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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沸血神兵-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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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仲谋纵马率意而行,一个时辰之后,来到了临安城外一座不知名的小山脚下,见此处山水秀美,心下甚喜。于是在山边避风处搭起一间小屋,就此居住下来。从此,赵仲谋心无旁骛,潜心学武,半年间,便将旁人二、三年方能学成的“迅极玄功”修习完毕,此时武功已与忠义门中潘国坚、赵国华等人相差无几。赵仲谋尚自不足,又以三年时间学成了《易经杂录》上所载的诸般功夫。这中间包括天下闻名的少林派易筋经内功,和李卫公自创的‘风雷十三式’剑法和一套名为‘六龙回日步法’的轻功。至此,方觉武功已有大成,当远在潘国坚等人之上,甚至比当年的李兴国也尚有过之,唯一的遗憾便是沸血神兵之秘却始终未能参透。这一日,赵仲谋练罢家传知遇枪法,不禁仰天大笑,这一笑顿觉口干舌燥,只想喝他几碗烈酒,于是提枪而出,直向临安城而去。

行未过十里,远远便望见一面“酒”字旗在秋风中招展。赵仲谋脚下加力,快步行至酒栈跟前。小二端过酒来,三杯入肚,赵仲谋顿觉豪气徒生,一眼瞥见右边墙上题着几首诗,于是向店主要过笔墨,也在墙上题诗一首。那店主见他持枪在手,又操北方口音,穿着普通,似是个南来的江湖中人,此时见他索要笔墨,不禁大感意外,但见他身强力壮,又执枪在手,不敢拒绝,心下却暗自着急,只恐他醉后涂鸦,糟蹋了此间风雅之地。

赵仲谋写罢,那店主举目一望,不禁心下惊诧不已,暗想:“幸好适才未曾出言小觑,原来这位小兄弟文才如此出众,可比先前王秀才、张秀才他们写的好多了!”只见那诗写道:

看江山锦绣,忆千古风流,慨叹英雄去无留。愁,问君可知否?昭王后,谁扫黄金楼!

赵仲谋一仰头,又是一碗烈酒下肚,正想唤酒保添酒,忽听身后一人大声赞道:“好词,好词!”赵仲谋一回头,只见一人青襟长衫,作文士打扮,与自己仿佛年纪,拱手施礼,说道:“兄台才华横溢,令在下佩服万分,敢问兄台尊姓大名。”赵仲谋连称不敢,报过姓名。那人道:“原来是赵兄,在下邵传,安吉人氏。今日偶遇,实属有幸,若蒙不弃,请兄台移坐对饮几杯如何?”赵仲谋独处已久,正自寂寞,当下说道:“如此甚好!”

二人对饮数杯,邵传道:“小弟文才不高,对诗词一道却颇为钟爱,尤喜于词。曾遍览后唐以来所载词作,但觉自苏学士以后,鲜有佳作,到了本朝,佳作更少,只岳鹏举元帅的《小重山》等寥寥数首,堪称上选。今读兄台之词,英雄之气跃然墙上,笔墨之间豪气顿生,短短数语之间,道尽天下英雄怀才不遇、报国无门之愤慨,实是难得之佳作。”一举杯,说道:“来,我敬兄台一杯!”赵仲谋连称不敢,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赵仲谋数杯酒下肚,略有醉意,只觉这酒入口之时甚感醇厚和淡,比之北地白酒颇不足道,但入肚之后,后劲却是甚强。正自寻味,却听邵传笑道:“赵兄久处北地,对这江浙一带的越酒或许不甚了解吧?”赵仲谋道:“正要向邵兄请教。”邵传命酒保添上几只菜来,向赵仲谋道:“这临安城东百里有一古城,名为会稽,春秋时为越国之所在,越人造酒之技源于春秋以前,传数千年而至今,因酒作深黄之色,故称之为黄酒。相传越人但凡家中有添丁之喜,便买酒数十坛,掘地而藏,称之为‘状元红’,以期佳儿他日金榜高中之时挖出美酒宴请宾朋。状元之想千中无一,这‘状元红’多在儿子大婚之时便挖出饮宴,而此酒珍藏十数年,香醇远胜新酿,由是‘状元红’之名大噪江南。”赵仲谋道:“原来这酒称作‘状元红’啊。”邵传微笑着摇摇头,继续说道:“这得男之家藏酒称作‘状元红’,生女之家藏酒便叫作‘女儿红’,兄台今日与小弟所饮,便是此店所进的越中名酿‘女儿红’了。此酒入口香醇和淡,后劲却是极大,赵兄适才贪饮,故而此时已略有醉意了。”赵仲谋心道:“先前在蜀中之时,我祖、父两代曾开过几十年的酒坊,当时我虽年幼,但耳濡目染对酒之一物却也有略有所知,只是这黄酒远在江南一带,一直却未曾品味,所知自然更是有限了。”当下笑道:“小弟量浅,倒教邵兄见笑了。”

正自畅谈,忽听门外马嘶声响,接连数声,二人心下好奇,一齐走到酒栈门口。只见一匹瘦马横卧在远处山道边,悲嘶不已。二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匹黄毛老马,前蹄陷在山石之中已然折断,浑身鞭伤累累,双目流泪,气喘嘘嘘,渐感不支。赵仲谋心下不忍,走近身去,挖开断蹄两边山石,将老马扶起。赵仲谋欲待相救,心下无计,忽听身后邵传说道:“兄弟适才见离此三、四里外有间骡马行,若是有车相载,当可设法医治。”赵仲谋道:“那就烦请邵兄引路,小弟背负此马前往。”说罢,负马上肩,提枪在手,便即前行。邵传吃了一惊,似是对赵仲谋神力过人甚感惊讶,当下回身付过酒资,便即投前带路。

二人南行数里,到得骡马行前。赵仲谋放下老马,向店主说明来意。那店主看过老马,说道:“二位兄台不必费心了,若要马匹,尽可在本行挑选,但这老马,却不必救了。”赵仲谋大奇,追问其故。那店主道:“这匹马年齿已高,体力不支,近日又急驰远涉,若要医治,已颇费时日;此时前蹄已断,更难接续,医治时日也需更长,以此算来,便能医好,也需十两以上,而本行上好的良驹,也不过售价十两。再者,此马若是治愈,能否奔驰如前也未可知。”赵仲谋见他所言颇为有理,但见老马似懂人言,双目不住地流泪,心下不忍,一伸手,便欲从怀里掏出银两。不料这一掏却掏了个空,怀里除了几个铜钱之外,别无余钱。赵仲谋脸上一红,方才记起自己独居三年余,已将吕茵临行前所赠银两花费贻尽,此时身边仅剩下数十个铜钱而已。

赵仲谋正自窘迫,却见邵传从怀里掏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来,放在那店主面前,说道:“店家你放手医治便是,我们就要这匹老马。”那店主接过银两笑道:“二位小哥真是古怪,不要良驹却偏要病马,但既然如此吩咐,在下自当遵办。”当下命人将老马抬入后堂医治,要二人两月之后再来取马。

二人出了骡马行,相约再回适才酒栈。赵仲谋道:“小弟一时身边不便,邵兄银两,改日自当奉还。”邵传微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赵兄不必记挂。”随即又问道:“赵兄可曾读过李太白的《天马歌》?”赵仲谋摇摇头,邵传道:“李太白诗云:‘白云在青天,丘陵远崔嵬。盐车上峻坂,倒行逆施畏日晚。伯乐翦拂中道遗,少尽其力老弃之。愿逢田子方,恻然为我悲。虽有玉山禾,不能疗苦饥。严霜五月凋桂枝,伏枥衔冤两催眉。请君赎献穆天子,犹堪弄影舞瑶池。’这首《天马歌》写的虽然是马,喻的却是逸群绝伦之士。而今转眼百年,但良马与贤士却依旧命途窘迫,可叹啊可叹!”赵仲谋闻言心有所感,默然不语。

邵传又道:“赵兄可知相马之术?”赵仲谋道:“小弟不知。”邵传道:“家叔深谙此道,小弟与家叔相处日久,也学得一二。适才赵兄所救黄毛老马,乃是极为罕见之相,若非小弟走眼,此马名为‘紫燕’。据家叔所言,‘紫燕’脚力可与汗血宝马、赤兔马等名骐相比,实是万中选一的良马。”赵仲谋闻言惊奇不已,却听邵传又道:“此马比之常马,年齿已高,但紫燕多寿,非常马所能比,若以年岁而论,此马正值壮年。再者,紫燕极通人性,亲近之人骑之,自是一日千里,而旁人骑之,不但不服驯叱,足力也与常马无异。”赵仲谋道:“此马既是如此罕有,适才又是邵兄出钱医治,此马自当归邵兄所有。”邵传微着摇摇头,道:“小弟适才已然讲过,此马极具灵性,危难之际受赵兄知遇之恩,必当舍身相报,此马对赵兄来说已是挥之不去,对于兄弟,则是强留不住。何况赵兄行走江湖,有良驹在侧,方便许多;而小弟一介酸儒,宝马劣马,分别却是不大。”赵仲谋见邵传坚辞,自己听他讲述之后,对此马又甚是喜爱,当下也就不再勉强。

二人行不多时,便已回到酒栈,店主见二人去而复返,甚是高兴,急忙招呼二人坐下。二人远涉数里,醉意已消,于是又再举杯畅饮。言谈间,赵仲谋只觉邵传年纪或许比自己稍长,但见闻之博,却远在自己之上,不禁大为钦佩。赵仲谋醉意已生,向邵传道:“今日我与邵兄一见如故,若蒙不弃,小弟愿与邵兄结为异姓兄弟,不知邵兄意下如何?”邵传道:“如此甚好!我上有二姐,却未有兄弟,今日能与赵兄结拜,足称生平之愿。”当下二人叙过年岁,邵传长赵仲谋二岁,便为兄长,赵仲谋为弟。二人大喜,举杯畅饮,不觉大醉。

赵仲谋醒来之时,见自己和衣睡于一张大床之上,身上锦被盖体,再看房中摆设,却似在客栈之中。回想未醉之时,似与兄长邵传对饮,烂醉之后,却又不知为何会在此间安睡。赵仲谋起身出房,看天色已是次日一早。那店主堆笑着走近身来,赵仲谋一看,却非所识,问起缘由,方知昨日自己烂醉如泥,是邵传叫人背负至此歇息,他因有要事,已先去了,只留下一封书信。赵仲谋拆开一看,只见信上写道:

仲谋吾弟:昨日兄弟对饮,何其欢也?不意为兄忽逢要事,急切之间,难以相告,特留书暂别。贤弟他日有暇,可往安吉净土村一行,届时兄弟再聚,一醉方休。愚兄邵传顿首。

赵仲谋读罢,怅然若失。

那店家见他心中不快,赔笑道:“客官兄长还命小店代购了一套衣衫,说是待您醒后更换,”说着从身后拒台中取出一套蓝色衣衫,交到赵仲谋手中,说道:“小店也不知客官您喜爱哪种式样,只是按客官兄长所穿照买了一套,您穿着若有不妥之处,小店自当负责调换。”赵仲谋闻言心中一阵感激,暗思自吴家破败以来,四年之中,从无一人如此相待,不禁为之感动。却听那店主又道:“昨日客官兄长在本店预先寄下五十两银子,除去住店、衣衫所费银两,尚余四十余两在此,小店现一并交与客官您了。”说着向赵仲谋递过所剩银两。赵仲谋伸手接过,取出一小锭碎银给那店主,以示谢意,那店主大喜,吩咐伙计备好早餐,并亲自把他引入客房,这才离去。

赵仲谋换过衣衫,用罢早餐,自觉精神许多,正自高兴,忽记起“沸血神兵”,不由得心头一惊:“可莫要喝酒误事,丢了祖传的宝贝银枪!昨日与兄长畅谈许久,却未曾提到此枪,醉酒之后,兄长命人把我送至此地,却不知银枪又在何处?”想到此间,急忙起身去问店主,孰料一转身便瞥见那银枪正自立在床头,当下暗暗自责,喏大杆银枪自己适才为何未曾看见,没来由地虚惊了一场。当下提枪而出。

刚走到客店门前,只见十数双眼睛齐向自己身上看来,赵仲谋心下奇怪,低声向那店主请问何故。那店主赔笑着低声说道:“客官您的穿着作书生打扮,却手提银枪,似乎有些……有些那个……出人意表,所以大伙儿瞧着……”赵仲谋顿悟,心道:“穿着书生衣衫却又手持兵刃,确是有些不伦不类,这倒也难怪他们这么看我了。”当下便将银枪交给店主,要他代为保管,自己不久来取。那店主见他出手阔绰,而银枪又非累赘之物,自是满口答应。

出得店来,赵仲谋径往闹市中走去。他虽独居临安三年有余,但一直专心习武,心无旁鹜,就连这临安城中街市,也甚为陌生,城中繁华富庶之处一直无暇领略,直至今日。此时虽是深秋,但暑气尚未退尽,赵仲谋见文士多手持折扇,便也在街边小摊上买了一把,挥扇而行,心下颇为畅怀。

赵仲谋行走许久,但见街道纵横,自己也不知已到了何处,正欲寻路而回,忽觉两边街道似曾相识,但一时又记不得自己何时来过。正自神思,忽听前面不远处人声嘈杂,数十人挤在一座楼前,争吵不已,赵仲谋心下好奇,忙快步走近。只见楼前一块极大的招牌写着“偎翠楼”三个大字,赵仲谋这才记起,这条小街名叫“胭脂巷”,自己三年前曾在这一带寻访“枪神”多日,而“偎翠楼”正是胭脂巷中最负盛名的一家妓院。赵仲谋心道:“怪不得似曾相识,原来自己以前确是来过。”

楼前数十人挤在一起,赵仲谋见这数十人中,老的已六十有余,年青的却只与自己相仿,个个穿着讲究,挤在这“偎翠楼”前,自是为一亲美人的香泽了,心想:“能教这么多须眉男儿为之倾倒,不知却是何等天姿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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