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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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看见他的纹路，道：“您就是魔君……这便是蚩尤血脉的象征，这魔纹就刻在那石碑上，仿不得的……”说着又擦了把眼睛，“自从魔君离开覆天顶，我们都过着被人追杀的生活。即便我们并无害人性命，也会被说成是杀人妖魔，只好躲在覆天顶，人类才恨恨作罢……”
“无耻！”厉岩气愤。
“覆天顶易守难攻，他们一时打不上来，又临着蚩尤冢，他们想必是忌讳蚩尤大神才不敢轻易进入。我们都只盼着魔君能快点回来，领导我们，保护我们，让我们能安然生活……”
老翁一字一泪，姜世离痛在心，世所离弃的痛他怎能不知！他扶起老翁，道：“前辈放心，你们既然尊我为魔君，我姜世离自当不负所托。人界并非我族长久居所，我们还应该快些回魔界才是。”
他话刚毕，众半魔集体跪下，高声道：“恭迎魔君归来！恭迎魔君归来！”
请问姜兄，若是有人将性命与未来全都交托在你手上，姜兄当如何处置？
我定不负所托。
姜世离攥紧双拳，一字一顿道：“我姜世离与覆天顶，大家尊我为魔君，以覆天顶为魔族圣地，将会保护你们，带领你们，成为你们的希望！”
越来越多的半魔聚到此，纷纷高喊魔君的名字。
姜世离抬头，望着覆天顶灰蒙蒙的天空。
阿夜……清浊殊途，我们怕是终生不能相见了罢。
半年后，姜世离与覆天顶与半魔为教徒，成立净天教，昔日同伴厉岩与结萝分别成其左右护法，更名血手毒影。姜世离成立净天教后，人界愈来愈多流浪魔族聚集到覆天顶，净天教日渐壮大。
此间夏侯瑾轩与瑕，暮菖兰等人出海寻仙岛，为瑕找治愈身体之方，一去便是五年，再也未归。皇甫卓一人留在中原，皇甫一鸣与丹枫谷被人以毒蛊所伤，不久后驾鹤西去。皇甫卓日夜悲痛，为其守孝三年。
五年，可以改变许多事了。
少年时期的任性，青年时期的轻狂，好比五光十色的梦，终归会被流月城千年不变的冰雪慢慢地漂成黑白。
沈夜算不清这是哪一年，流月城时光流逝缓慢，日渐沉稳内敛的他只记得那年从青木居归来，之后他再也未曾下界。华月前日刚向他禀报，姜世离率净天教众击退四大家族围攻，四大家族受重创。姜世离重创皇甫世家，却惟独对皇甫卓留了情面。
华月对他说姜世离扬言准备攻打蜀山锁妖塔。
沈夜的眉蹙起，他知晓姜世离是为了蜀山锁妖塔处的神魔之井结界，蜀山半仙为多，姜世离此番决定太过仓促，倒像是被人怂恿的。
他挥挥手，一人走到瞳的寝宫。
五年来瞳的病情虽然尚未恶化，但沈夜瞧着他那偃甲手臂总是心中不适，他总觉得瞳之所以会如此都是因他所起，因他寻不得清浊交融之法，不能使城中居民下界居住。
瞳见他来了，从椅上站起，沈夜却把他按住，自己坐在旁边的小凳上。
“我都知道。”瞳开口说。
沈夜缓缓点头，瞳放下手中才制了一半的偃甲，“华月并非只告诉了你一人，她禀报你之前就来过我这里，告之我姜世离重创四大世家之事。”沈夜道：“……他以前从不会如此。”
瞳不以为意，“以前？你若说以前，那时候你也没想过自己会当上大祭司。”
沈夜被他的话一时噎住，不知如何作答。
“五年来我未曾收到他的只言片语。”沈夜回忆，“甚至蚩尤冢之事，他都未曾与我联系。”瞳轻轻摩挲着偃甲零件，道：“你与其约定之人是姜承，他是姜世离。”
“这五年你身体恢复比我预想中好，再过一阵子便可以下界。”瞳知他急欲下界，“姜世离会去蜀山，你便与他在那里一见罢。蜀山位于半仙之空，少有浊气，不比普通下界，你可以多做停留。”沈夜点点头，“蜀山典藏丰富，魔尊重楼之事想必也可以从中查出。据传言当年魔尊重楼曾现身蜀山锁妖塔，那里要比蚩尤冢来得容易许多。”
瞳将偃甲鸟递与他，“五日，最多五日。”说着他又想起什么，“若是无法寻得重楼踪迹，那便快快折返，我们再寻他法就是。”
沈夜微微一笑，道：“得友如你，三生有幸。”
瞳瞧得出他对姜世离的关心有些别意私心，这么多年过去了，烈山部的利益在他心中越来越重，唯有那人，却是始终放不下的。
沈夜来到蜀山之时，正逢姜世离的净天教众在攻入山门之际，众弟子忙着应战，也无人管他。
他沿着路直接往蜀山藏书之处去，在门口碰见一人。那人生得面容清秀，凤眸婉转，正执一卷书册低头急急前行。沈夜叫住他，他回头一愣，道：“你是谁门下弟子，怎么如此面生？”
沈夜开门见山，拱手道：“本座流月城大祭司紫微尊上，前来蜀山有一事相求。”
那人走近他，把他上下前后打量了一番，舒了口气，“你体内清气卓越，想必不会是净天教的人……你说你是流月城的？可是上古时期神农大神与天裂之处所创，指引众神补天之处的流月城？”
沈夜点点头。
那人仔细思忖，然后对沈夜道：“好吧，你跟我来。”
沈夜跟他来到太清殿，他推门便高声道：“太武师兄！流月城之人来访！”
太清殿有几个蜀山长老，都是神色紧张，其中一玉冠须发的童颜老者道：“玉书，净天教正在山下，姜世离也前往锁妖塔，你快去通知草谷与罡斩来太清殿我们商议对策。”
玉书道：“罡斩师叔已经孤身前往锁妖塔了！”
沈夜走上前，道：“各位，能否容得本座前往贵派禁地。”太武凝眉，“流月城也算仙家，总不会纵容了姜世离才是……如此，便劳烦阁下了。”
“时间紧张，还请劳烦阁下去锁妖塔相助罡斩师叔一臂之力，我等在此守住结界。等净天教撤退过后，我等再向阁下致谢。”
沈夜本是想查看蜀山典籍，但典藏过多，现在想去查看是万万不可能了，倒不如先帮他们这个忙，等日后再询问罢了。
想到此，沈夜略微拱手，只身往锁妖塔处去了。
“这里，便是神魔之井的封印？”
姜世离与血手静静看着锁妖塔遗迹深处的光影流动，枯木笑道：“错。打破此处封印，我净天教便可直趋魔界，立国开疆，不再受人界之苦。”说着从面具之后又传来几丝笑意，“一贫和太武两人坐镇三皇台，其他蜀山长老又以为我教仅仅是为攻打蜀山而来，根本不会料到我们的真正目的是在锁妖塔，现在破除封印可谓轻而易举。”
姜世离望着那血色光影，“不必多言，这便动手。”
“住手！”
背后传来一声怒喝，三人转身望去，只见谢沧行一人前来，并未携带旁人，面色又极度轻闲。他走过来，望着枯木，“我还想这才几年过去，姜小哥做事便如此狠辣，原来是身边多了你这号智谋之士。敢问阁下大名，好让我也开开眼界。”
枯木见来人是他，心中莫名起了一丝慌乱，“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谢沧行摸摸下巴，“能在净天教教主身边的，可不会是什么无名小卒。”
血色光影发出隆隆声响，枯木低声道：“主上，封印已经松动。”姜世离看着谢沧行，道：“谢兄，你今日要来阻我？”
谢沧行哈哈大笑，“唉，我倒是一直想在下面混吃混喝，但是最近几年不太平啊……没办法，此乃蜀山重地，闲人禁入，可否请三位就此退去？”
血手主动站出，“休想。”
他挠挠头，掐诀祭出玄铁重剑，“唉，姜小哥，那只有得罪了。蜀山罡斩拜候，请赐教。”
沈夜赶到锁妖塔之时便看到的是这样一番景象，姜世离与血手还有一神秘的黑袍白色面具之人正站在他眼前，而谢沧行的尸体却杵着玄铁重剑，软绵绵地跪在地上。
他们身后的血色光影光芒大盛，一看便知又被人强行加上新的封印。
姜世离捂着胸口面容痛苦，血手转身看到沈夜，喝道：“蜀山死心不改！净天教左护法血手在此，妄想！”
血手也不管来人是谁，右手迸出黑色魔气，魔气在他掌中凝成一股巨剑直直朝沈夜投来。沈夜眉间一动，祭出墨玉金风，剑身一挥以清气劈开魔气击退血手。血手还欲上前，却被姜世离制止，“墨玉……金风，来人……是……”
沈夜急忙上前，血手横起手臂拦住他。
姜世离嘴角沁出血珠，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有人托起他，那气息进入他体内暖暖的，和流月扣的气息很像，黑金色的服饰在眼前朦朦胧胧看不透彻，却又分外熟稔。
枯木见前而奔来的夏侯瑾轩与瑕众人，悄悄地隐退了身形。夏侯瑾轩与瑕还有暮菖兰赶来，暮菖兰见到谢沧行的尸体大为惊诧，她举起剑，对姜世离一字一顿道：“我、杀、了、你——”
“姜兄……”夏侯瑾轩呆呆望着，“沈兄，怎么也在此，莫非你也……”
沈夜运功为姜世离疗伤，转首对血手道：“掩护，别让他们靠近我。”
血手得令，缕缕魔气从双掌掌心沁出。
沈夜抱紧姜世离，速速掐诀，法阵连带着血手一起，消失在神魔之井封印前。
而他怀中之人昏迷之前对他的一言，竟然是：“阿夜……能再见你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被这章结尾虐哭了………………QAQ
☆、【壹拾贰】
虽然瞳已对他万千嘱咐，万万不得再前往蚩尤冢，但沈夜还是去了。
对那个人的任性，不管过了多少年，恐都不会有任何更改。
净天教众攻打蜀山山门被蜀山众弟子击退，锁妖塔来人报罡斩长老自行兵解为神魔之井添加封印，魔君姜世离受重伤，枯木不见其踪，而姜世离却被蜀山邀请前去的流月城大祭司带走，下落不得而知。
夏侯瑾轩与皇甫卓前往蚩尤冢，想要再见姜世离一面，却被血手毒影挡在覆天顶外，夏侯瑾轩焦急，血手阻拦不成，放了他进去。
沈夜正将姜世离放平在榻上，二人掌心相扣，姜世离昏迷着不闻外物，沈夜运功为其疗伤，浊气进入他的身体，沈夜觉得心口疼痛难忍。最后一缕灵力进入姜世离的身体，沈夜的面容已然惨白。
“沈兄！”
夏侯瑾轩跑进来，刚看到沈夜站起身。他见是夏侯瑾轩来了，招手示意他出去说话。三人出了殿外，沈夜对血手道：“进去看着你家主上，醒了再说。”
血手点点头。
“沈兄，怎么你也入了净天教……？”夏侯瑾轩一连在外五年，却是容颜未改，还是十八岁的少年模样。皇甫卓却像是年长许多，面容也比寻常年轻男子来的憔悴。
“非也，我只是下界，无意听闻净天教之事。”沈夜道，“你们呢，来此探望他？”
皇甫卓欲言又止，净天教对他来言感情已是万般复杂。姜世离率魔教众重伤皇甫世家，毒影又杀了他父亲，他理应憎恨入骨才是，但面对昔日的好友姜兄，皇甫卓只觉得心间空落，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
“我相信五年来姜兄一定是受人怂恿教唆，才会变得如此狠辣决绝！以姜兄素日里来的性格，是不可能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的！”
沈夜抬眼瞥了一眼激进的夏侯瑾轩，淡淡道：“他是姜世离。”
红衣少年一双眸子瞪大，片刻后又说，“不管他是魔君姜世离还是姜承，都是我一生的挚友！”
皇甫卓抬抬沉重的眼皮，没有说话。
“你这话还是等他醒了再当面说。”沈夜不耐烦，“你在人界尚可以伴他左右，然你为瑕寻找治疗之法一去就是五年，心中还有这个挚友？”
夏侯瑾轩震惊，垂下头去，也不解释。
沈夜说出这话便后悔了，这五年里他也并没有陪伴在姜世离左右，如何又有资格去指责夏侯瑾轩？
血手走出来，对沈夜道：“主上醒了，想要见你。”
沈夜转身前去，夏侯瑾轩想要一同，却被皇甫卓扯住衣袖。皇甫卓对他摇摇头，道：“他说的没错。”
“过去了五年，我们……都没资格再与他见面了。”
姜世离昏睡之际便觉得一股奇异灵力包裹着自己，具体何处奇特他也说不出，只觉得这灵力十分熟悉，好像五年来都未曾远离似的。
“姜兄。”沈夜走进，姜世离看到他，眸间一闪，动了动喉咙，“……阿夜。”
沈夜看着他坐起来，“感觉如何，与谢沧行对战耗费了你太多灵力，你需要静养几天。”姜世离揉揉头，才注意到他回到了覆天顶，又看看面前的沈夜，道：“你……你在这会不会有不适？”
看他的样子，沈夜忽然笑了，“本座没有你想象中如此脆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