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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世-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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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点点头:“请你吃饭。”
  
  我说吃饭可以,你先告诉我你爸说我的死得冤,这是为什么?
  
  他怔住了:“为什么?”
  
  我有点好笑:“你这是回音?”
  
  “他真这么说了?”
  
  我转身看他:“温淮远,不如我们就这么耗着,看看谁先忍不住把实话捅了,反正这辈子你活得更久一点,在寿命上我占优势,不在乎跟你耗。”
  
  他眼神里添了几分疑惑,对了,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疑惑。
  
  “实话?”
  
  “对,实话。”我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你到底图什么?报复?三年前我做了不该做的事——维持正义?反腐倡廉?你总要给我个合适的理由,否则我很难理解为什么你会阴魂不散地跟在我周围。”
  
  “从头到尾你给过我说实话的机会么?”他翻出包烟,抽了根递过来,“寒川,你总是很有道理。”
  
  我接过来,看了一眼,苏烟。
  
  本地人很少抽苏烟,大多数会选择中华和利群,我这个随性,什么都能凑合,只是在口感上更倾向于苏烟的清香绵顺,不过因为抽的少,这个喜好也很少有人能摸到。温淮远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拿苏烟?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他也喜欢这种口感——烟中德芙,丝滑柔顺,绵延千里。
  
  我接过含着,不说话。
  
  他叹了口气说:“你仔细想想,这些事情全都是你一个人的猜测,我有主动说过半句?你的话字正腔圆言之凿凿,我有半分反驳的余地?——你有时候就是太主观,太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一根烟夹在他的食指和中指间,纯白的烟身衬得他的皮肤更加清透白皙,他习惯性地叹了口气:“你为什么总是觉得自己是绝对正确不需要修正的?”
  
  我说爷您谬赞了,我还没到羽化升仙的地步,这六十年来也就有那么一个人觉得自己是绝对正确不需要修正的——尽管他给社会带来的不可磨灭的灾难——但此等境界还是我辈仰望而遥不可及的。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而我看着他的脸不禁有点发憷,从早上的秦曙光,到现在的温淮远,他们都试图向我灌输一种团结力量大的传统思想,我觉得作为一个新时代的九零后,我不能这么主流,于是我说:“淮远,有些事情你帮不上忙,甚至——我都不知道你是想帮我,还是毁我。”
  
  他站起身,逼在我眼前:“你跟秦曙光都说了。”
  
  我说对,都说了。
  
  突然间他伸手扣着我的后颈,将我往他面前拽了几分:“为什么?”
  
  “你最好停下手上这个危险的动作。”我尽量平静地说出来,“年轻人好奇心太盛不是好事,说不定会导致内分泌失调。”
  
  他松了手,抱臂站在我面前:“我休了年假。”
  
  我依旧叼着那根烟,过滤嘴快被咬扁了:“休年假找你分管领导批,找我有球用。”
  
  他掏出火机给我点上:“我陪你去趟南京。”
  
  我吞了口烟雾又吹出来:“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南京了?”
  
  他点烟的动作很特别,即使在没有自然风的情况下也依旧是一只手擦转轮,一只手围火:“三年前我从南京一个姓杨的古董贩子手里买了只琉璃盏。”
  
  琉璃盏?
  
  哦,琉璃盏。
  
  册那,琉璃盏!
  
  他淡然地说:“那个人,是杨浅的爸爸。”
  




第二十三章

  我说那只琉璃盏就是我家壁橱里的那个?
  
  他点点头,如假包换。
  
  我说难道那是个上古神器,你坑爹呢?我是个很彻底的无神论者,之前也说过,不信邪,因为种种亲身经历告诉我,正不压邪。
  
  温淮远不说话,掐了我正叼着的半根烟:“你去楼下代购点买车票,我做饭,不耽误时间。”
  
  我想了想说,要不你去买票我做饭好了。
  
  他正在我面前,冷笑了一声:“你做饭?你拿什么做饭?”
  
  我说这个不要紧,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到处都是食材不是么?
  
  他突然来了兴致:“你打算做什么?”我瞧着他眼里拔地而起的兴致,深叹这一个公务员无心工作,倒对做饭感兴趣,究竟是中国司法界的幸还是不幸呢。
  
  不过幸与不幸间,我都不会跟他好好说话的,因为我突然觉得,口头上的优势也能扩大战争胜利的态势。
  
  我说我的菜式很独特的,三代单传,传女不传男,我这是从我妈那儿偷学来的。
  
  温淮远看了我一眼,拾起一边的外套,出门了。
  
  我上网查了查天气,本打算订个酒店,但电话扔过去前台小姐说没有标间了,我想了想横竖就淮远一个人住,自己肯定是要在家里住两天的,
  
  只不过不晓得他爸好不好处,于是就定了间大床房。
  
  温淮远回来的时候我叫的外卖也到了,我给他开门,看着他换鞋,真他妈狗血的感觉,公子脸上的平淡不惊,换鞋时的寻常自然,就好像咱俩已经同居了很多年。
  
  我说温处长,这么点小事还亲自跑一趟,是不是有点不值当?
  
  他点点头:“是不太值当,但保险。”
  
  两个人跟一张饭桌边坐了,我是实在没什么胃口,喝了两口汤,往沙发上一躺,开开电视看新闻。
  
  天朝台的新闻就像一副老太婆的假牙,尽管嚼得活色生香,但全是假的。
  
  温淮远坐在桌边,吃出一片静默,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三次元过。
  
  近十年来除了叶丹青这个未婚妻以外,实际我也想过身边能有个人,住在一起过过日子,有人做饭有人收拾,还能长期解决生理需要,不用出去找,倒也合算,但就像我之前提过的一样,一枚硬币,正面是个1,反面是朵菊花,这说明事情的好坏总是对半开的,我的小情人可能不一定能满足我的生理需要,他可能只是对我有非生理上的需要——实际我从秦曙光以后就再也没信过谁能长治久安地同我生活在一道,无处不在的怀疑与不信任,充斥在生活的每个罅隙之间,我曾经为此咨询过心理医生,他们称之为病态怀旧心理,但我觉得这完全是扯淡。
  
  我怀念谁呢?秦曙光吗?
  
  已经淡成背景音的温淮远突然开口:“你真的跟你老相好说开了?”
  
  我说,嗯。
  
  他说,那你们是打算重新开始了?
  
  我没说什么,老子花了七万八换了句咱俩不可能了,换你你说得出口?
  
  见我不搭腔,公子以为我默认了,便说了句:“恭喜你啊。”语气很平淡,没什么情绪。
  
  我只好答了句同喜同喜。
  
  天气是个好天气,太阳照射的角度明显有了折痕,深秋快完结了,我心头涌了些伤感,为什么,可能是为了我逝去的中年时光,也可能是因为我又迎来了该死的疼痛而明媚忧伤的青春年华。
  
  我租的房子紧挨着上城区政府,离西湖挺近,离城站也不远,多种交通工具,任君采颉。
  
  出门的时候我学时下小青年,往脖子里卷了根条纹围巾,温淮远看了一眼很不理解地问,你为什么要把袜子系在脖子里。
  
  这个问题问的很有意思,充分体现了这个时代不变的价值取向和不断变化的潮流。
  
  我说我们坐公交去城站吧,也不远,就几条街,温淮远说,不,我买的是汽车票。
  
  我很不爽,我说你买汽车票干蛋呢?他笑了笑说,因为几班动车都没有连坐的票了。我心头有点热,但是压了下去,什么都没说,拦了辆的士,往东站去了。
  
  坐车我喜欢坐前排,跟司机扯两句有的没的,关心一下民生。
  
  但是今天我已经拉开了前排门,却在想了想之后又推上了。
  
  “往里面坐一格。”我对温淮远说。
  
  “挨这么近干蛋?”温淮远对我说。
  
  我很欣慰,作为一个前辈,我还是有所授业的。
  
  到南京的时候刚刚好六点,天黑得有点微快,中央门一片混沌,像是宇宙大爆炸初始,又像是盘古开天辟地那会儿的景象。
  
  我问温淮远上次来南京是什么时候,他想了想说,三年前。
  
  其实我三年前也来过一回,但我不想说。
  
  那回我是来干什么的?找一个叫杨万乾的。他姓杨,我也姓杨,有点意思。
  
  我又问他现在去哪,是不是直接回杨家,他说,这个不急,我们先去逛逛。
  
  温处长休了年假,陪我来到了古都金陵,就是为了逛一逛?
  
  我说去哪逛?先去酒店check in,然后再逛行不行?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我,说,我看行。
  
  一间大床房,他拿起茶几上的收费安全套,问我:“少女之恋?怎么样?”
  
  我把包扔在椅子里:“去逛一逛。”
  
  淮远愣了一下才说,好。
  
  为什么要出去,可能是我疑心病太重,要找个确保没有其他人的地方,把一些事情问问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思前想后,还是觉得韩少腔比较适合我。




第二十四章

  在我将要打开客房门的时候,一只手牢牢地扣住我的腕骨,并且用力地向回拉,我转过头,正好撞见温淮远的脸,表情凝重。
  
  “别出去,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我转过身,甩开他的手,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姣好的面容,修长的身材,眼睛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闪烁感,唇角是一抹淡然得有些漫不经心的笑,被甩开的手静静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搭着盥洗室的门框。
  
  我说:“这里没有办法让你我都说实话。”
  
  “我从来没指望你能说实话。”他的眉毛微微拧起,“你可能已经习惯了靠假话过日子,你的假话不单单说给别人听,甚至也说给自己听,久而久之——”他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又顿了顿,“你生活在一个独立的世界观里,你相信自己编造出的谎言,并且像上了瘾一样不可自拔。”
  
  我认真地回答他:“有点意思。”
  
  他知道我是什么人,所以也应该能猜到我的反应,因此我就不太明白,他浪费这个时间和精力究竟为了什么。
  
  “但是,我今天愿意向你交个底,省的你总觉得自己很有道理。”他反身往里间走,留我在过道里进退不是。
  
  我本意是找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地方,逼他说实话,怎么逼?可以是口头上的,也可以是用强的——比如内秦淮的中央找一叶扁舟,我拿胳膊环着他的脖子然后往船沿动一动,对他说——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当然,这只是我的臆想而已。我究竟想知道什么,实际自己都说不太清楚,可能是想知道他跟杨浅是什么关系,因为我在心底,总有个不太光明的猜测,觉得这一切有他一份功劳。
  
  “我跟杨浅认识,也有来往,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说的很坦然,似乎我心里埋了些什么,都教他给挖开了。
  
  我没接下去,因为着实接不了什么。
  
  他又说:“我想这事如果不说开,你大概永远会觉得我只是个伪君子——利用你,欺骗你,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
  
  我笑了笑,未置可否。
  
  “寒川,你反反复复问自己在我心中是否当真那样不堪,问得教人烦躁,有时候问出声,有时候含在眼神里,你把那些本应该藏着掖着的事情表达得那么光明磊落,就好像你坏事做遍了,还要展示给别人看,甚至讨个好名声。”他点了根烟总结道,“你这个人的人生态度有问题。”
  
  我深沉兼用心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去你妈的。”
  
  他这些话其实有点意思,但是又有点抓不住重点,感觉像隔靴搔痒,很不给力。
  
  “作为一种批判,你这番话明显缺乏举证事实做支撑,所以很没说服力。”我于是耐心地纠正他,“你应该讲事实抓重点,一一举证,各个击破。”
  
  他点点头:“你最大的特点就是有道理,死的能说活,有的能说没了,总是道理。”
  
  我有点疑惑:“你把我骗到南京来,到底为了什么?”
  
  “怎么能是骗呢?”他站起身,背对着我吐了口烟雾,酒店的白色窗帘不明显地晃动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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