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面条的人-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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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十三听到自己这样说，他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孙平凡在梦中听到这话，放了心，转了个身继续安稳地睡着。
　　陆十三脸上阴晴不定。
　　他觉得孙平凡这人简直是个妖怪，自己迷迷糊糊地差点上了他的道。
　　此人，绝对留不得。
　　孙平凡中午才醒，他想到之前做的梦，心兀自突突的跳。
　　他看到陆十三在厨房煎药，鞋也没穿就跑到厨房。
　　他轻轻地抱住陆十三，喃喃的说：“我做梦梦到你要杀了我，我害怕极了——”
　　陆十三笑道：“怎么会呢？傻瓜。”
　　陆十三看他一双玉也似的脚光着站在冰冷的地面上，白得摄人。
　　“怎么没穿鞋就跑出来了？”
　　孙平凡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
　　“我回去穿鞋。”
　　孙平凡不肯好好在床上歇着，搬了个小板凳陪陆十三一起煎药。
　　他把头靠在陆十三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地玩着他的头发。
　　“你的头发怎么这样黑，这样硬？”倔强得好像他的人一样。
　　“可能是平日疏于打理罢。”陆十三看着火，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聊天。
　　“我给你梳头发，好不好？”孙平凡轻轻地问。
　　陆十三点头，他愿意玩就让他玩罢。
　　孙平凡轻轻地梳着，极尽温柔。陆十三头一次觉得梳头发也能这样舒服。
　　梳了得有大半天，孙平凡才梳好。
　　他看着梳好的成果，傻呵呵地冲陆十三笑。
　　这人可真喜欢傻笑。
　　陆十三找了面镜子看孙平凡梳成什么德行。
　　这分明是个女子的发髻。
　　陆十三瞪着孙平凡。
　　孙平凡有些气短地说：“你不要生气嘛——”，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陆十三拿他没辙。
　　“给我拆了。”
　　“我觉得很好看啊，十三最好看了。”孙平凡腆着脸亲了他一下，然后帮他拆发髻。
　　陆十三听到他边拆边嘀嘀咕咕地说，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总呆在屋子里。闲得无聊就给自己编头发玩，每看到大街上有谁梳了时兴的发髻，就回家给自己编。”
　　他轻轻抚着陆十三的头发：“这个发髻，名叫同心髻，是女子成婚时所梳，象征永结同心，白头到老的美好意愿。我当初学了好久才学会呢。”
　　陆十三不语，脸却有些僵硬。
　　孙平凡握住陆十三的手，轻轻吻着。
　　“十三，我想和你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万千深情凝在他的眼中。
　　陆十三无言以对。
　　“我不想。”
　　孙平凡一愣，又笑了起来：“所以我要再努力些，让你喜欢上我呢。”
　　陆十三不是一般的敬佩孙平凡的逻辑。
　　他活了二十二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孙平凡这号人。
　　他发现，他竟然茫然无措，不知如何应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哎呦，你们这是——哈哈，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消失了一天的大夫终于出现。
　　孙平凡乖乖的躺回床上休息。
　　陆十三打坐休息。
　　“真是的，我一回来你们就不说话了。好不容易有活人来看病——”大夫抱怨道。
　　“浩气盟的人什么时候会来？”陆十三问大夫。
　　大夫用手指着自己，惊讶地说道：“你在问我么？我怎么会知道。”
　　陆十三不语，他感觉自己最近废话太多了。
　　用说的不如用做的来的直接。
　　大夫愕然看到自己脖子下多了一把长剑。
　　剑出鞘，寒气刺骨。
　　“大侠，有话好商量是不是——”大夫苦笑。
　　剑又近了一寸，再近就要见血了。
　　“后天下午来。”
　　陆十三双眼一眯。
　　孙平凡知道这是他杀人前不自觉的动作。
　　“不要杀他！”孙平凡大声道。
　　陆十三转过头看他，眼神冰冷。
　　“剑已出鞘，必嗜血。”
　　孙平凡睁大眼睛，“那——”他把左手按在剑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陆十三觉得这人简直是有病。
　　“你为什么救他？”
　　“他救了我，何况，不能滥杀。”孙平凡轻轻摇头，“杀人是不对的。”
　　“一条人命就是一个业障，你滥杀太多，终会坠入无间地狱。”
　　陆十三不想听他说教。
　　名门正派的废话他已听得太多。
　　“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月教无意于中原，却被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追杀，为的还不是传说中的宝藏与长生之法？孙平凡，你太天真——”
　　他手下的长剑划过一道唯美的弧线。
　　孙平凡睁大眼睛，大夫在他面前倒下。
　　他感觉自己练呼吸都困难了。
　　他死死睁着陆十三，陆十三仿佛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恨意。
　　陆十三抬起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
　　陆十三感觉很不舒服。
　　他不喜欢这种眼神。
　　虽然他见多了名门正派骂他是邪教中人，习惯了中原人对他的恨意，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在孙平凡眼中看到。
　　“跟我走。”
　　他拉起孙平凡的手往门外走，他才不相信大夫说的后天，恐怕不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被剁成肉泥了。
　　孙平凡呆呆地任他拉。
　　走出门口的一瞬间，他看着大夫的尸体。
　　他感觉自己像只风筝，风筝线的那头在陆十三的手中，他往哪里拉，自己就得往哪边去。身不由己，飘飘忽忽地不知要去到哪里。
　　他的命运，何时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呢——
　　陆十三又雇了一辆马车，他把孙平凡塞到车厢里，自己飞快地驾车。
　　孙平凡一路都在发呆。陆十三也不想跟他说什么。
　　到了中午的时候，陆十三给孙平凡换纱布。
　　孙平凡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陆十三很不耐烦他这副德行。
　　换纱布的动作也没轻没重的，孙平凡紧紧皱着眉头，没有吭一声。
　　陆十三突然想到，这人是最怕痛的。
　　手上也轻了些。
　　他开口问道：“孙平凡，你是哪里不满，因为我杀了人？”
　　孙平凡摇头。
　　目光有些呆滞：“我也不知道——”
　　陆十三难得温言软语地哄人，“你知道，我一向是这样的。可是我不杀他，就会暴露我们的行踪。我也没有办法。”
　　孙平凡低下头不去看他。
　　这人是闹个什么别扭！
　　陆十三抬起他的脸，重重的吻了上去。
　　孙平凡狠狠地咬上他的舌头，陆十三一点反应都没有，混合着血继续搜遍他口腔里的每个角落。
　　吻到孙平凡脱力，陆十三才放开他。
　　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下舌头。
　　孙平凡用大眼睛睁着他，陆十三看着却很开心。
　　他最讨厌孙平凡刚才那副死人样，这张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还是有点生气儿看着顺眼。
　　他大笑着去驾车。
　　一个月的功夫，陆十三和孙平凡已经来到了蜀中。
　　蜀中气候潮湿闷热，虫蛇毒蚁甚多。
　　陆十三给孙平凡服下了防虫蛇的丸药，一路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离苗疆越近，陆十三的心情越好。孙平凡的心情却不怎么好。
　　这几日陆十三每夜都不由分说得缠上他，害得他连觉都睡不好，腰上也使不上劲。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蜀中道以惊险诡谲着称，马车是不能走了，孙平凡又不会骑马。陆十三就和孙平凡共乘一匹马，遇上实在难走的路就下马走路。
　　走到半山腰处，道狭仅容一人通过。
　　孙平凡在前面走，双手扶着山石，陆十三走在后面。
　　四周云雾缭绕，美得仿佛人间仙境。
　　孙平凡却无心欣赏美景，他每走一步都要出一身的冷汗。
　　他不敢往下看。一个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
　　他一步踩空，腰上使不上劲，眼看就要倒在云海中。
　　陆十三连忙从后面拖住他。
　　“怎么这样不小心。”
　　孙平凡似怒还嗔地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害的。”
　　脸气鼓鼓地成了一个小包子的模样。
　　陆十三用手指一戳，包子就撒了气。
　　眼睛还是圆鼓鼓的样子。
　　陆十三觉得他这样甚是可爱。
　　“还是我背你走罢。”
　　他背起孙平凡，稳稳地走下山。
　　山下是个小小的集市。
　　天下的集市千千万，可在孙平凡眼里都不如这一个可心。
　　因为这是他一个月以来看到的第一个集市。
　　他都有这么长的时间没有看到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摊位了。
　　以后要看到这样的景象，不知道是不是要等到下辈子了。
　　孙平凡买了一堆的东西，都扔给陆十三扛着。
　　陆十三有些无奈，“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孙平凡一副我乐意你管得着么的神情。
　　“谁知道还要赶多久的路啊，我得多准备些东西。”
　　“还有半个月就到了。”
　　孙平凡一愣，“还有半个月啊——”
　　半个月。
　　原来只剩半个月的时间了。
　　脸上也不如刚才开心了。
　　陆十三接着说：“你说你买这么多脂粉干什么。”
　　“你们教里不是还有好多女孩子么，可以送给她们。”
　　陆十三笑着说，“她们用的都是自己调的，从不用外面卖的。”
　　“那就给你用。”
　　孙平凡买了根桃木簪子，顺手插在陆十三头上。
　　他拍拍手，豪爽地说道：“都送你了！”
　　中午两人吃的是面条。
　　是孙平凡强烈要求的，陆十三只得随了他的意。
　　陆十三实在有些好奇。
　　“你怎么这么喜欢吃面条。”
　　孙平凡托着腮，“我从小没父没母，在街上流浪。冬天特别的冷，水都结成了冰。我一个人在街上快冻死了。师傅看我可怜就把我捡回去了，他给我买了一碗面条吃，热乎乎的，我一口气就吃完了，嘴巴烫伤了都不知道。”
　　“那时候我就想着，面条可真好吃，以后等我长大了，就要开一家面馆。”
　　他拿筷子轻轻敲着空碗，
　　“我还会唱莲花落呢，你听着啊。”
　　“我劝夫君莫轻举
　　一错千古恨难平，
　　难道你真忘了妻子情意。
　　忘记了我对你体贴温存，
　　忘记了寒夜为你衣衫绣，
　　忘记了伴你读书到三更，
　　陪你闺中解愁闷，
　　你全忘记了，
　　我的夫君呀，
　　妻死、妻走　，
　　有谁来嘘寒问暖，
　　慰我夫君作知音。
　　他的嗓音清脆婉转，唱出来倒也有几分缠绵悱恻的味道。
　　“这个故事讲得是王举人高中后，怀疑结发妻子陈赛金与别人有染，抛弃了怀着孕的结发妻子。多年之后，误会解除，夫妻团聚。”
　　陆十三有些忿忿地说道：“这世间多的是多情女子负心汉，偏偏话本里还都是大团圆的结局，真是可笑！”
　　孙平凡若有所思，喃喃说道：“谁不喜欢大团圆的结局——我要是陈赛金，就绝不会和王举人重归旧好。”
　　有些东西，过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
　　行路也更加容易些。
　　陆十三却无法快些赶路。
　　孙平凡的心疾发作，他一边要应付追上来的敌人，一边还要照顾孙平凡。
　　孙平凡一旦发作起来，浑身如坠冰窟，连吐出来的气儿都是凉的。
　　陆十三只得为他输送内力，整日整夜地搂着他，让他好受些。
　　夜深露重，苗疆大山中寒气逼人。
　　孙平凡紧紧抱着陆十三，好似抱着一个随身的热水袋。
　　“这心疾我每年到这时候都要犯上一次，小时候师傅就紧紧抱着我，给我讲故事听，听着听着故事，我就没那么难受了——”
　　“十三，你给我讲故事听好不好？”
　　他轻轻地问，拽着陆十三的袖子，陆十三不忍拒绝。
　　“我哪里会讲故事——”
　　“我们苗疆人是信奉万物有灵的，天地、日月、山川、河流、星辰、植物、动物，都有精灵以决定人之生死祸福。如果有人久病不愈，即认为是魂魄在野外游荡所致，要请〃拔尼〃举行招魂仪式。吟唱《招魂调》
　　我的魂挂在树枝上呵！我的魂挂在岩壁上呵！
　　你用什么来喊魂？你用什么来招魂？
　　你的魂挂在树枝上，你的魂挂在岩壁上。
　　我杀牙猪来喊魂，我宰山羊来招魂。
　　用牙猪来祭，用山羊来祭，
　　可是我的魂还在野外跑，可是我的魂还在山里游。
　　你的魂不回来不要愁，你的魂不转来不必怕。
　　我是个很神通的人，我是个很显灵的人。
　　我会把魂喊回来，我会把魂招回来。
　　用板栗树枝来喊魂，用麻栗树枝来招魂。
　　板栗树枝摇一摇，麻栗树枝晃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