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艾]魑魅歌-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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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花盆摔倒在地,一片粉身碎骨,苜蓿花失去了植根的器物,无助地伏在石面上,艾俄洛斯背靠着亭柱,神色慌乱。
“艾俄洛斯少爷,你怎么了?”美惠听见声响从旁边走过来询问,艾俄洛斯愣在原地好久,才放下手里的剪刀,颤抖地撩起左手阔绰的袖口,一道道鲜血从上臂流淌下来,绕过麦色的肌肤,在手腕处稍作停留,沿着指尖,低落在石面。美惠捂住嘴唇,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
“艾里出事了。”艾俄洛斯与艾欧里亚心脉相连,无论哪一方先见血,另一方也必然见血,他努力克制着情绪让自己保持冷静,踱下台阶准备出去寻找艾欧里亚,就见一道紫烟从上空掠过,温润的声线随之响起。
“艾俄哥哥,让我来。”艾俄洛斯望着紫烟消失的方向,止住了脚步。
“你弄不开的。”沙加向加隆宣告着。
“好痛,好痛……”艾欧里亚的意识渐渐变得不太清楚,只是手胡乱地拽着加隆的衣襟,使劲地喘气,青眸因为疼痛而泛着水雾,惹来加隆一阵阵的心痛。
“他根本就没伤害过你,也没伤害过我,你凭什么这样对他?!”沙加的顽固不化已经超出了加隆的忍耐程度,他的眼里充满了敌意。
“就凭他是妖……你简直是无可救药!”沙加的信念很坚定,人就是人,妖便是妖,妖祸害于人,不管他们自己的意志如何,既然是祸害,便必须除掉,妖不是人,他们跟物品没有任何的不同。
“到底是谁无可救药?!你没看见他很痛吗?!他到底跟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加隆搂紧怀里的人,艾欧里亚则勉强地睁着眼睛看他,视线里的脸庞有些模糊,但是那轮廓似乎早已刻在心底,似乎对这个一直没什么好感的人那突如其来的拥护与疼惜有那么一丝丝的感激。
“他是魑魅,我们是人类,这就是差别。”沙加扬起了手势,两颗菩提果脱手而出,化作两道绿光,相互攀登旋转着向艾欧里亚的方向飞去,加隆来不及多想,将艾欧里亚往怀里收紧了些,用自己的身体整个遮挡着艾欧里亚。沙加没料到加隆真的会这么做,虽然菩提果并不伤人,但是因为他怀里的魑魅,会造成菩提果直接穿越加隆的身体而追击艾欧里亚的情况,想到这,沙加随即又掷出速度较快的四片叶子想把菩提果打偏,但从时间上来看根本来不及,忽然间,那两道绿光在加隆后背极近的地方被一道紫色的光环绕住,减缓了速度,最后丧失了作用的菩提果撞到了加隆的衣物上,掉落在地。
沙加惊愕地望向身后,竹林深处那抹紫色伫立在那里,与梦中不同,他清雅的容颜是那么的清晰,可是翡玉一般的眸子却染上了黯淡的色彩,对方表情冷淡地看了沙加一眼,往林子更深处走去。沙加回头望了一眼加隆跟艾欧里亚,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丢下他们追进了竹林里。
加隆松了一口气,而艾欧里亚身上的蓝线则因为超出了沙加的控制范围而渐渐地滑落下去消失无踪,露出或深或浅的道道伤痕,渗出的血液沾染在加隆的手上,温热艳红,就如人类一般,有血有泪。
“没事了吗?”加隆低头望着他,语气轻柔得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嗯。”艾欧里亚刚缓过劲来,总觉得一切都恍恍惚惚,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沙加在竹林里穿梭着,本来稀疏的竹子现在越来越浓密,紫色的身影隐匿在林子里,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中,沙加一路跟了过去,就在他以为自己追丢了的时候,一大片光亮迎面而来让他睁不开眼,等到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是停在了竹林的出口。高高的山坡上,露出了一块竹子被砍伐过的土地,那紫色的声影立在山坡边缘,风席卷着他紫色的长发与衣衫,看起来似乎即将化作一朵紫色的云彩腾飞而去。
穆转过头来,发梢随之剧烈地波动,翡翠眸子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双方沉默了良久,沙加反而垂下了眼帘。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他原本清亮的声线现在压得低沉。
“是吗?”穆意义不明地应答着,不加掩饰地注视着那不敢抬眼的人。
“我知道你一直在保护我。”沙加停顿了很久,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能说出下面的一句话,“但是我没能察觉到你原来是……”
“没想到我不过是魑魅?”穆坦白地接话,温柔地微笑,但是言语与笑容里面却夹杂着刀刃。
“是。”沙加终于抬眼望着穆,空气中似乎因为这一对视而滋生了可悲的味道。
“所以呢?”穆这样问着,心脏却极速跳动着,几乎要窜到了喉咙口。
“除妖。”沙加的语调平淡,表情冷漠,答案就如利刃一般扎进穆的心头。
既然如此,那早几百年前就已经还清却还一直作为牵制借口的恩情,是不是就可以就此放弃?不用让它束缚自己,那明明早就已经还清,但是却又怎么也还不清的恩情……但是眼前这个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用这么温柔的脸庞说出这么伤人的话语……
“很好。”穆硬生生地将万千思绪吞入心中,向着沙加走过来,他也可以做到跟对方一样,他也擅长于将真正的心意隐藏于虚幻的外表之下,无论是人还是妖,不过都是在披着一层皮过日子。
“我们今天就做个了断。”
作者有话要说:事多= =
第三回 菩提门 (中)
两百四十三年前,冥州城发生十年大旱,草木无生,饿殍四野,而这天灾人祸却造就了一段孽缘。
金发的孩童使劲全身的力气终于掰开粗壮的石块,用布满伤痕的双手不断地刨开石块下厚实的泥土,渐渐地露出了被埋于地下的小生灵,那只仅有成人手掌大小的小狐狸蜷缩成一团,色节繁杂的厚绒尾巴将它整个身体覆盖着,在感知到阳光的照射之后,睁开了狭长妖异的绿眼,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微弱的悲鸣,就是这样的悲鸣使得这个过路的金发孩童不顾一切地从倒塌的石堆里寻找它。
孩童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心里,抚摸那紫色的绒发,小狐狸轻颤着身子,气息越来越微弱,孩童知道它需要水源,但这已经十年大旱的冥州城,哪里来的水源?他抱着小狐狸站立于矮坡之上,遍地的尸体数量已经是还能挪动的活人的三倍,婴儿喝着母亲的血,丈夫喝着妻子的血,无力屠戮他人的人喝着自己的血,那从伤口中流淌出来的止不住的血液渗进了干涸的大地,立刻被吮吸殆尽。
小狐狸蜷缩在他的怀中,抬眼望见那蔚蓝的眸子淌下剔透的泪水,它渴求地伸出舌头在他脸色舔舐,那苦涩又甘甜的味道,似乎生生世世也不能忘怀了。孩童眉宇间的朱砂散发出耀眼的红光,刺得它睁不开眼睛,忽然间什么也看不清楚了,之后,它便睡着了。当它从另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的时候,却有个声音一直在耳边低语,回荡了几百年,那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穆以极快的速度挥出右手,数道紫色的光丝从他阔绰的袖口中喷射出来,朝着沙加飞去,沙加向后跳起,仅仅以脚尖着地,身子轻盈得仿佛能腾云驾雾,然而紫丝紧追不舍,在他四周环绕追逐,沙加在逃离了几次之后,稍作停顿,这一次跳起的高度比之前几次都要高出许多,几乎是飞到了半空,他俯视着从地面迅速追击而上的丝线,向下洒出菩提叶,叶子化作长针,将丝丝缕缕固定在地面,那些紫丝挣脱了几次依旧不能逃离,随之化作了一道紫烟消失无踪。
沙加返回立定之后,从怀里拽出了一窜长长的佛珠,右手指尖轻捋过三颗珠子,那三颗佛珠随即从琥珀色变成了黑色,沙加又将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向了穆的方位,那三颗黑珠子相互环绕旋转着,形成了螺旋状的飓风向着穆冲了过来,穆侧过半个身子,将左手掌在身前画了半弧随之停驻在半空,一面晶莹剔透的玉壁凭空出现,三颗旋转的珠子撞击在玉璧上,速度稍有减缓。沙加伸出双臂虚空抓握成拳然后分别向右拧转开,佛珠旋转的力道即刻强劲起来,穆皱着眉,将右手掌也抵上前,玉壁上渐渐浮现出一道道裂痕,很快便破碎开来,那三颗佛珠直接穿过了穆的身体。见到这种局面,沙加脸上的神情不是得意却是慌乱,一时忘记了动作,等到被击中的穆烟消云散的时候才惊觉那不过是残像而已,这时破碎开来的部分玉璧化作无数的玉刃向他迎面袭来,沙加虽然勉强挡住但却被那股力道震倒在地,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真正的穆已经持着细尖的长剑抵制他的喉咙处。
“说话。”穆俯视着他,长长的睫羽几乎掩盖了他的眼眸,沙加看到他脖颈间突起的筋脉,他看起来不只是生气那么简单,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愤怒。
“说什么?”沙加垂下眼帘,盯着离自己的肌肤只有一寸之差的利器。
“问……问我的名字……”穆的声音带着倔强的味道,沙加看到那利器有着细微的抖动,划在自己的肌肤上,只是没有割破。
“为什么?”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你,下辈子好找我报仇吗?”穆的神情变得很轻松,就像在开玩笑一般。
“听起来不错。”沙加难得也轻笑出声,“那么请问尊姓大名?”
“穆。”
“穆如清风,我记住了。”沙加稍微抬起头,望了他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眸。金色刘海被风卷起,那朱砂已不在,那狐狸却成人,果真物是人非事事休。
穆手里的长剑发出淡淡的白光然后缩回了手中,恢复成刚才的玉碎,被随手一扔撞到了竹根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沙加疑惑地睁开眼睛,穆已经走开了一段距离,他站在山坡边缘,满地凋落的竹叶绕着他飞舞,将他涣散成一缕烟雾消散,沙加听见他的话语回荡在耳畔:“安得抱柱信?”
自从加隆再次将艾欧里亚抱回双子府那刻起,他的别院就闹翻了天,那拉扯着大夫的守卫,端着汤药的丫鬟,抱着衣物的家仆,进进出出,磕磕撞撞,忙得不可开交,直到月儿爬上了窗外的栾树梢,屋子里才渐渐平静下来。加隆看着床上好不容易清理完伤口安静睡去的人,大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只是如此相似的场景,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说来也奇怪,刚才沙加走了之后,加隆原本是打算把艾欧里亚送回射羽山庄去的,可是艾欧里亚竟然抓着他的手求自己把他带到别的地方去,虽然在这种危机关头是不应该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但是加隆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些有的没的,今天发生的事情那么繁杂那么诡异,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过了些什么,想着想着,竟然觉得有些发困,也许是真的闹腾得累了吧,于是他很快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那原本紧闭的窗门被谁轻轻地推开,随着一股清风吹袭而来,青色的纱袍垂落在锦花地毯上,艾俄洛斯望了一眼加隆,确认他睡熟之后才缓缓走向床头。
艾欧里亚看起来睡得很是安稳,脸色也很好,艾俄洛斯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缓和自己的情绪,然后将碎荷叶片倒扣在艾欧里亚身体上方,叶片没有下坠,而是浮在掌心下方三寸的位置,然后跟着手掌的移动从艾欧里亚的头部飘至腿部,艾欧里亚手臂上、脖颈间的伤口渐渐地愈合,最后完好如初,还原了细腻光滑的肌肤,艾俄洛斯才放下心来,那片苍翠的荷叶已经变成了焦黑,随风飘落到地上。
艾俄洛斯望了望趴在桌子上睡熟了的加隆,放轻着步子,跳出了窗外,却发现刚才放于楼阁外廊的油纸伞不见了踪影。
“他没事了吗?”悠扬深沉的声线从右侧传来,艾俄洛斯偏过头,撒加打着他的花色纸伞站在那里,深蓝的长发,藏青的衣袍,使他看起来犹如融进了夜色一般,深邃的蓝瞳蕴含着笑意,艾俄洛斯略显诧异,然后埋头浅笑。
月色如水,倾泻满园的光华,一池的玉玲珑金盏玉台,随着柔风散发出馥郁清雅的香味,艾俄洛斯立于池塘边,葱绿的叶子似乎绣在他青色的纱袍下摆般浑然天成,他将阻挡视线的纸伞抬高,望向几步之外倚山亭上的撒加。
“你何时发现的?”
月光投注在水仙池中,晃荡着艳影折射到艾俄洛斯的脸上,他侧着身子面对着撒加,一眼被波光晃得晶莹,一眼则隐藏在阴影之中,流露出微妙的美感。撒加浅笑着,不作正面回答反倒是吟起了诗:“踯躅花开红照水,鹧鸪飞绕青山觜。行人经岁始归来,千万里,错相倚,懊恼天仙应有以。”
艾俄洛斯望着撒加的眼神充溢着不可思议的情愫,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