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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历劫 by: 绿香蕉-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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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皇子淡淡一笑,并不答他,却把门外候着的军士叫了进来,“我问你,这些日子飞龙将军可在军中?”那人愣了愣,大约不知大皇子身份,瞄了皇帝一眼,才恭敬道:“回禀大人,飞龙将军并不在军中。”大皇子哦了一声,“那他去了哪里?”军士道:“下官不知,但传闻层出不穷,有些道他已经战死,有些又道他降了薪皇。下官不敢轻信,也命军中众将士不许胡乱揣测动摇军心。”

        大皇子颔首,“多谢,你且候在外面。”待那人关门离开,他转头朝皇帝微笑道:“褚徽,如今你还要我回去么?”皇帝沉吟片刻,“飞龙若在此时现身,确能稳定军心,但韩诚攻下国都也只需更多时间。”大皇子摇头一笑,“久攻不下,士气疲乏,加之谣言惑众,愈加军心涣散。我为褚国出征不过数月,或许天下人仍以为我不过是个素国降将,但我相信回到战场,必能成为破城的契机。褚徽,你难道不信我?”

        皇帝神色一时有些复杂,“我自然信你有这样的本事,但……”他并未说完,话锋一转,“你腿伤刚愈,如今出战实在勉强。”大皇子低头看了眼伤腿,“我的腿早已愈合,你还非要我多躺那么久时日。褚徽,我都不介意那一点跛足了,你为何不愿接受?”皇帝只能苦笑,“不许再说自己跛足,骑在马上,根本瞧不出来。”

        二人静默片刻,相视而笑。大皇子目中流露出渴胜光亮,“褚徽,我在薪国国都等你。”皇帝看他许久,点头笑道:“我许你先将秦云照痛揍一顿,留着他脑袋等朕来砍。”

        第86章

        我便跟着皇帝回到褚国,虽然不舍离开大皇子,但世人皆知我常伴皇帝身边,在战场上叫人看见了难免生疑。皇帝笑着扯了扯我的尾巴,“不要再闷头大睡,朕都舍得,你怎么还像只家猫似的粘着他不放?”

        你才家猫!我拽回尾巴,耷了脑袋不理皇帝。

        皇宫里依旧是原来模样。秋意正浓,御花园里各色菊花斗艳,后宫男女着了新装,总能叫皇帝在不经意的地方看见他们。只可惜他步履匆忙,目不斜视,任由美色跪拜在地,龙袍下摆不染尘土。这个地方素来热闹,更从来冷清。我自分别后头一次庆幸,大皇子没有同我们一起回来。

        寝殿许久没有主人,阉奴女婢换上厚衣,打扫得十分明净。我卧在廊下,看秋风拂过,素色帘幔换成了暖色,八角宫灯亮起,阉奴踩着时辰送来鲜牛肉。雪山中的那些日子,遥远得快要看不见影子。

        皇帝或许没这种闲心来想这些,他整日待在御书房,朝臣鱼贯而入,深夜才离开。其实,南疆的骚乱并没他们担忧得那么严重。南部外族百年前就臣服于褚国,岁岁进贡,但异族之间总少不了纠葛纷争。平素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好不容易等到褚军尽数离境,便想逮准时机侵犯边疆。皇帝御笔一挥,召集褚国南部养在民间的储备军,浩浩荡荡向南而去。外族生性狡诈,却十分懒散,勿论褚国军队,连对阵民兵也不是对手。偷鸡不成蚀把米,自皇帝下令派兵反击后,他们节节败退,大呼投降。皇帝反而不乐意,直到约定每年的进贡翻一倍,才肯罢休。

        他处理完南面的事,便一早定下了再征薪国的日子。无奈积压的朝事太多,一时脱不开身。那日他待在寝殿中看折子,阉奴通报二殿下求见。皇帝愣了愣,放下手中奏折,“薛济?”阉奴点头称是,皇帝略一思索,淡淡道:“叫他进来罢。”

        许久未见二皇子,他跨入门来站在屋中,见了皇帝并不下跪,反而微微扬起下巴,那一副好模样和倨傲神色一如往昔。皇帝不生气,微微一笑道:“身子可好些了?”他笑得温和问得无辜,仿佛他不是罪魁祸首。

        皇帝曾说过二皇子痊愈需要半年,算起来还未到时日。二皇子淡淡点头,“基本已大好。”皇帝道:“你找朕何事?”二皇子露出一丝冷笑,“我皇兄去哪里了?”皇帝不答却问:“你要知道此事做甚?”二皇子敛了笑,冷冷道:“飞龙将军再现,薛沼却离开这里,他即飞龙,飞龙即他,是不是?”

        皇帝看他片刻,淡道:“他是素国储君,飞龙是素国英雄,无论是哪个,都无必要凡事告知你。”二皇子握起双拳,微微发颤,“好一个亡国的储君,好一个卖国的英雄!薛沼与你狼狈为奸,毁去飞龙将军的英名。你们以为将军葬身长河,从此死无对证,便敢冒充飞龙为所欲为了?”

        皇帝失笑,“听你的话,竟似识得飞龙一般。飞龙重现于世,你却宁可相信他死了,也不肯承认他还活着。”二皇子冷哼道:“我虽无缘结识飞龙将军,却知道他绝非薛沼。他害我不成反而留下把柄,老天有眼正巧叫我发现。”皇帝挑了挑眉,二皇子讽刺一笑,扔了几张纸在皇帝面前,“你自己看罢。”

        皇帝一边翻看着,二皇子道:“信上所写皆是向飞龙将军求救,写信人身陷褚国皇宫,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飞龙。”皇帝微微蹙眉道:“这不是阿沼的笔迹。”二皇子冷笑道:“自然不是,信上是我的笔迹,却是他所写。他真是好大本事,不知何时将我的笔迹学得分毫不差,差点连我自己都辨认不出。”

        我这才想起,大皇子在侧宫时总在无人时写信,藏在墙上的砖洞中。有一日,那些信不见踪影,原来竟被二皇子取走。

        皇帝放下信,默然不语。二皇子怒道:“你难道忘了?那些日子你往死里折磨我,便是想套问出飞龙将军的下落。薛沼真是心狠手辣,为明哲保身,竟伪造这些信栽赃于我!他怎么可能是飞龙?你还信他,你也是个被骗了的傻子!给他军权,放他离宫,褚徽,你就不怕他倒戈相向,一剑杀了你!”

        第87章

        他一口气说完,吓得旁边侍奉的奴才双腿发抖,这么多大不敬的话,只怕皇帝大发雷霆。皇帝身子靠在椅背,寝殿里燃着定神的烟,他的脸隐在其后看不清表情。良久,他缓缓道:“原来如此。”二皇子面上现出意外又有些不甘,似乎不解皇帝反应如此平淡。

        皇帝前倾身体,注视着二皇子的眸中竟有些许怜悯,“朕已知阿沼为何这么做。薛济,你不知道么?”二皇子不屑道:“你不愿承认我的说辞,又何必装模作样?”皇帝却道:“朕虽不知他从何时开始写这些信,但你发现它们,应是在朕连夜传召阿沼的那些日子里。”二皇子冷道:“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偷偷将东西藏在墙上砖洞,却叫我看见。夜里他不在,我翻找出来,气得恨不能立刻杀了你们二人!”皇帝问道:“你为何不与他对质?”二皇子道:“他夜夜与你厮混,回来倒头就睡。他暗中害我,明里倒真把自己当成了兄长,我瞧得恶心,自然想要当面揭穿他。只是心中尚存了一丝疑虑,飞龙将军是否果真没死,是否与他认识?若是这件事叫你知道了,薛沼死了事小,牵连飞龙将军却非我所愿。”

        他恨大皇子果然至深,语气中的寒意惹得我浑身不适。皇帝淡淡看他,“你便将信藏在身边,没有放回原处?”二皇子冷笑道:“我是傻子么,等着他用伪造之物来害我!”皇帝摇摇头,“你本就是个傻子。”

        二皇子勃然大怒,“你说什么!”皇帝道:“你可知朕为何知道你何时发现那些信?那个时候,朕正打算从你二人身上下手,欲找出关于飞龙的蛛丝马迹。你的母族在素国势力大过皇室,朕以为你比阿沼知道的朝事更多。但你很快叫朕失望,朕只能转向阿沼,故而暂且放过你,夜夜只召阿沼侍寝。阿沼一眼看穿朕的目的,除此之外,他比你看到的更多。他知道朕只会留有用的人在身边,知道强逼无用下一步朕便打算怀柔,你们之中,会有一人过得不再艰难,另一人则失去利用价值再无翻身之日。他便是飞龙,写那些信当然不打算求救,却是为了叫朕看见,骗朕相信与飞龙有关的人是其实一无所知的你。薛济,话已至此你总该明白,他以你的笔迹写信,不是为了陷害,不是为了自保,却是要救你。”皇帝顿了顿,冷笑道:“你藏起信,却不与任何人提起,他才知你根本不会懂其中深意。阿沼关心则乱,他哪里想到,你本来就是个蠢蛋,就算一时骗朕留你在身边,你又哪里装得像?”

        二皇子怔怔往后跌了一步,“我才不信,你莫要再花言巧语。你和薛沼暗通款曲,自然要帮着他说谎。”皇帝只道:“他那些时日可曾劝你,不要再处处与朕作对?你若肯听他一言,忽然变了性子,更会让朕生疑,愈加相信你与飞龙有关。”二皇子气得猛眨眼,“谁要他劝我!要我对你献媚示好,不如叫我死了!”

        皇帝笑了笑,“你不愿听他,你也没有死。只是活下来的滋味,可如何?”他从侧宫被皇帝抓走,灌了那等恶劣淫药,活下来的滋味,只当得上生不如死四字。二皇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所以,你留下有用的他,我却被当作牵制他的工具。所以,他对你有二心,你便害我至此。”皇帝点头,“费去朕那么许多唇舌,你总算想明白。你吃的苦,账算到朕头上便是,别再迁怒阿沼。他为你可谓费尽心思,你只疑他恨他,叫他从心底失望。就算抛去过往不理,他自毁飞龙之名替褚国出战,全是为了要朕医好你。天底下或许有很多人埋怨飞龙,惟独你最没有资格。”

        二皇子在原地站了许久,渐渐笑出声来,他愈笑愈厉害,整个人颤个不停。抬起脸来,满面泪水,“褚徽,我怎么可能信你!”皇帝叹息,“你那么恨阿沼,究竟是为什么?你扪心自问,他可曾有何处对你不起?他是皇后所出的皇长子,本就该当太子,你痴心妄想不该属于你的东西,最后还是争不过他。薛济,你明里瞧不起他无权无势,暗中却畏他敬他嫉妒着他。”

        二皇子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埋头在膝间,分不清是哭还是笑。皇帝挥手叫阉奴将他领走,临到门口,二皇子没有回头低声问道:“我穷其所有与他作对,他怎么可能真正为我好?”皇帝微微垂目,“幼年的情分,你虽不顾,他却从未忘记。”

        二皇子本已一脚迈过门槛,却愕然回头。我只来得及瞧见他面上疑惑不解的神色,门已被关上,将他挡在外面。

        第88章

        皇帝离开褚国前,再次请张太医入宫。他将雪山老妪的事告诉张太医,太医捋了捋胡子,感叹道:“皇上乃真龙天子,果然天神佑护。”他替皇帝诊脉,却微微蹙了眉,凝神不语。

        皇帝缩回手,淡道:“张太医,你有什么话但讲无妨。”太医迟疑道:“皇上体内并无毒发之兆,身体却甚是亏损,呈大病初愈的征象。”皇帝道:“你说得不错,朕曾有一段日子未喝汤药,引得花毒发作。”太医满脸忧色,“皇上,恕臣重言,这等事万万不可再来一次。臣曾许诺保皇上十年无恙,如今已几乎难以兑现。若再发一回毒,凭臣的愚钝,恐怕无法再……”

        他话说到一半,踌躇不语。皇帝了然颔首,目光瞟到窗外,略有些出神,“已经连十年也不到了么?”太医垂眸不做声,皇帝回头笑道:“朕明白了。张太医请放心,朕往后一定每日服药。”

        太医便告退,他走后,却留下一屋子沉郁的药味。皇帝起身走到窗边,凭窗而立。他默默望了会儿花园的景色,低首向我笑道:“老虎,再过数日我们便要出发,阿沼在薪国等我们。”

        亲卫队护着皇帝,取道向东。一路上不断捷报传来,薪国国都粮草告急,守城的军队怕是撑不了几日。一切皆在大皇子的预料中,飞龙将军赶赴国都,城下褚军士气大增,接连数日的猛攻,守城的薪兵几乎只余下背水一战的决绝,再无别的抵挡之术。

        军队驻扎在薪都西面二百里,明晨一早启程,日暮便可赶至城下。夜半时分,皇帝坐在主帐中翻阅军报,营地却忽然嘈杂起来。皇帝蹙眉,身边近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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