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色无疆-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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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融安只觉肩头的担子重重压下,险些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与你一同前往。”瑶涓抓住他的手。
“不行,你已有身孕。”尚融安忙否决道。
“你我夫妻历经多少风雨,哪次不是携手度过,难道你想撇下我一人不成?”瑶涓将手握得更紧。
明泉原本打算让沈南风与他同去,毕竟尚融安养尊处优,除了瑶涓外,还未受过挫折,让他对付自小生活在尔虞我诈中的平安郡王,显然逊了不止一筹。但沈南风又比不上瑶涓,她若肯去,自然最好。
“放心,朕会让你带够兵马,”言下之意是不怕平安郡王看破他们的行藏与目的,“而且朕会让阮汉宸亲自护卫皇姐。”
阮汉宸是大内第一高手,有他坐镇,尚融安自然放心得多。
“不行。”瑶涓摇头道,“阮统领执掌大内侍卫,岂可擅自离京。”
“不是擅自,是朕下旨。”她叹了口气,苦笑道,“其实皇城固若金汤,除非京城失守……不过真到那时,一个阮汉宸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瑶涓听得一阵心凉,“皇上何出此言?”这分明是不祥的暗示。
明泉摆摆手,“朕随便说说罢了。唉,朕回去还有奏折要看,就不打扰皇姐夫的相思之苦了。”
却听瑶涓幽幽道:“高阳王真的要动了么?”
“……”明泉背影一僵,半晌才道:“朕也很想问问他。”
……高阳王真的要动了么?
……九月二十三日宜出征……
明泉霍地从床上坐起。
窗外树影婆娑,好似千万舞动的鬼魅之手。
胸口好似堵了一口郁结之气,她走下床,正要倒杯水喝,便听门啪得被撞开,范佳若踉跄着摔进门来。
“什么事?”胸口的郁结好似慢慢成形,化作浓浓不安。
范佳若来不及爬起来,半跪半趴在地上,道:“连相在宫外求见。”
又是夜半?上次是慕流星之死,那这次又是什么?明泉只觉心跳如锤,“所为何事?”
她噗得一声哭了出来,“樊州总兵造反……占据承康、桑定、七角三城。”
明泉一怔,急道:“那欧阳成器和安凤坡呢?”
“下落不明。”剩下的话在呜咽里泣不成声。
啪!
拍案声惊夜。
《帝色无疆》苏俏 ˇ战前(上)ˇ
长夜未央。
天罡宫,人无眠。
明泉一口一口轻啜着茶,听闻噩耗的初惊已渐渐沉淀,她此刻满脑皆是补救之法的思量。斐旭指的九月二十三日究竟是高阳王起兵的日子,还是……高阳王发现了什么而先下手为强?“滕环手里有多少兵?”
“驿报所述,两万有余。”经历平安郡王起兵的连镌久更是处变不惊,“他虽然占据三城,但为了守城必然分散兵力,根本不足为惧。”
“抱着区区两万兵力造反?”明泉冷哼一声,“若非身后有人撑腰,他焉敢?”
连镌久知她暗指高阳王,毕竟当今天下,有这等心思这等魄力和实力的,再无二人。“不过滕环兵寡将少,又不占天时地利人和,为何会仓促起兵,实在令人费解。”
明泉想到欧阳成器曾说过,红杏楼幕后撑腰之人是滕环,那么他必然是听到欧阳成器调查红杏楼的风声,为自己留条退路才不得不投靠高阳王,只是没想到这条退路的代价如此之大。
高阳王果然好计谋,先用滕环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然后他再以镇压之名占据樊州,既出师有名,又不费吹灰之力。“滕环不过是只猎狗,等猎物到手,自然会有猎人出来接收成果。”
连镌久自然也想到了这点,“无论高阳王以何名义用兵,总是名不正,言不顺。”他似是想到什么,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来。
“自古叛乱哪个没有冠冕堂皇的借口?”她双眼眯成一道缝,冷光自睫毛下幽幽射出,“比如清君侧?”
连镌久身子一震。
若是高举‘清君侧’之名,那首当其冲便是明泉身边的亲信。而最大可能,就是他与安莲!
“不过这都是后话,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救出欧阳成器与安凤坡。”
连镌久道:“臣以为应该先调人马,镇压叛乱!”
她头疼地抚着脑袋,“也罢,此事朕再会与独孤卿商议。不过欧阳成器和安凤坡都是朕亲自派出去的人,若他们有个万一……”
“皇上放心,臣立即派遣夏淳淳前往樊州打探消息。”
“你立刻宣他进宫,朕有话同他说。”
“臣遵旨。”
她侧头对正在添水的范佳若道,“宣独孤卿进来。”
范佳若双眼通红,但神情很是平静,“遵旨。”
“还有,去阮府找阮汉宸,让他带郭四娘进宫。”
范佳若楞了下,“阮统领明日便要随瑶涓公主与罗郡王前往戚州……”
“啊,对了。”明泉一拍脑袋,“让阮汉宸带信即可,不必进宫了。还有,宣罗郡王觐见。”樊州毗邻荧、频、雍三州,若要抢在高阳王之前动手,必须从频州调兵。
“遵旨。”
明泉刚叹出一口气,便听门口太监道:“启禀皇上,皇夫求见。”
“宣。”宫里闹出这么大动静,自然不可能瞒着安莲,不过她还是没想到他竟然来得这么快。
“参见皇上。”安莲一身素衣,脸色苍白而清冷。
“平身。”见到他,明泉憋在心里的一口气缓缓松懈了下来,“皇夫应该也听到风声了。”
安莲取出一封信笺,放到她案上,“皇上指的可是樊州总兵起兵之事?”
明泉将信笺展开一看,大体与连镌久所述相差无几,唯一多的是欧阳成器与安凤坡的消息。
“他们藏在狐口镇?”她一惊而起,“在樊州的什么地方?”
“桑定与七角的交界,送这封信的日子,是十天前。”
言下之意,是如今可能凶多吉少。明泉的心又凉了下去。
“皇上有何打算?”这句话问得简练,却含盖深远。
明泉放下信笺,决然道:“若他想以樊州为战场,朕奉陪。”
安莲双唇轻抿。
她正想问有何不妥,便听太监道:“兵部尚书独孤凉,武举新科状元孟子檀求见。”
没想到独孤凉居然把孟子檀也带来了。明泉道:“宣。”
“臣独孤凉(孟子檀)参见皇上。”
“平身。”
太监见安莲站在一边,立刻知机地搬上椅子放在龙椅之侧。
“看来调蔺郡王回京的诏书,朕还是下得晚了。”
明泉此言一出,等于将滕环造反之事的不查包揽在自己身上。这让进宫时还有些惴惴不安的独孤凉立时吃了一颗定心丸,“滕环在军中素有劣声,不过为人骁勇,又立过几次大功。蔺郡王出于一片爱才之心,才举荐他为樊州总兵。谁想这厮恩将仇报,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是可耻可恨!臣斗胆请皇上恩准臣率两万大军,将他剿灭!”
“独孤卿少安毋躁。”明泉心里虽然也对滕环恨得牙痒,但还不至于冲动地答应他。“孟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孟子檀楞了楞,抬头望了她一眼,又看看坐在一边的安莲,半晌才道:“臣以为,应虚张声势为先,待蔺郡王将大军集合,再做打算。”
独孤凉腰杆微微一直,气势凛冽勃发,“滕环以区区两万兵力占据半个樊州,更妄言牝鸡嘶晨,朝廷若无所作为,听之任之,只会助长其嚣张气焰,失却天下民心,更令有心宵小寻可趁之机!”
明泉怒道:“你说他妄言什么?”
独孤凉一怔,随即道:“滕环部下攻城之时,皆大喊牝鸡嘶晨,日月无光。还我河山,重震雄风!”
冷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她坐在龙椅上,一时不得语。这番话,究竟是滕环自己想出来的,还是高阳王的意思?一想到这样恶毒的言语从当年温意融融的人口中吐出,心就好象被刀凌迟般疼痛!
一股怨怼慢慢衍生,对父皇天人般的崇敬和仰慕渐渐转为不解……若父皇真要传位于她,为何还要立太子?为何不直接立她为皇太女?倘若不是,为何在最后一刻改了遗诏?将她推上这个进退不得的境地?就算太子有个千百个不是,还有高阳王和静安王……
“皇上。”安莲轻轻摇了摇她的手。
明泉倒抽了口气,才醒觉自己正坐在这把左右江山的龙椅上。
无论当初有何隐情,如今的大宣皇帝却是她,尚明泉!
《帝色无疆》苏俏 ˇ战前(中)ˇ
明泉定了定神,转头看向安莲,“皇夫以为如何?”
他收回手,徐徐道:“孟状元所谓虚张声势,是如何个虚张法?”
孟子檀立刻道:“昭告天下,共讨之!”
“哼,昭告天下共讨之?”独孤凉禁不住冷笑,“难道孟状元天真地以为百姓会自组义军协助朝廷剿灭叛贼不成?孟状元武举新科及第,想出的办法却如一介书生,实在可笑!”他带孟子檀来,原是想多个人帮声,没想到他竟然猛扯后腿。
安莲浅笑道:“独孤大人可是觉得书生之法可笑?”
这一笑虽然千姿万妍,却让独孤凉呼吸一窒,气势顿时一竭。
孟子檀趁机继续道:“同守一城,若军民同心,则固若金汤。若军民异心,则危如累卵。滕环仓促起兵,莫说民心背离,恐怕军中也有不少异声。樊州三城取之虽易,却是沾了措手不及,出其不意的缘故。”
“既然如此那更因以快制快,攻其不备。”独孤凉道。
孟子檀肃容道:“敢问独孤大人,滕环为何敢以区区两万兵力占据樊州三城?”
这个问题却不好答。纵然他们都知道与高阳王脱不了关系,却还不是放上台面说的时候。
“自然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的缘故。”
孟子檀和独孤凉齐齐一楞,因为说这句话的乃是明泉。
她挑了下眉,示意孟子檀继续说。
“他背后之人既然敢怂恿滕环造反,必定想好了万全之策。”他歇了口气道,“譬如,抢先攻克樊州三城。”
“这正是臣担忧之事。”独孤凉道,“军情刻不容缓,必须立刻派大军平定樊州之乱!”
“独孤大人难道觉得仓促纠集的兵力能敌的过那人筹备多时的大军?”孟子檀不觉也带了火气。
“难道高阳王还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造反不成?!”独孤凉气得口不择言,干脆把高阳王三个字也说了出来。
明泉正要插口,却听孟子檀先一步道:“他不必造反,只须暗中将人马装成滕环部下,把朝廷派去的军队打垮,再以正义之师收服樊州三城即可!”
独孤凉一时语塞,连连冷笑。
明泉道:“孟卿的意思是,无论朝廷如何应对,都会成全高阳王忠义的名声?”
孟子檀点头道:“这一招进可攻,退可守,却是漂亮之极。”
“那孟卿为何还要等蔺郡王兵马到齐呢?”
孟子檀把心一横道:“皇上以为高阳王会甘于樊州三城么?”
独孤凉偷偷打量明泉脸色,发现她平静得惊心,回想她坚持让蔺郡王回京,心中所打算的恐怕已经不止是防范这么简单。难道说,即使高阳王不反,她也会借机除去他?想到这里,他心里不觉一动,长久以来,因为她是个女子,不免让人觉得她总存了些妇人之仁,但若她真是如此打算,倒让他心生敬畏。毕竟这样才真正成大事的帝王。
明泉并不知道近在眼前的独孤凉在一瞬间已经转了这么多心思,她现在一心一意想的便是孟子檀的这番话。如他所说,就算她现在急急忙忙地派兵平乱,也只是羊入虎口,徒然削弱自己的兵力。
殿内陡然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刻意压抑。
“若由独孤卿前往平乱,需多少兵力?”明泉踌躇许久问道。
独孤凉一怔,矛盾自脸上一闪即逝,正要开口,却听安莲突然截断,“孟状元所言在理,贪功冒进,不过匹夫之勇。”
明泉楞住。她显然没想到安莲居然会当众驳斥自己,想到这里脸上不免有些挂不住,却听独孤凉怒哼一声,“战场拼命要的正是匹夫之勇!难道还要他们背着书袋和敌人说之乎者也不成?!”
明泉骤然醒悟安莲的用心。以独孤凉的性格,就算明知是陷阱,也会因先前的言语骑虎难下而拼搏到底。自己刚才的问题险些把他送上一条不归路,“独孤卿少安毋躁,朕适才所问,不过想知道需从罗郡王手下调集多少兵马罢了。”
独孤凉眼神一黯,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松出一口气。
只见范佳若在门口禀报道:“罗郡王在宫外候旨求见。”
明泉看了眼安莲,沉思半晌道:“樊州之事,就由孟子檀与独孤凉全权处理。孟卿……”
孟子檀抬头。她望着他的眼中有鼓励,有嘉许,却找不到其他。
“朕要天下人都知道滕环所作所为,天地难容!”她倒要看看,到时候高阳王如何去保这枚棋子。他若保下,难免成为话柄,他若不保,则会寒了手下之心。“不过昭告天下归昭告天下,朝廷也不可毫无作为。”
孟子檀想了想,“臣明白。”
“朕便封你为定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