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五湖烟-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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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时移事迁,昔年的世外桃源,如今已成鬼窟,今日更又多添几名鬼丁。
多年来行走江湖,尹千觞并非一昧良善之辈,令敌人重伤乃致残废之事,他没少做过。但若说杀人,这还是头一遭。
他却并不后悔。
即便欧阳已传信与他,说明自己无恙,要他照旧按原计划行事,他还是不能不担心。
两年前欧阳说要专心炼制止痛祛病的丹药,再徐图魂魄之事。自此以后,二人再没见过。
以往至多隔上三四个月,欧阳便会召符传书,与尹千觞约定在何处见面。但这两年间书信往来,除了互报平安、说依然忙于炼丹之外,再未提起见面之事。
——救命丹药,哪里有那么容易就炼出来的?他耗费心神炼药,自己还是莫要去打扰的好。
每回抑制不住想去看他时,尹千觞总这么安慰自己。欧阳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无论做什么决定,总是有道理的。自己既然在炼药上替不了他,那末就帮他做些别的事好了。
尹千觞遂来到昆仑山下,慢慢打听天墉城的事情。他知道这是修仙门派,来头大,法力深,硬拼不行,硬抢不过,只有拿出功夫慢慢磨,寻隙再做打算。
他在山下盘桓一年有余,倒也偷得几回空子,随着送东西的商家一道上过山。可惜都只在山门前站了一会儿,连仪门都没得进就被打发下来。莫说那长辫朱砂痣的少年,就连同负责采办的弟子,也没能搭上话。
正当尹千觞琢磨着是不是找个什么江湖帮派来探探路时,欧阳的传信到了。
原来,他这些功夫都白费了。欧阳早已同那少年结识,并请他过去襄助。
换了别人,或多或少总会有些丧气,但于尹千觞而言,这是最好的消息。
只是尚未高兴多久,欧阳便出事了。
青玉坛……雷严……擦拭着染血的重剑,尹千觞神情是少见的冰冷肃杀。
他懒得再找什么借口。近乎厚脸皮一般,自说自话同屠苏一行凑到一块儿。一行人中,只有那个叫风晴雪的小姑娘对他和颜悦色,余者要么冷淡,要么戒备,要么看不顺眼。他也毫不在意,表面装得嘻皮笑脸,心中却无比焦虑,时时记挂着欧阳。
终于寻到雷严所在之处,亲眼见得青玉坛强掳幼童,挟持欧阳,欲为残暴之事,众人都是既惊且怒。尹千觞犹甚。看到两年未见的欧阳被法阵禁锢于高台一侧,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伤时,他简直恨不得立即往雷严身上戳几个透明窟窿。
欧阳的丹药实在厉害,单是几名妖化弟子,便强横无匹。勉强挡下攻势后,居然又来一个妖化的雷严,更是凶悍。尹千觞一面抵挡,一面在心中苦笑:早知道也让欧阳炼瓶不会妖化的丹药给自己多好。
接下来他才明白,这药不单会令人妖化,还能要命,还是没有的好。
——其实雷严说得没错,少恭的手段,仍是未变……
屠苏反常的惊呼,打断了尹千觞的游移思绪。
“这个笑声……笑声……我、我听过!”屠苏俊颜苍白,拔剑在手,直指雷严:“你!是否曾经去过南疆?!乌蒙灵谷!你曾经到过那里?!”
雷严的表情十分奇特,即使他整张脸已扭曲得不似人形,也依然能看出惊惧不信:“怎么可能……绝无可能……”
众人注意力都放在对峙的屠苏与雷严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听到“乌蒙灵谷”四字时,尹千觞蓦然间变得与屠苏一般脸色苍白。力战时也未曾脱力失手的重剑,几乎直坠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5W多字了,自我表扬一下=V=
廿
诸事既毕,回到安陆美美睡了一觉,方兰生重又生龙活虎。见离吃晚饭还有一会儿,便撺掇着欧阳一起出去转转。说难得来一回,总不能连风土人情都不晓得,就这么走了。
不想还未走过半条街,前来道谢搭话的人就有十几个。初时方兰生还喜孜孜地应着,只觉终于做了一回传奇里的英雄大侠,颇为自许。待到次数多了,便觉得消受不起。拉着欧阳刚要回客栈,却被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人拦下:“两位便是救了孩子的侠士吧?”
“是啊……”方兰生答得有气无力,以为又是一个来表达崇敬感谢之意的。
没想到那书生自报姓名后说道:“几位侠士壮举,堪称义薄云天。小生无以为报,特就今日诸位英雄事迹赋诗一首,还望两位斧正。”说着,取出一张纸笺,毕恭毕敬呈到二人面前。
方半生对写诗最是头大,但最爱品评别人的,当下便接过来同欧阳一起看了。
淡绿的戎葵笺上,一笔清逸端丽的褚楷,尚未细看,便令人有雅致风流之感。
方兰生情不自禁赞了一声:“好字!”随即念诵出声,“花界倾颓事已迁,浩歌长望意茫然。江山王气空千劫,桃李春风又一年。好、好!好个花界倾颓事已迁!”
得到夸奖,那许姓书生殊无欢喜之色,作揖道:“小生看两位通身书香卷气,想来定是饱学之士,劳烦还请替我指出不足之处。说来不怕两位笑话,先生同窗,皆说我文章学问已到火候。但我参加两回乡试,却皆是落第。我苦思许久,因想到或许是周围之人顾虑我言面,是以宽言相慰……此番还请两位勿要顾忌,直言相告。小生感激不尽。”
“哦……”方兰生摸摸头,仔仔细细又看了几遍:“挺好的,真的挺好的,没什么不对啊……对了,你刚才说,这诗是为我们救了孩子这事儿写的?”
他隐隐捉到一点头绪,看到许书生点头时,灵光一现,大声道:“我明白你为什么屡试不第了!这根本就文不对题嘛!”
这时,他感觉到衣角被欧阳轻轻扯了一下,顿时醒悟自己把话说得太直白了,赶紧补救:“我是说……呃,你这诗确实挺好的。不过,似乎和今天的事没多大关系……当然,我不是说要你对我们歌功颂德什么的,只是、只是,这诗的确跟我们不搭调。”
许书生若有所得,道了谢高高兴兴走了。见他走远,欧阳微微摇头:“小兰,你这莽撞的毛病实在该注意了,否则一个不小心,净是得罪人。”
方兰生自知理亏:“好好,我记着了。这人不也没生气吗……”他一心想转移话题,瞥眼见街角转过个人来,散发布衣,手里还提着个酒坛,正是尹千觞。眼前一亮,顿生捉弄之心,便招手叫他。
尹千觞本不待过去,但见欧阳也在,脚下一顿,终是过来:“何事?”
“你看看这个。”方兰生将刚才的诗递给他,假惺惺说道:“有人特地为我们做的诗,我同少恭已经看完了,你也品评一下,免得失了礼数。”
他说得很是客气,心里却打定主意,要趁机削他一顿,看这酒鬼以后还敢不敢再滥用诗经。
尹千觞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接过看完,随口说道:“事实变迁,连求长生的庙宇道冠也变成废墟,唯有四时恒在,不因尧存,不因桀亡。说得不错,正是如此。”
欧阳原本在旁含笑听着,却不想尹千觞会这么说。顿时记起日间在始皇陵、两人彼此装作互不相识时,方兰生对他说的一句:“听说和晴雪的大哥长得挺像。”
此言本可一笑置之,但之后独处,却连尹千觞也来替那小姑娘求情开脱。更何况,现在又神色萧索地说出这番话来,倒像是已经记起一切,却不愿就此翻脸,只借机来嘲讽自己:所欲所谋,皆是妄想。
欧阳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陡然掀起波澜。
——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
若在平日,尹千觞早该发现他的异样。但偏偏他自己近来也是心事重重,乍眼看了那诗,也未留心,便随口将感慨说了出来。谁知道正撞着欧阳心病。
方兰生分毫不知这两人之间的暗涌心事,见尹千觞居然答得头头是道,看来肚内很有些真材实学的样子,只得愿赌服输。但嘴上还是要硬气一下的:“想不到酒鬼也会读书,真是看不出来。”
正嘟囔着,忽然远远看到襄玲,登时大喜,胡乱找个借口便匆匆走了。
见四下无人,欧阳一语双关地问道:“尹公子近来安好?”
“有劳挂念,我很好。”尹千觞知道他近来谋划大事,是以无意多说,以免令欧阳另添麻烦。
但欧阳与他相处日久,又如何看不出尹千觞眉宇间隐有萧索迷茫之色。
可惜人多眼杂,容不得他细细盘问。虽心怀疑窦,欧阳也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告辞回房。
待到晚间,欧阳终是按捺不住,找到风晴雪慢慢套问。
只是,所得的答案,却是他最不希望的。
——我们那儿的人从出生起,身上就带着瘴毒,所以对其他毒反而没那么怕了。
——为何如此?莫非与所处之地相关?
——嗯……
虽未明言,但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幽都所在,本就隐秘之至,从那里出来的人,自然不会随意泄漏自己来历。
难道……真是……这么一来,连两年前的事也有了答案。本已紧密的线索,又稳稳当当扣紧一环。
知道自己中毒,尹千觞实是无意,欧阳心中却依然轻松不起来。
他几乎想立刻闯入尹千觞房间,将一切问个清楚明白。问他是不是已经恢复了记忆,问他是不是已经想起一切、决心与自己为敌?
但他不能。
同行六人,屠苏等不算什么,唯有那红玉,来历成谜,心思机敏,颇有智计。以他之能,也只看得出她是灵体,此外分毫不知。倘若贸然行事惊动了她,那自己之后的计划都将被打乱。
——或者,干脆取消祖洲之行?
但那样的话,若一切只是自己多心,尹千觞其实并未想起什么。那以后……他们之间……
欧阳独自在寂静街心徘徊许久,夜月清冷,寒意侵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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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都邑,天空永远都是黑色的,连火光也泛着幽冷之色。高柱参天,石墙上雕凿着上古文字。民居虽不算破败,却显得十分荒凉。
远处空悬着幽蓝的甬道,尽头是一座高大森严的殿宇,有人正从里面走出来。白衣神杖,脸上的面具折射出冷冷的银光。
他不由自主跑过去,想得那人近些,再近些。奇怪的是,明明已经接近到快相触的距离,那人却依然对他视而不见,连他大声说话也充耳不闻。
他没有办法,只好跟在那人后面,看他先向一尊巨大到连仰望也无法得窥全貌的女神石像参拜之后,走进一间石屋。小小的女孩笑嘻嘻迎上来拉起那人的手,旁边鸡皮鹤发的老婆婆拉开女孩,示意那人先去休息。
他们统统对他视而不见,他只有等下去。终于,那人进了里屋,脱去法袍,平躺在石榻上休息,面具却依然没有除下。
他耐心地等到那人睡着,慢慢伸手去揭对方的面具。
这事他已做过许多次,以往那人总是会在最后一刻惊醒,毫不留情地将他赶走。他再三尝试,默默祈祷这次能够得手。
这一回,他运气很好。解开藏在发间的暗扣后,那人仍是未醒。于是,他将心一横,将已无束缚的面具飞快摘下。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令他震惊的面容。
——这是……这是……
他连连后退,蓦地一脚踩空,重重摔了下去。
“!!!”
自梦境中惊醒过来,尹千觞心神久久不能宁定。他起身下床,想用茶水静一静心,却在倒水时愣住了。
晨光微亮,映在桌上铜镜里,清楚照出他的模样。
除却线条更加坚毅,颔下微须,眼神不同。这张脸与方才梦中隐于面具后的那人,容貌并无二致。
近两年来,这个梦境总是纠缠着他,一再重复。间或偶有不同,也曾梦到过别的装束奇异之人,但最清晰、梦见最多次的,仍然是那个白衣持杖的少年。梦境里他总是渴望能见到对方真容,今次,总算如愿以偿。
“乌蒙灵谷……”他不由自主喃喃出声。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