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色无疆-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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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王仗平沪内粮食充裕,自给自足,以守城之利坚城不出。
三师屡攻不下,再成僵持战。
快骑如电,夹风而行。
怀中信笺重逾千斤,乃是二十个死士以命换来的,骑者半刻不敢耽搁。
一道破风声微若落针。
骏马前蹄一屈,半跪着滑出数尺。
骑者措不及防下被前倾之力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后脑勺重磕在硬石上,顿时昏了过去。
一个银发青年自暗处悠悠晃了出来,半蹲下身子,从他怀里抽出那封信,大咧咧地揭开封蜡,抽出信笺看起来。信上字迹工整,显出写者当时心思沉静,不急不躁。
青年摇摇头,将它放入袖中,又从怀里拿出另一封信,与先前战报无论信封,封蜡竟是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是,信封中的字迹微呈潦草,横竖撇捺皆出烦躁郁结之气。
青年将信塞入昏迷的骑者怀中,替他整了整衣襟,朝正在努力站起的骏马比了个嘘的手势,才缓缓退回暗处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 骑者悠悠醒转,伸手摸了摸怀中的信封,才吐出口长气,起身摸着脑后一瘸一拐地走到业已站起的骏马边上,翻身上马,一夹马肚,朝着前路呼啸而去。
史进泰将信怒拍案上,“可恶的老匹夫,欺人太甚!”
史远急道:“父亲,到底战况如何?”
“唉,”史进泰长叹一声,“蔺郡王、静安王与彭岚、徐特三面夹击,王爷被围困平沪。城中缺粮,只能再支撑一个月,王爷准备放手一搏。”
史远皱眉道:“消息是否可靠?”
“我认得王爷的笔迹,断不会假。”
史远问道:“那王爷可有令父亲出兵?”
史进泰摇摇头。
史远眉头皱成山丘道:“王爷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其实王爷……”这个秘密他已经埋在心里太久,久到不吐不快的地步。史进泰一拳敲在案上,“其实这是王爷欲留后路之计!”
“后路?”
“不错。”史进泰索性一股脑儿全讲了出来,“当初范老先生曾劝王爷不要急于用兵,王爷虽未采纳,却也为后人留了条退路。两妃之争王爷早有所料,我与王爷决裂,率三万兵马回城之举乃是出自王爷授意。”
史远想了想,失声道:“莫非王爷是想让妹妹与王爷脱离干系,好保住世子的地位?”
“不错。这三万兵马乃是奉阳与高阳王府的最后保命符,我焉敢胡乱挥霍?”
史远默然。若是如此,那史进泰按兵不动才是有功无过的上策。
半晌后,他才幽幽道:“只怕王爷兵败,妹妹也……”
高阳王妃当日已经把话说得清楚明白,若高阳王有个万一,她也绝对不会独活。
史进泰将信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可惜王爷只说一战定输赢,未下具体指示。”
史远将信笺接过来,边看边道:“王爷向来定若磐石,从未有过如此摸棱两可的说法。而且此信笔迹微显凌乱,难道,王爷的心乱了?”
史进泰虎目一睁,双唇激烈地颤抖,似为脑海中翻江倒海的思绪而震动。
史远知道他此刻正是天人交战之际,不敢打扰地默站一旁。
“王爷待我史家恩重如山。如果没有王爷,也就没有今日的史进泰!”一旦拿定主意,他反倒平静下来,“总之此战,不成功,便成仁。”
史远热血沸腾道:“我愿作先锋,为父亲,为王爷开疆辟土!”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老爷,慕先生求见。”
史远不悦道:“他怎么老阴魂不散地在我府里来来去去?”
史进泰朝门外高声道:“请到花厅等候。”随即低声道,“王爷对他都顾忌三分,明知有风险亦决然用之,便知此人的能耐。你到时说话须多加小心奇……書∧網,切不可卤莽,露出马脚。”
史远虽然不以为意,却还是乖乖应声道:“是。”
到了花厅,只见斐旭提着一个偌大的包袱坐在那里,悠闲品茗。
史进泰目光扫过包袱时,微微一沉,“慕先生要远游?”
斐旭叹道:“高阳王败势已成,我也只好提早为自己打算,各自逃命去了。”
史远不屑道:“没想到名扬天下的帝师竟是如此的墙头小人。”
斐旭接口道:“连忠心耿耿的史将军都是自扫门前雪的大、人。我这区区小人,也就不如何了了得了吧。”
史远怒道:“谁说父亲是……”
“远儿!”史进泰喝止道。
斐旭目光在父子之间一转,大笑道:“看来史将军已有定策,倒显得我枉做小人了。”
史进泰见瞒不住,只好道:“我与王爷乃是翁婿,岂有不帮之理。”
“那是那是。”斐旭频频点头道,“我一无战谋,二无军功,这个监军实在当得惭愧。只好在后方为将军运送辎重,聊表寸心。”
史进泰见史远又要出言相讥,急忙道:“如此甚好,那远儿还请慕先生多多照顾了。”
斐旭笑道:“好说好说。”
史远脸色骤变。
等斐旭前脚一走,他便急道:“父亲为什么不让我上战场?”
“你打过仗么?”史进泰道,“没打过仗上去凑什么热闹?”
史远不服道:“就算我没打过仗,好歹也练了十几年的武艺,比起一般士兵是绰绰有余了。”
“出息!”史进泰瞪了他了一眼,“战场上的局势难道会因为你的武功而扭转?”
史远低叫道:“难道我留在奉阳就有用处了?”
“用处大了。”史进泰冷哼一声,“我现在还看不出斐旭打的是什么主意,你姐姐又是妇道人家,担不起大事。你留在城中,还可牵制斐旭,与她有个照应。”
“那父亲为什么不让斐旭上战场?这样岂非可以将他握在手中?”
“斐旭武功有多高你知道么?”
史远惊道:“他会武功?”
“不但会,恐怕还在我之上。”史进泰道,“他若是在军中搞鬼,将情报泄露给对方,你可知损失会有多大?”
史远担忧道:“那万一他在城里……”
“所以有两个人你必须看住,有两个人你必须拉住。”
“谁?”
“看住任侧妃和费五。拉住范拙和陈洪义。”
城门大敞。
三万铠甲在日光下熠熠生彩。
百姓夹道,引颈而望,泪流满面。虽然看不见自己的亲人,但知道他们此去,生死难测,此刻一别,兴许就是阴阳两隔。
史进泰高踞马背,盔顶的红缨如血,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高阳王妃与任侧妃的驾辇一前一后在百姓中间,垂落的珠帘遮去了一切表情,徒留猜想。
史进泰又望了眼站在人群中的史远,微一颔首,挥手道:“出发!”
队列如龙,踏着整齐的步伐,一寸一尺地被城门吞噬。不少百姓情不自禁地哭了出来,顿时城内,哭声震天。
斐旭站在街角处,神色淡然,眼神飘忽,似乎在想什么。一个少年拍了他一下,“看到自己亲手把三万人送上战场,有什么感受?”
若是明泉孟子檀或是连镌久在此,必定能认出这个少年正是失踪多时的夏淳淳。
“有点酸涩。”斐旭认真道。
夏淳淳道:“后悔么?”
“不后悔。”斐旭故作讶然道,“不过让他们出城绕一圈,又不会少块肉,有什么好后悔的?”
夏淳淳嗤笑道:“等你计划成功时再说吧。”
斐旭笑眯眯道:“我承认我很聪明,不过我的运气更好。”
这句话说了没多久,夏淳淳就不得不承认他的狗屎运的确比别人强上一点。
他看着正在葡萄架下惬意刺绣的女子,“你家?”
斐旭摸了摸下巴,“今天早上……好象还是的。”
女子抬起头,朝他们嫣然一笑,“慕先生回来了?”
斐旭迟疑地加了一句,“现在……我也分不清楚了。”说罢,他揖了一礼,“见过任妃。”
任妃抿嘴笑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帝师竟然如此年轻英俊。”
夏淳淳在一旁啧啧道:“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当得起这个称赞。”
任妃目光移到他的身上,“这位小兄弟看起来面生得很。”
夏淳淳懒懒道:“没几个男人想和一个王妃面熟的。”
任妃目光一冷,上挑的丹凤眼仿如化成两把厉刃,朝他的面门割来。
夏淳淳冷笑一声,脚下一移,身如鬼魅上前。葡萄架上一人跃下,脚尖在地上一蹉,身体反向朝他扑来。他的刀尖还为碰到夏淳淳的左肩,任妃手中的绣品便如鹅毛般飞舞起来。
夏淳淳一招得手,心中更是得意,反手便去抓刃,谁知那刀竟如蛇一般滑不溜手。他一抓成空,身体向左倾倒,脖子送上门似的朝刀锋迎去。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夏淳淳右臂被人一扯,收住去势,反向朝右踉跄。
那人的刀好象被钉子钉住般,停在半空,进退两难。
那人脸色灰败地看着斐旭抓住刀刃的手,不发一言。
啪啪。任妃鼓掌道:“慕先生武功高强,竟连我府中第一高手都非你一合之敌,果然真人不露相。”
斐旭笑着松开手道:“我不过占了个偷袭的便宜,称不上什么真人。”偷袭乃是江湖中人的大忌之一,被他如此坦然地说出来,竟不让人觉得卑鄙。
任妃将手中的针放到桌上,“我今天乃是为慕先生而来,不知道可否单独谈两句?”
站在他身侧之人反手将刀收起,向她点头行礼,便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夏淳淳哼哼两声,“你小爷我困了,才懒得管招待人。”
任妃见人都走光,方道:“我冒昧到访,希望没给帝师造成困扰。”
斐旭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任妃说话如此隐晦,才令我百思不解,十分困扰。”
“帝师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她手指将针轻轻一搓,“我想参与帝师的计划。”
斐旭楞住,“这个,恐怕有些不妥?”
“帝师不信我?”
“这倒不是。”斐旭尴尬道,“我此生已经决意只娶一人……”
任妃也楞了下,随即意识到他的意思,娇嗔道:“帝师想到哪里去了。”
斐旭不解道:“除了这个,我想不到我还有何计划?”
任妃冷笑道:“明人不说暗话,帝师将史进泰骗出奉阳,难道不是准备瓮中捉鳖么?”
“瓮?”斐旭摊摊手道,“我身处奉阳城,似乎更像瓮中吧?”
“奉阳易守难攻,就算史进泰手握三万大军,也非朝夕能胜,更何况辎重不继,很快就会沦落为丧家之犬。”
“任妃说笑了,我又非奉阳城守,守城也罢,辎重也好,恐非我所能决。”
“若是由我帮你呢。”任妃美目一转,透露出丝丝寒意。
斐旭眸光幽深,如夜幕般遮去万般情绪,“任妃此言何意?”
任妃站起身,一身绫罗衬托出妖娆身姿,似垂柳扶风,弱不经衣,但说话时的冷情,却令男儿也难望向其背,“我帮你夺下奉阳,你帮我在女帝面前进言。”
斐旭十指在桌面上轻轻一顿,“我要如何相信一个背夫弃子之人?”
任妃脸上冻结出一个冰冷的面具,“你要相信的,是一个得不到夫婿之爱的女人。”
斐旭一怔。
“无论天下人怎么说,只有女人自己才能感觉到真情还是假意。”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好象一支旗杆,无论矗立在何处,奇书网都坚而不倒,“一个人清醒的时候也许能说出完美的谎言,但一个人醉的时候,吐露的必定是真挚的心声。”
斐旭实在找不出一个开解她的理由,她的怨恨才是他的有利条件。“片面之辞,很难取信于人。”
任妃从袖中掏出一条绢布,“有它作凭,帝师当无再疑。”
斐旭翻开绢布,上面竟是以血而就的誓言,不但历数高阳王一年来为造反的所作所为,甚至有不少还是她亲自参与的。
“任妃可与楚先生商量过?”以楚方与明泉的恩怨,定然不会答应此事。
“我已将他关在厢房里,帝师不必顾虑。”
他将绢布放在桌上,“你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任妃一撩衣袖,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外。“我可以去死,却决不会为一个不爱我的人而死。”
斐旭听到闭门声后,朝懒洋洋靠着门框的夏淳淳道:“你信不信?”
夏淳淳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诡笑道:“若不是因为你与女帝天下皆知的暧昧,她今天就不是装可怜博同情了。”
斐旭蹙眉道:“怪不得我觉得桃花越开越少,竟是这个原因。”
夏淳淳讥笑道:“你现在才知道?”
“可她的情人不少啊。”
夏淳淳惊讶地瞪大眼,“难道你在吃醋?难道传闻是真的?”
斐旭学他瞪大眼睛,“难道不是真的?”
陈洪义自今晨起床开始,右眼皮就不停地跳。他不是迷信之人,但在府衙连摔三交之后,也不得不有点相信了。
“统领,慕先生求见。”守门衙役进来通报道。
陈洪义摸着红肿的额头,骂道:“没看老子今天没脸见人么?去去去,不见不见。”
“陈统领好大的架子啊。”斐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