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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狼亲狈友·下部-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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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段杀买了一套蓝皮鼠和大脸猫回家铺上,小鹿斑比舍不得丢,塞进洗衣机里洗了两遍,三八线洗不掉,那滩尿的形状还留在布面上,他把被单晾到阳台,看着那滩尿忍俊不禁。
  他一门心思想把柏为屿求回来,却没脸见对方,也没脸见武甲。
  把家里打扫干净,送沙发套去干洗的半路上,段杀遇到武甲,武甲挑起一边眉毛端详他一番,目光停留在他手上的两个黑色垃圾袋上,问:“这是什么?”
  段杀照实回答:“沙发套,送去干洗。”
  “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你的伤怎么样?”
  “老样子。”
  两个人冷场了。
  小区道路两边立满了芒果树,丰茂浓绿的树冠上挂满绿中泛黄的芒果,空气中漂浮着缕缕奇异的香甜。附近的小孩最喜欢和保安玩猫抓老鼠,趁保安叔叔没留意就蹭蹭蹭爬到树上摘芒果,斯文点的则是用竹竿去勾,其实芒果收获后全屯在值班室任由住户去领取,保安队禁止私自采摘是担心住户的安全问题,但小孩子们就是屡教不改,偷摘芒果成了一年当中的一件盛事,个个乐此不疲。正是盛夏,傍晚时间略微凉快,出来散步乘凉人们三三两两地从他们身边悠闲地踱过,打闹玩耍的小孩跑来跑去,唯独他们两人静止一般干杵了两分钟,段杀心神不定地躲闪武甲的目光,没话找话说:“要不,去完干洗店,一起吃个夜宵?”
  “我晚饭还没吃,吃什么夜宵呢?”
  “哦,那你快去吃饭,我先走了。”段杀良心有愧,巴不得赶紧逃。
  “你别急着走,我有话问你。”武甲绕半圈截住他的去路,侧脸看着他,笑容暧昧:“叫你考虑考虑我们的事,你倒是三天不见人影。”
  “我?我最近到新单位上班很忙。”
  “然后?”
  “没空去找你,不好意思。”
  “然后?”
  “柏为屿又不在家里……”
  “然后?”
  “我还没和他商量好……”幸而段杀两手提着东西,要不就抓耳挠腮了。
  武甲看笑话般看着他:“和他商量什么?”
  段杀慌不择言:“我有急事,改天你有空,我们再坐下好好谈。”
  “干洗店十点才关门,你不需要那么急,我现在就有空,你谈吧。”武甲毫不让步。
  段杀没辙,“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武甲和颜悦色,说出来的话却强硬非常:“怎么想就怎么说,我们的事今天就解决,给我干脆一点。”
  “对不起,我……”段杀在脑袋里拼命搜刮委婉的语句,无奈他说话简短霸道惯了,不知道什么叫委婉。
  武甲了然,依然笑着说:“拒绝我就一句话而已,我当初拒绝你可没这么婆婆妈妈。”
  段杀窘迫地偏头避开对方咄咄逼人的气势,“对不起,我爱他。”这句话说出来连自己都想抽自己两个耳光,在柏为屿面前说爱武甲,在武甲面前说爱柏为屿,这辈子再没有干过这么龟毛又可耻的事了!他鼓起勇气抬眼与对方直视,一半歉疚,一半释然,没有左右为难,没有三心二意,坚定地添上一句:“我没法和他分开。”
  十几年来难以割舍的暗恋对象不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武甲,是年少时那段胎死腹中的初恋,他太固执自负,没有察觉那久远的爱情早已化成了一潭回忆中的死水,永远击不起什么涟漪。每当他的脑海中出现武甲,总是在反反复复地追忆往事,没有现在,没有未来,只有回忆——他有多么迷恋消失无踪的回忆,就有多么偏执,这一份无关痛痒的执念简直要了他的命!
  同样一句“我爱他”,听到这三个字的两个人,截然不同的反应,武甲落寞地笑了一笑,没有太大情绪起伏,回他一句:“我知道了,是我自作多情以为你还有这方面的意思,非常抱歉。”
  段杀混混沌沌地应付了几句,没脸接受武甲的歉意,谁都没做错,错的只有他一个人,他是一个瞎眼迟钝的大狗熊,舍不得怀里的西瓜却还想捡玉米,好笑。那一场车祸他就应该看清自己的心了,他本该愤怒本该憎恨,甚至本该揍一顿肇事者,但他看到摔在车边满脸是血的柏为屿,理智瞬间瓦解,自己说了什么干了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了,手中温热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怎么摇晃柏为屿都得不到回应,第一次感到天塌地陷的绝望。
  他是千真万确爱惨了柏为屿,却不知着了什么魔怔拎不清轻重,如此狠心将对方伤得肝肠寸断。柏为屿前途尽毁后,他省吃俭用一点点抠出钱存起来,希望能攒一笔积蓄好好规划他们的将来,他曾经计划存十年的钱给柏为屿开一个私人性质的小展,再存三十年的钱给他们买一套自己的房子,两个人泡在谁都没有体会过的蜜月期里,满心憧憬地谈论他们的未来,却被突如其来的、该死的往事打碎了!想起那一晚柏为屿伤痛欲绝的眼神,他猛然心疼得无以复加!自责无用,当务之急是快把柏为屿求回来当宝贝揣在心窝里万事言听计从,任对方打骂,只希望打过骂过,往事一笔勾销,今后照常过日子。


决裂

  隔壁邻居家的那头孬孬从小吃得太好,比普通狼狗要高壮得多,自从结扎后更是吹气般肥起来,早先柏为屿常带着它走楼梯,而这小半年来肥狗已经爬不动了,一到楼梯口就屏气凝神扎马步,非要乘电梯不可,连它的主人李英俊都拖不动它。
  段杀送洗沙发套回来,看到李英俊和柏为屿一人抱着狗头一人抱着狗屁股合力连拖带拉,李英俊涨红了脸咒骂:“你这死狗还不运动?再不减肥小心得高血压!”
  柏为屿配合着他扛了两层台阶,累得直喘粗气:“奶奶个熊,哪是它减肥?根本是我减肥嘛!”
  之前段杀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求柏为屿回来,设想好的一大堆或强硬或卑下的各种行动还没有付诸行动,柏为屿就回来了,这让他很是意外又异常狂喜,傻站在原地看着对方发愣。
  柏为屿朝他努努嘴:“还不快过来帮忙!”
  段杀连声答应,走过来拍拍狗头,命令的话还没说出口,那狗哀怨地“嗷”一声,逃命似的呼哧呼哧往上爬。
  “这头吃里扒外的贱狗,”李英俊揉揉手腕跟上去,大声抱怨:“想累死你爹我啊?”
  柏为屿唇边噙着笑,嘲讽段杀:“你就只能吓狗。”
  段杀很久没有看到柏为屿的笑脸了,感动地情不自禁拉住他的手:“为屿,我……”
  “回去说吧。”柏为屿淡然收回目光,迈步往上走。
  三人有电梯不乘,陪着狗做减肥运动,李英俊在前面絮叨着教训自家的笨狗,另两个人在后面默默地牵着手,段杀看着柏为屿,柏为屿的目光却左右漂浮,落不到一点实处。
  费劲千辛万苦爬到家门口,狗趴在地上成了一滩烂泥,委屈地呜咽不休,李英俊谢了柏为屿,看到那两个紧牵在一起的手,骂骂咧咧地坏笑道:“别这么旁若无人地秀恩爱行不?恶心!”
  柏为屿不予置否,还是笑着,挥挥手告别。
  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段杀忧心柏为屿又要动粗,抢先一步控制住他的两只手,“不要搞破坏了。”
  柏为屿瞥一眼那愚蠢的床单,评价道:“难看死了。”
  段杀局促地笑笑,还有什么事比柏为屿依然留在他身边更美好?他庆幸极了,打碎的旧东西可以重新买,裂了的感情可以用时间缝合,只要有柏为屿,天长地久触手可及,他满心欢喜,揽过柏为屿的腰低头欲吻。
  柏为屿往后一躲,冷冰冰地问:“你又要嫖我了?”
  段杀将他抱得更紧些:“为屿,我有话和你说。”
  柏为屿抢着说:“我也有话和你说。”
  “我先说!”
  “我先说!”柏为屿坚持。
  段杀急切道:“我先说!”
  柏为屿按着他的胸口隔开距离,谦让地弯了眼角:“你先说吧。”
  段杀反而卡壳住了,有很长很长的话要说,不过他嘴笨,几经纠结打好草稿的话,不知该先做道歉还是该先给承诺。
  “说吧。”柏为屿又催。
  段杀专注地望着面前这一双黑幽幽的眸子,忍不住心尖发颤,他在柏为屿的眉间落下一个吻,所有的承诺和歉意全凝聚成一句话:“我们重新在一起吧,我发誓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柏为屿嘲弄地看着一脸严肃的段杀,眼前的视线突然模糊了,许许多多不争气的泪水争先恐后从眼眶中奔逃出来。
  他们从感情危机到闹分手,柏为屿凶悍地又是吵架又是动粗,却始终都没有在他面前掉一颗眼泪。段杀心跳停止了半拍,惊慌失措地抹开对方眼角和腮边温暖的泪水,指尖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为屿,你怎么了?”
  “你说完了?轮到我说。”柏为屿短促地抽了两口气,从裤兜里掏出工资卡和信用卡放在桌面上,再走到冰箱边,扯下那张欠条撕成碎片丢进垃圾桶:“卡还你,那些赔偿我不要了,我和你一刀两断。”
  段杀完全不以为意,扳过他的肩求道:“你别和我赌气!”
  “我要离开五年。”柏为屿说:“去泰国的一个小村镇支教。”
  段杀慢慢地瞪大眼睛。
  柏为屿补充道:“合约已经签了,谁都不能阻止我。”
  一股火热的血气猛冲脑门,段杀勃然大怒,失控地吼道:“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柏为屿没有回答,那眼神分明在质问:商量?我什么都和你商量,顾及你的感受,把你的决定放在第一位。你呢?你呢?!!
  段杀用尽力气抱住他,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仍旧不死心:“和我在一起,哪里都别去。”
  柏为屿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不够大方,我们不可能了。”
  “我和武甲说清楚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有半点牵扯,我发誓!你再信我一回!”
  柏为屿把他的辩解全当耳边风,自顾自说:“我走了后,你如果遇到合适的人,记得打电话通知我。”
  “我不和你分!你没听懂吗?我不分!”段杀愤激地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你拿酒瓶子砸我,死活不肯和我分手的气魄哪去了?什么都可以重新来过的!柏为屿我爱你,我发誓对你好,我发誓!求你别赌气!”
  柏为屿往后退了数步,出奇平静地注视着他,“我没求过你吗?”
  “……”有,一开始出现危机,他们谈过,柏为屿也求过他,他却阴奉阳违。
  “我不够爱你吗?”
  “……”他又怎么不知道,自从前途尽毁后,自己是对方唯一的支柱,这辈子再没有人像柏为屿这么爱他了。
  “我没给你机会吗?”
  “……”他没有一句答得上来,他也没脸再说继续相爱,继续在一起。
  “我就这么跌价,你说分就分说合就合?”柏为屿说完,转身往厨房走。
  段杀呆了几秒,骤然反应过来柏为屿要干什么,忙惊恐地追进厨房,张嘴还未来得及阻止,柏为屿已找到一瓶啤酒,猛地往自己头上砸去。
  “为屿!”段杀抢上前徒劳地捂住他的额头。
  柏为屿丢下酒瓶渣,天昏地暗,晃了晃,定下身形后立刻推开他,用手背一擦脑门上的鲜血,发出重重的喘息声:“别碰我!”
  段杀呆滞地保持着可笑的错愕神情,张着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柏为屿抹一把脸上冰冷的啤酒,“还你了!这样,可以和你分彻底了吧?”他问,哭惨了的一张脸上泪水混着酒水,丝丝血迹沿着眉梢往下滴落,一双泪眼从指缝之下露出来,既怨又恨。
  段杀握紧了的拳头缓缓松开,目光涣散了,滴水成河的往事在心间流淌而过,绝望得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他恍惚地觉得自己的灵魂一刹那间抽空了,打小自负惯了,今天才发现,有些事是挽回不了的。
  柏为屿在屋子里翻找自己要带走的东西,一边找,一边狠命克制源源不绝的泪水,如此惨烈地爱伤过一次,今生不再敢毫无保留地付出了,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件事物都是两个人的,单独属于他的,少得可怜。
  他打开房门,最后一次回头看一眼,有很多舍不得,只能咬咬牙都放下,那个他深爱过的混蛋仍然站在那儿,背对着他,背影憔悴不堪。
  哪怕有再多伤害,他也坚信段杀是真的爱他,那一定一定是爱,明明明明有爱,为什么转头就爱上别人,突然说要分手?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那时他心血来潮要用油性笔画纹身,从段杀的胸口画到小腿,画裸女画黑猫警长画兔斯基,尽不画正经的东西,许多天都洗不掉,段杀气不过但不会画画,便把他摁过来在他背上写字,写二皮脸写兔崽子写小流氓,他一边咒骂一边举起两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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