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仙流)霜叶红于二月花-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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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走了出去。
松本一直静静地听他们说话,对流川说:“先生的志向令人钦佩,但现在的时局……不过,还是很高兴。那么,三井先生,流川先生,后会有期。”她说完也走了出去。
经理这时说:“那么,两位先生,过一两天再来看看,我们会尽快从成都调更好的钢琴来。”
三井说:“只能这样了。枫,先回去吧。”
流川点了点头。
在车上,三井说:“枫,你真的决定在国内任教吗?刚才松本先生也说了,时局很不稳定啊。”
“先试试看吧。已经答应人家了。”
三井笑着说:“赤木小姐真是可爱,以后就是你的同事了。”
流川突然说:“那个叫松本的女子,似乎很有来历。”
“你也看出来了。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她也是中共在重庆的重要人物之一。还是……”三井蓦地想到什么,“舅舅下午不是要去上海吗?快回去送他。要不,又会罗嗦了。”
“好啊。我正想和他说重大的事。”
三井加速向前开。
☆、总第四章
(四)
三井和流川到家时,见安西在客厅里坐着。
安西看到他们:“你们总算回来了。小枫,刚才高头先生派人送了架钢琴给你,我叫他们抬到你房间去了。”
三井笑着说:“原来那架钢琴是给他买去了。也好,枫,你省了一大笔钱啊。”
“舅舅,我准备到重大去任教。”流川说。
安西看着他:“你既然决定了,就去做吧。我也该去乘飞机了。”
“舅舅,我们去送你吧。”三井说。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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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的秋季,下午近五点时,太阳已经斜挂西边要落下去。
仙道写了一个下午的报道,眼手都酸了,于是站起身来,走出办公室,到庭院去。
这应该是个和昨天完全一样的下午,但仙道仰望着高墙外四角的天空时,隐隐觉得,有一种声波由远及近,向他倾袭过来。
二十六年来,这种感觉从来不曾有过。
这个城市和昨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这时,有人从外面进来。
他转身一看,是彩子。
彩子看到他,笑着说:“彰,你猜我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
仙道微微一笑:“彩子,快说吧,既然是好事,就别让我猜了。”
“我下午在一家乐器店,听到一个钢琴家弹奏《命运》,是贝多芬的《命运》啊。天哪,以前想都不敢想。弹得真是太好了。”彩子仍然很兴奋地说。
仙道想到上午三井说过的话,不由心念一动,但仍笑着说:“值得这么高兴吗?重庆这么大,总有个把会弹钢琴的人吧。”
彩子反驳他说:“说会的话,我也能弹不成调的曲子啊。我听到的是职业水准的演奏。他还是《民主报》记者三井的表弟,说刚从美国回来的。他们兄弟俩还真是奇怪,表哥热的像团火,表弟冷得像块冰。”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断,“不过,一个冷漠的人,真的能把《命运》弹得那么好吗?就我个人看,要有一颗激越的心才办得到吧。”
仙道没有说话。
他想起昨晚见到的流川,那黑亮到令人吃惊的眼眸。
在他们能看见对方的那些时间里,流川几乎没有说过话。
也许,流川知道他们不是同路人后,对他的好奇心迅速递减至零。
仙道直觉他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天生崇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对于身为艺术家的流川来说,理所当然;但对于身为政治家的仙道来说,却是大忌。
也许彩子说得对,流川把他的热情都倾注在了他所喜爱的音乐里。
用三井的话来说,流川是个音乐狂热者。
所以,他和流川,不过是两条遥遥相望的平行线上,各自向前奔跑着的两个人。
“彩子,我昨天已经见过他了。他叫流川,对吧?昨天的聚会,三井和他都有去。”
彩子好像对流川非常感兴趣:“是吗?彰,那时,重大校长赤木老先生的女儿也在场。流川先生很有可能会到重大去任教。不过,目前的国内,实在不是艺术家发挥特长的地方。”
“他是很有背景的人物,应该不会有事的。”
彩子笑了笑:“背景?彰,你也会说这么天真的话。在这个时代,要有多大的背景才会安全?连国母都会被暗杀。老实说,我真是喜欢他。”
仙道微微一笑:“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只因他又英俊又是音乐家?”
“我还不至于那么幼稚。你知道我没有弟弟,但一看到他,就觉得,我想要的弟弟就是他那个样子。干干净净,纯粹得像是水晶。彰,你根本无需嫉妒,你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仙道笑着说:“本来就是。”
是啊,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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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赤木家中,晴子对父亲说:“爸爸,我今天遇到一个从美国回来的钢琴家。他把《命运》弹得棒极了。很多人都围着听呢。”
赤木老先生注意地听着女儿的话:“是吗?我想见见他。”
晴子把三井的名片递给他父亲:“他是《民主报》记者三井先生的表弟。”
赤木老先生说:“那更好了,三井寿的社论和报道都写得很有见地。我也很想认识他。这样吧,晴子,明天我们就去拜访他们。”
晴子高兴地说:“好啊。”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军官走了进来,看到他们父女俩谈得兴高采烈,笑着问:“你们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晴子看到他,快活地说:“哥哥,你回来了。”
赤木老先生说:“刚宪,你妹妹今天遇到了一个音乐天才。我们学校不正缺着音乐教授吗?简直是天助我也。”
赤木刚宪看着妹妹,他虽然是个军人,比较粗细条,但对自己最爱的妹妹却很了解:“仅仅是这样吗?我看,晴子是对人家一见钟情吧?”
晴子立刻脸红了:“哥哥……我才没那么浅薄。”
赤木看她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我倒很想看看,那个音乐家是什么样子的,让晴子一见倾心。但……晴子,樱木怎么办?他对你简直是痴心一片。”
晴子当然知道哥哥说的那个人,那个四年前初次到他们家,一眼看到她,便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的高大青年。
樱木当时手足无措的样子,令她印象深刻。
这些年来,她和樱木也没见过几面。
哥哥和樱木他们,一直都在前线打仗。直到这段时间,所在的军队才回驻重庆。
但正如哥哥所说,樱木喜欢她,就是傻瓜也看得出来。
可是啊,能怎么样呢?令她手足无措的,并不是在她面前手足无措的樱木。
她不知道能令流川手足无措的人是谁。也不敢想会不会是自己。
她真的不敢去想。
有什么办法,如果命运这样安排的话。
赤木看到妹妹秀眉紧锁,心里有点不安。
他不知道那个流川是何方神圣,可以令他如天使般快乐的妹妹这样伤神。
他也并不认为,那个鲁莽的、比他还粗线条的樱木是他妹妹的良配。
但他还是不太敢去想,樱木知道这世上有另一个人得到了晴子的心会不会发狂。
他记得两年前,在一次战役中,樱木左胸中了一枪。他和木暮都以为樱木会死,但樱木在发着高烧处于昏迷状态的时侯,突然清醒地对他们笑了笑,说:“我不会死的。等天下太平了,我要和晴子小姐结婚。”也许就是这个信念支撑着他,令他终于逃过了死神的召唤,现在还是粗壮如牛。
抗战胜利了,但赤木隐隐觉得,他们的军旅生涯并没有结束的迹象。
好像有更惨烈的战争在等着他们。
对军人来说,投身战斗是天经地义的事。
而个人的小幸福实在是遥不可及,想都不要想。
所以,他实在不愿为樱木的单相思伤脑筋了。
一切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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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下旬,流川开始在重大音乐系任教。
国内大学的氛围和美国的很不一样,但流川专注于教学,倒没有特别的不习惯。
校长赤木是个留过洋的哲学老教授,对他的才华相当看重,给予他教学方面很大的自由。况且,音乐系也有不少极有天分的学生,流川对自己的工作还算满意。
他和晴子在校园里每天都会碰面,但好像找不到话来说,只是彼此点点头。
流川的生活,可以说是平淡如水,除了上课就是回家。
一天中的大多时侯,他都坐在钢琴前,用他最精通的语言,和这个世界,也和自己说话。
每天的午休时间,他会一个人坐在音乐教室里,周而复始地弹帕赫贝尔的《卡农》或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
那都是非常优美又非常简单的钢琴小品,流川在9岁时就学会了。好像已经很多年不曾弹奏它们了。对于职业钢琴家来说,这样的曲子只适合作为学生的练习曲。这时的流川,似乎无比喜欢这样简单的音乐,非常配合他现在的心情。
在这座风雨欲来的山城里,在这个还算靜谧的校园里,他正过着这样一种波澜不兴的简单日子。
他是一个和大时代脱节的人,只想守着自己的音乐天地。
最大的野心,不过是让更多的人和他一样懂得和热爱音乐。
当然,他并不知道,每个这样寂寞的午后,是另一个人的节日。
每天的同一时间或者更早一点,晴子就会坐在音乐教室下面的草地上,等着听《卡农》或《献给爱丽丝》。
这是一年中秋高气爽的时节,山城的风开始大了,吹乱着晴子的头发。
那又有什么关系?在这个乱世里,日日和天籁相伴,已经是难得的幸福。
也许是她心思单纯,她相信自己在那简单的曲调里,比弹奏者本人还更清醒地听出了某种期待:如果今天是《卡农》,流川一定是在等待着某个人;如果今天是《献给爱丽丝》,流川一定是在牵挂着某个人。
她当然知道不会是自己,他们每天都在校园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所以,那绝不是她。
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一个令自己手足无措的人,流川当然一定也会。
每每这样想,晴子就会觉得,吹到脸上的风,割得她脸颊生疼。
天越来越冷了,哪怕是正午。
但她知道,只要流川还继续弹奏,她就会继续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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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初的一个午后,仙道走进重大校园。
他问到了音乐系的教学楼,沿着光线暗淡的走廊向二楼走去。
在楼道上,琴声渐渐清晰,仙道不由停了下来。
他那天生的乐感,并没在岁月里完全湮没。
他听得出来,那是支曲调简单到单调的钢琴小品。
正因如此,才彰显弹奏者非同一般的功力。
这世上,越是简单的东西,往往越难掌握。
仙道站在音乐教室外面的走廊里,静静地听着帕赫贝尔的《卡农》。
他惊奇于弹奏者,可以让同一支曲子,前一次比后一次逐渐呈现出情绪上昂的状态。
然而,他更惊奇于自己,他这个戎马半生的人,竟可以毫发无差地分辨出来。
然而,每一次都是同样优美而坚决地开始,每一次也都是同样悠扬而温柔地结束。
每当前一次的最后一个音符和后一次的最前一个音符交替的时候,就是仙道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的时侯。
终于,第9次弹奏开始了。
仙道忍不住伸手推开了虚掩的门。
里面的人侧过头来,看到他,不由一怔。
乐音嘎然而止。
这是他们一生中的第二次见面,而且,不过是隔了半个多月。
但不知为什么,他们却觉得,像是在好几个世纪里经历了好几生世的轮回,需要反复辨认,才能相信看到的,的确是对方。
☆、总第五章
(五)
仙道走进音乐教室。
这时,流川已经走到窗边,倚墙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