梅，犒劳一下自己嘴巴。
哪知酸梅刚要入嘴，却听到枝丫断裂声。跌落之前，她羞恼地想，难道，我真胖得不可饶恕了么？连树枝都抗议？
那一刻，她突然感觉自己仿佛跌入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