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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回浪湾-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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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蒙泰西厄先生的图纸不是画得清清楚楚,那三棵柳树就在现在的位置上吗?”

“是啊,可你好好去检查一下图纸吧,就像刚才我做的那样。你会发现,在地面上的事,有人在图纸上也干了。你看,在小丘这里,表示三棵柳树的三把叉子,已经被人刮去了。尽管做得很巧妙,用放大镜还是不难看出来。”

“那么……?”贝舒说,他受到了震动。

“那么你回想一下,不久前的一天,我伏在柳树枝上,让你像阿波罗那样站在小丘上。那会儿,我漫无目的、在各个方向寻找的,就是我们将在这儿,在这图纸上以数学的精确找到的东西。你拿着这把尺和这枝铅笔,按蒙泰西厄先生的说明划一条线,从他指定的那根门柱划到中间那棵柳树。”

贝舒照办不误。拉乌尔继续道:

“好。现在,把尺子下端按在门柱那儿别动,把上端转向左上方,挨到小丘。很好。现在把尺抽走。这样,你就画出了一个锐角。两条线从柱子出发,左边一条通向三棵柳树原先的位置,右边一条通向现在的位置。在这两条线之间,是一块狭长地带,你要愿意,也可说是一块纺锤形的地。按照蒙泰西厄先生最初的地形图,或者按照被人暗中修改的地形图,这块地或者属于第一块,即属于小城堡的所有者,或者属于第二块,即属于狩猎阁的所有者。明白吗?”

“明白了。”贝舒说,似乎猛一下为拉乌尔的论据所折服。

“那好,”拉乌尔又说,“第一点清楚了。我们来看第二点。这块纺锤形地里有什么?”

“峭壁。”贝舒说,“半座罗马人坟山,河流经过的峡谷部分,小岛,等等。”

“这就是说,”拉乌尔说,“被盗去的纺锤(因为这是不折不扣的盗窃行为)大致包括了流经庄园的整段河流。也就是说,从根本上讲,蒙泰西厄先生希望把整段河流留给小城堡的继承人。把它留给狩猎阁的继承人是违背他的意愿的。”

“这么说,”贝舒道,“你断定有人策划这个阴谋目的在于偷盗这段河流,把它从一个人手里夺过来,转给另外一个人?”

“一点不错。蒙泰西厄先生去世后,有人截取了遗嘱,过后又来到这里,和同谋一起移走了三棵柳树。”

“可是,这份遗嘱并不能让人预先看出移走三棵柳树有什么好处。而且也没有任何东西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是没有。不过,请你回想蒙泰西厄先生那句话:‘时机一到,我会说出提制金子的秘方。’也许他没有说出秘方,但偷走遗嘱的人一定猜出来了,因此他就先下手为强,把那三棵柳树移动了。”

贝舒虽然已经心悦诚服,但嘴里仍在试图反驳:

“这假设倒挺诱人的。不过,照你看来,是谁干的呢?”

“你知道那句拉丁谚语:罪犯乃是得益人。”

“不可能!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从这种行动中得益的,就是格尔森夫人。那偷去的部分加进了她继承的遗产。你这么说,我们是不会相信的。”

拉乌尔没有马上答话。他一边思索,一边偷眼观察在场各位的脸色,似乎想看看他每句话产生了什么效果。

最后,他朝贝尔特朗德转过身,说:

“原谅我,太太。我根本不想像贝舒先生说的那样,让别人相信。我只是想把各个事件串起来,并使我的演绎尽可能严密有逻辑性。”

“事情肯定是如您所推断的那样发生的。”贝尔特朗德说,“但人家为我的利益做那些手脚,只是表面现象。其实,那块地偷不偷走,我和卡特琳娜得不到好处。我们姐妹之间没有什么树篱栅栏。因此实施这无法解释的阴谋的人,是为他自己的利益干的。”

“这点是毫无疑问的。”拉乌尔说。

见舒插话道:

“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吗?……可是你知道遗嘱是被人塞进蒙泰西厄先生的卷宗的。”

“是的,我知道。”

“是从谁那里得知的呢?”

“就是塞的人。”

“那么,通过他,我们不是可以抓住案子的核心问题吗?”

“对。”

“他叫什么名字?”

拉乌尔并不急于说出来,似乎想通过缄默和迟疑,尽可能造成紧张气氛。然而贝舒执意问下去。两姐妹也在等他回答。

“不管怎么说,贝舒,”他说,“我们的调查,还是由你我做下去吧,嗯?你可别把警察朋友叫来,拖住我们的手脚!”

“不会的。”

“你发誓吗?”

“我发誓。”

“那好。这背弃客户的事,就是公证人事务所里的人干的。”

“你能肯定吗?”

“绝对肯定。”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贝尔纳先生?”

“因为他可能会莽撞行事,把事情搞糟。”

“那我们可以讯问他身边的人,譬如他的某个办事员。这事我负责。”

“那些办事员我都认识。”卡特琳娜说,“几星期以前,有一个还来过这儿,来看你丈夫,贝尔特朗德。喏,我一下想起来了(她放低声音),就是他被杀那天早上……八点钟的时候。我在等我那未婚夫送信来,就在前厅碰见贝尔纳事务所那个办事员。他似乎很慌乱。这时你丈夫下来了。他们一起去了花园。”

“这么说,”贝舒问,“你知道他怎么称呼?”

“哦!我早就知道。是个二等办事员,瘦长瘦长的,一脸苦相……法默龙老爹。”

拉乌尔料到她会说出这个名字,所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过了一会儿,他问:

“太太,向您了解一个细节。被杀的头天夜里,格尔森先生出过小城堡吗?”

“也许出去过。”贝尔特朗德回答,“我记不清楚了。”

“我记得,”贝舒说,“而且很清楚。他头有点疼,他把我送到村子里,自己继续往利尔博纳方向散步……那时是晚上十点。”

拉乌尔站起来,来回踱了两三分钟步,又坐下去,不急不慢地说:

“怪。有些巧合确实奇怪。把遗嘱塞进蒙泰西厄卷宗的人叫做法默龙。那天晚上十点钟左右,在利尔博纳方向,他碰到显然是偷了遗嘱的那个人。那人让他把遗嘱塞进卷宗。法默龙老爹开始犹豫,后来得到两万法郎酬金,就接受了。”

九、两名罪犯

室内一片沉重的静默。大家各有各的想法。拉乌尔的话在大家心头回响。日尔特朗德一手遮住眼睛,动着脑子。她对拉乌尔说:

“我还不太明白。您的话里多少含有一种指控,是吗?……”

“指控谁,太太?”

“我丈夫?”

“我的话里不含任何指控。”拉乌尔说,“但我承认,在我不折不扣按我所思考的说出各个事实时,我很吃惊地看到,它们对格尔森先生是不利的。”

贝尔特朗德并不显得十分吃惊。她解释道:

“使我和罗贝尔结合的爱情,在我们结婚时并没有经受过考验。他出外旅行,我大多跟着他,因为他是我丈夫,我们有共同利益。可是他在我之外的私生活,我一无所知。所以如果案情的进展迫使我们审查他的行为,我是不会十分气恼的。您到底是怎么想的?请告诉我,不要保留。”

“我可以问您几件事吗?”

“当然可以。”

“蒙泰西厄先生死时,格尔森先生在巴黎吗?”

“不在。我们在波尔多。卡特琳娜拍电报通知我们。我们是第三天早上赶到巴黎的。”

“住在哪儿?”

“我父亲的房子里。”

“你丈夫的房间离蒙泰西厄的远不远?”

“挨得很近。”

“您丈夫守了灵吗?”

“最后一夜与我轮着守的。”

“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对。”

“房里有没有蒙泰西厄先生可以用来存放文件的大柜、保险箱呢?”

“有一只大柜。”

“锁了吗?”

“记不清了。”

“我记得,”卡特琳娜说,“祖父突然去世时,柜子是开着的。我把它锁好,抽了钥匙,放在壁炉上。下葬那天,贝尔纳先生拿了钥匙开柜子。”

拉乌尔做了个干脆的手势,说:

“因此,可以认定,格尔森先生在那天夜里偷走了遗嘱。”

贝尔特朗德立即反驳:

“您说什么?这太可鄙了!您有什么权利一开始就认定是他偷的?”

“肯定是他偷的。”拉乌尔说,“因为是他买通法默龙先生,叫他把遗嘱塞进蒙泰西厄卷宗的。”

“他为什么要偷呢?”

“为了先读到,看有没有对您,也就是对他不利的条款。”

“可是没有任何对我不利的条款呀!”

“乍一看去,是没有。您和妹妹各得一份房地产。她那份比您的大,您就得到一笔用金子作抵的补偿。可是金子是怎么来的?您觉得这事不明白,格尔森先生也为此事不解。不管怎样,他把遗嘱装进口袋,留着慢慢琢磨,并想法搞到附加遗嘱,得到提取金子的秘方。可是他什么也没有找到。不过,我们读了遗嘱,可以猜出他的步骤。他经过反复琢磨,两个月后,到了拉迪卡代尔,在周围查看。”

“先生,您知道些什么?他没有离开我,我一直和他在一起旅行。”

“并不总是这样。那阵子他假称去德国旅行(我暗暗问过您妹妹,知道他这次外出),其实就住在塞纳河对岸的基尔伯夫。晚上,他到附近的林子里,藏在沃什尔大娘母子俩的破屋后面,夜里,他翻过峭壁后面的围墙,来查看小城堡。我认出了他翻墙的地方。其实他来小城堡一无所获,既没找到金沙,也没得到提取金沙的秘方。不过,细细领会已经拟定的遗嘱,有一条狭长的地带,似乎与发现和掌握金沙的秘方大有关系,于是他就让人移栽了三棵柳树,这样一来,就把峭壁地段,罗马人坟山和那段河流划到您继承的那一部分了。”

贝尔特朗德越来越气恼。

“证据呢?证据呢?”

“移树的活儿,是伐木工沃什尔干的。他是沃什尔大娘的儿子。他母亲知道这件事。沃什尔大娘还没有完全变疯的时候,把这事到处乱说。我问过村里一些大嫂,她们的回答让我得出了上面的结论。”

“可,那人是我丈夫吗?”

“是。本地人都认识他。他从前和您一起在小城堡住过。再说,我在基尔伯夫他住过的旅馆发现了痕迹。他用了一个假名登记住宿,却没有改换笔迹。我从登记簿上把这一页扯下来了,就在我的包里。此外,登记簿上还有一个人的签名。那人在他要离开那里时去找过他。”

“还有一个人?”

“对,一个女的。”

贝尔特朗德一下火了。

“撒谎!我丈夫从未有过情妇。这一切是恶意中伤,是谎话!您为什么要抓着我丈夫不放?”

“这话您已经问过我了。”

“后来呢?后来呢?”她极力克制自己,问道,“说下去,我想知道人家有多么无耻,要……”

拉乌尔平静地说下去:

“后来,格尔森先生停止了活动。柳树移栽活了。挖出柳树的土丘慢慢恢复了天然状态。可是问题尚未解决,提取金子的秘方还未找到。你们两姐妹住到这里来的时候,他怀着再干一场的欲望来到这里。

“利用遗嘱,住到蒙泰西厄先生住过的地方,到现场查看夺到手的地块,研究提取金子条件的时刻到了。第二天晚上,他把法默龙拉下水,用两万法郎收买了那家伙的良心。次日早上,法默龙来这里找他——无非是最后有了顾虑啦,听他作什么吩咐啦,反正是这类事情,我也说不清楚。吃过午饭,格尔森先生去花园散步,过了河,一直走到鸽楼,推开门……”

“……当胸挨了一枪,顿时就毙了命。”贝舒站起身,交抱双臂,摆出一副挑衅姿态,大声打断他的话,“因为,说到底,你的一切推证就是要得出这个结论。”

“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胸挨了一枪,顿时就毙了命!”贝舒用同样激动和得意的声音重复道,“因此,格尔森先生也许是这个阴谋的主谋,是他偷了遗嘱,是他移动了三棵柳树,是他偷了花园里一千米的土地;他搅得天地翻覆,不但为完善自己的杰作,设下巧妙的圈套,而且亲自充当这个圈套的受害者!你要跟我们说的,无非就是这些。你想让我贝舒,警长贝舒相信这一套!相信这些谎言!老朋友,去哄别人吧!”

贝舒,队长贝舒站在拉乌尔·达韦纳克对面,仍然交抱着双臂,脸上气乎乎的,充满神圣的怒火。在他旁边,贝尔特朗德也站起身,准备挺身捍卫丈夫。卡特琳娜坐着,低着头,脸上不显任何表情,似乎在流泪。

拉乌尔久久地瞪着贝舒,带着难以描述的鄙视,似乎在想:“这个蠢东西,永远启不开窍!”接着他耸耸肩,走出门去。

屋里人从窗子里望着他。只见他在屋前那块狭窄的平台上大步踱着,叼着烟卷,背着双手,眼睛盯着平台上铺的石板,正在动着脑子。有一次,他朝小河走去,一直走到桥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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