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叶红花-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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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帅微微一叹，也不看顺着丝线飘然落下的男子，下一刻已退至数米开外，扇面支起一道劲风，牢牢挡在暗器当前。而不远的高处，正是被他抛到树桠，坐在上面的丐帮帮主——南宫灵。
15、兄弟相杀
盗帅微微一叹，也不看顺着丝线飘然落下的男子，下一刻已退至数米开外，扇面支起一道劲风，牢牢挡在暗器当前。而不远的高处，正是被他抛到树桠，坐在上面的丐帮帮主——南宫灵。
“这毒倒是有点意思。”把玩着插满乌针的纸扇，楚留香饶有兴味地扬起眉毛，他回首看向上方的青衣男子，一个飞身将人拎来、靠在一块巨石上，而自己则蹲在正前抖了抖扇面。
盗帅一言不发，懒懒散散地蹲在那里，依旧笑得风轻云淡。而南宫灵则不然，伴随着扇面有意无意地摆动，他的面色越来越白，本是黑亮的双眼此刻却带上了痛苦、绝望以及惊慌。这个曾经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男人，好几次张开嘴巴，却颤颤悠悠地发不出声音。直到盗帅裹着树叶将细针拆下收起，他才颤声说道：“他想杀我……他……居然想杀我……”
“那是当然，”老变态随手丢了整得和蜂窝煤似的扇子，将全身无力的男人揽在怀里、站了起来，顺便不动声色地摸了人家紧致的腰身，“因为我知道了他的秘密。”
南宫灵闻言浑身一僵，微微抬头瞪大了眼睛。
“莫非你认为，若是不被我揭穿，你便能活？”楚留香好奇宝宝似的眨了眨眼睛，上上下下地看了南宫灵一遍，“小子，你莫非被刺激过了头，脑子也不甚好使了？”
“可我是他弟弟！”南宫灵面色煞白，无论声音还是躯体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不停地喃喃自语：“我是他亲弟弟……他的……亲弟弟……我敬重他、相信他……他怎么会……怎么会……怎么可能！”
南宫灵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他仅着残留的力气、红着眼努力挣脱，不受控制的情绪引得体内真气胡冲乱跑，没能撞开受制的穴位，反倒喷出口血水来。
这个答案太过出人意料，就连两世为人的老妖怪也愣了半晌，他急急接住无力软倒的好友，引着他的真气平息下来，这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说，比起你家兄弟，你尚还差得远了些。”
南宫灵尚还有些激动，他狠狠瞪着楚留香，恨不得将人看出两个孔来。楚留香也不管他，只是任他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半天，直到盗帅有些看不过那嘴角的血迹，用袖子随手替他擦拭干净，南宫灵才缓缓地垂下眼帘，神色黯然，“只有我知道他所有的秘密，事成之后只有我会成为他的阻碍，但我根本不会害他……不可能害他……”
楚留香低低一叹，而南宫灵则突然抬起头来，“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是我和他！？”
“很早，一开始。”盗帅笑得有些苦涩，“你觉得我会信得多少人？那东面海上，只得两路人，除了你也就只有无花。”
南宫灵哑然，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楚留香，惊声说道：“你从那时就开始怀疑我们？”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将那两人视为真正至交好友的，莫非只有他一个！？他不愿伤他、不愿害他、更不愿杀他，但他却一开始便从没信任过他！？
阴谋者居然会因被害者的不信任而受到伤害，这话说出来虽然可笑，却着实在南宫灵心中结成了涩涩的果。——许是因果报应，他所相信的人，却从没一人真的信任过他。
“我只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眼前存在的。”盗帅将好友的黯然看在眼里，却只能做到最低程度的安抚，“我本也保留了巧合的可能，但巧合却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发生。更何况……无花以为我看不出来，但我却是知道的。想到他，比想到你更加容易。”
南宫灵一时默默无语，楚留香只是拍了会他的肩膀，觉得差不多了才笑着说道：“他虽想杀你，但你未必愿意背叛于他。只是无论如何，我也不打算将你到处乱放了。”换到从前，他或许会干净利索地断人性命，以免夜长梦多、惹出麻烦。但如今他已不再杀人，更何况南宫灵……确是做过他的朋友。
对于朋友，荆蔚往往有那么些私心。
暂时还不打算解开南宫灵的穴道，想了想，楚留香索性将人扛在肩上，稳步向对崖走去。年轻的丐帮帮主只觉突然天旋地转，蒙了好一会，直到过了石梁才醒过神来。
“你，你干什么？”扫到被林木遮掩的三五茅舍，南宫灵倒抽口气，惊声叫道。
“干什么……扛着你走啊。”扭头看了眼满面通红的男子，盗帅想是逆了血气，将人往下拉了拉，“又不是绑你去做压寨夫人，紧张个什么劲？”
“我自己走！”南宫灵恼羞，他挣了挣，可惜没了力气，给楚留香的感觉却更像在身上暧昧地蹭了蹭。
老变态无语了，默默地将人按住，明知故问：“你想怎么走？”
“……解开我的穴道……”南宫灵顿了一会，声音越来越小，想必连自己都没有什么自信，“我不会逃，也不会……通风报信。”
楚留香没有回应，只是笑嘻嘻地封了他的哑穴，推开竹篱走了进去。茅舍外木门半掩，浓荫之下凉风习习。一股淡淡的幽香从里侧传来，周遭宛如沉睡一般安静惬意，就连鸟语虫鸣在这里也轻上了几分。
盗帅没有敲门，毫不犹豫地跨入屋去。
刚一进门，楚留香便瞧见一个长发垂肩、身穿黑袍的妙曼女子。她背对着门、跪在香案之前动也未动，但那典雅尊贵的气质却让自恃阅人无数的男人也不免吃了一惊。大概听到声响，女子缓缓转过头来，仿佛吝啬于让人看到自己容貌一般，她面上蒙了黑纱，甚至连眼睛的部分都层层叠叠地遮了个严实。
“在下楚留香，特来拜见任夫人。”确认这人与画中女子神韵无二，老变态定了定神，躬身说道。
“楚留香……”任夫人微微一愣，淡淡扫过来者肩上的重物，缓慢开口。这声音无比温柔、无比优雅，每一个音节都能引起他人发自内心的颤动。
老变态觉得，若非自己断袖无治，此时八成都要爱上她了。
“正是。”心里想想也就罢了，楚留香表面上却是微笑颔首表示答应，随后左右寻了个位置，让南宫灵靠在旁边的木栏坐在地上。
“……你……因何事劫持我帮弟子南宫灵？”看清原本肩上那人的面貌，任夫人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肩膀却不免有些发僵。
楚留香回身笑笑，却是答非所问，“西门千、左又铮、灵鹫子、札木合，这四位前辈夫人想必认得吧。”他一面说话，一面留心任夫人的动静。虽然看不见的神情相貌、却能感觉到宁静的气氛因为自己的话语而激起了层层波纹。
两人静静对视，一个凝神专注、一个惬意自如，也不知过了多久，任夫人才终于开口，此时声音又已恢复了最初的淡漠，“不错，我确实认识他们四人。但却已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你又为何拿这连我都要遗忘的事来打扰？”
“因为几封信。”楚留香笑道，“夫人最近可曾写过信给他们？”
“信？”
“一别多年，念君丰采，必定更胜往昔，妾身却已憔悴多矣，今更陷于困境之中，盼君念及旧情，来施援手，君若不来，妾惟死而已。”仗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盗帅笑着重复着信件的内容，“这信的署名是个‘素’字。若没弄错，夫人易名之前叫的便是这个吧。”
任夫人沉默了一下，淡淡说道：“我不记得曾今写过这样的信，只怕你看错了吧。”
盗帅一听，乐了。他指了指南宫灵，扬眉笑道：“这人连哑穴都被我点了，您又何必顾虑？”到此，复又适时一顿，“你心已死，却独自存活……不就是为了一个人、一件事？”
女子惊讶地抬头，若非有黑纱遮挡，楚留香必然能够看到她满目惊讶的模样。只是他看不到，却并非猜不出，荆蔚前世见多生死，自然能感觉到出掩藏在安逸平和之下，空寂的内心。这样的人，想要安静地离开，却终归隐忍活了下来，若非执着于某些未了的心事，怎又会放不开又舍不下？
显然，秋灵素就是一个典型。
心事被人揭穿，秋灵素默默看向面前的男人，这一次竟比上回更长更久，沉寂之中，女子屡屡挣扎，终是长叹一声悠悠开口，“确是为了一件事……却未必只为一个人。”
楚留香一见得逞，便立即让秋灵素将事由详细道来。期间偶偶稍停、偶偶提问，然后被引着继续下去。盗帅面色如旧，即使心中又纠结又无语，时不时还被重量级炸弹惊得心脏小跳一下，却依旧假装得从容自若、游刃有余。反倒是篱笆边的南宫灵，脸色越来越差，最后黑沉沉的宛若锅底。瞧见他隐忍按捺，却依旧微微颤抖的身体，老变态考虑再三，最终没把爪子伸过去握人家的手，只是轻拍了几下他的肩膀，顺便解了哑穴。
16、再无归所
楚留香一见得逞，便立即让秋灵素将事由详细道来。期间偶偶稍停、偶偶提问，然后被引着继续下去。盗帅面色如旧，即使心中又纠结又无语，时不时还被重量级炸弹惊得心脏小跳一下，却依旧假装得从容自若、游刃有余。反倒是篱笆边的南宫灵，脸色越来越差，最后黑沉沉的宛若锅底。瞧见他隐忍按捺，却依旧微微颤抖的身体，老变态考虑再三，最终没把爪子伸过去握人家的手，只是轻拍了几下他的肩膀，顺便解了哑穴。
结果，南宫灵一时没有说话，变态老头想了想却笑着开口，“无论你是否为报杀父之仇，你用慢性毒药杀死任老帮主却是事实，随后逼迫任夫人寄信于西门千等人，本是为了借钱……却因一人改变了主意，最重要了他们的命。”盗帅的声音十分清晰，宛若流水一般平静顺畅、毫无犹疑，“若没猜错，你的亲父、天枫十四郎在与任老帮主交手之前，尚还托付了另一个人……若是无花……看来只会是那少林寺的天峰大师了。”
南宫灵猛地一颤，他愣愣看向好整以暇的楚留香，第一次觉得这人的镇定从容如此令人心惊。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无论阴谋、无论设计都被看在眼里，反是自己可笑地以为能够畅通无阻、过海瞒天。
盗帅低头看向昔日好友，道：“任夫人说的，你可相信？”
南宫灵惨然一笑，“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你明明信了，又何必心口不一？”楚留香叹了口气，可怜兮兮地说道，“若我让你回心转意过来帮我，你也定不会愿意。”
年轻的丐帮帮主傻了一会，才涩涩笑道：“……他……终归是我的大哥。”
楚留香略微扬眉，“如今，可是还会继续助他？”
南宫灵顿了顿，“若他希望的话……”
答案虽在意料之内，却还是令人有些哭笑不得。他这个朋友其实没变，依旧这么倔强执着。盗帅这么想着，随口又问，“若他依旧让你死呢？”
南宫灵闻言垂下眼帘，抿嘴不说话了。无花射去的漫天的毒针，虽没刺中，却也扎空了这人的心。
楚留香叹了口气，很快恢复了以往的轻佻不羁。他弹了弹好友快紧成一条线的眉心，笑着说道：“你知道，我既不会让他伤你，也不会让你回去帮他。”
南宫灵抬眼，黑亮的乌瞳有些黯然，碎裂的左肋却又隐隐有些酸涩和温暖。意识到这点，他立即别开视线，看向别处，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
“丐帮，想必是回不去了。”盗帅又道。
这回，南宫灵真的笑了，他迎向好友的眼，声音清晰而坚定，“我南宫灵既然敢做，便不会没胆承担！”
楚留香既没赞同也不否定，权衡再三，替他易了容，便直接别了秋灵素。
回去的路上显然没了来时的随意轻松，南宫灵心里有事，自然默默无语，而楚留香也不算多话，毫不介意地走在旁边，故而安静却不至死沉。两人行得不算快，但也比当初少用了好几时辰，直到隐约看到济南城门，南宫灵才道出一直以来落在他心中的疑问，“你为什么会被牵扯到这事里来？”
他所认识的这个男人，随心所欲、讨厌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