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腐月黄昏-第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仲敏先前并没跟他师兄提过蟒袍,他是因为挂了蟒袍才夜晚梦魇心悸,只说是找他来看下宅子,而这道士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些法力,一眼就指出那件蟒袍邪气。
“这衣服八成是墓里出来,还是掘尸挖出的东西,你们搞收藏,就是不讲究,这样的东西,供起来都还怕作祟,何况是挂在主人房。”师兄一通说教,仲敏没回嘴,其实他卧室里还挂了一件戏服当装饰品呢,不也以前没出过什麽怪事。
“要说墓里出来的东西可多了,哪家博物馆没有,也没听说过博物馆闹鬼。”卿甫故意顶上一句。
“那是政府机构,鬼也畏权势,再则,盗墓那是损德的事情,和正规发掘又不同,见到好衣物就扒,见到珠玉就抢,给墓主聚集了多少怨气。”道士并不因为卿甫的话生气,他缓缓陈述。听他那话,倒也能自圆。
“那现在怎麽处置?”仲敏才不管博物馆里有没有阿飘游荡。
“这东西虽然有邪气,但也并不强盛。挂是肯定不能挂了,收起来拿去书房好了。如果还是不放心,倒是可以在床头贴张锺馗像,你卖古玩字画的,锺馗像总有吧。”道士说的方法,看来也十分简单。
仲敏送道士回家,卿甫也就此回店里。在他看来,这位道士似乎也没解决什麽问题。
傍晚,仲敏从店里取了一幅锺馗画回家,卿甫打趣说:“你不会真得去买水仙金鱼吧。”
“买来店里装饰一下,也没什麽不好。”
仲敏说不准明日就捧来一盆水仙,扛来一只水箱兼几尾金鱼。
深夜,卿甫在书房写稿,不知不觉写至凌晨一点多,刚把文档存好,准备关电脑时,手机突然响起。接通手机原来是仲敏打来,仲敏那声不比平日,明显在颤抖,讷讷说:“我师兄一睡死就挖不起来,卿甫,老子刚才被吓死了,现在正在喝啤酒壮胆呢。”卿甫以为这人又梦魇了,回句:“你安眠药吞两颗。”仲敏仿佛没听到,自顾说:“今天拿的那锺馗像你知道不?就挂我床头。”卿甫无奈:“知道。”仲敏咽下唾液,压低声音说:“烧了。”卿甫吃惊问:“怎麽烧了?”仲敏灌了自己一杯啤酒,缓过劲接著说:“自己烧的,我看著它烧呢。妈呀,那房我是不敢回去睡了。”
挂墙上的画像会自己烧起来,本身就不符合常理,但是仲敏吓得瑟抖可不是装出来,这事果然诡异。
“再去请个道士好了。”卿甫一时只想到这方法。
“得请个真才实料,能见到那东西真貌的高人才行啊。”仲敏此时已经失去对他师兄的信任。
卿甫脑中冒出一个人,不过他没跟仲敏说,反倒回:“你要不敢过夜,就去将你老爹挖起来,我挂了。”
卿甫想到的人,就是觐灵。他怀疑如果真有什麽鬼魂之类的东西,觐灵肯定能看到。不过,觐灵要不要帮这个忙难说,倒是可以先去问下他。
第二日,卿甫先到店里,仲敏迟迟才来,见他那副模样实在凄惨,脸色已经不是发青而是苍白。“你还好吧?”卿甫问。“很不好,头疼,浑身畏冷。”仲敏往椅子上一躺,一脸疲倦。“去看医生,别总往鬼神方面想,说不定就是病了。”赵亲甫认为人身体不适,无疑就是生病。“卿甫,我有事没跟你说。”仲敏压低声音,以防被会客室外的小张黄姐听到。“怎麽说?”卿甫疑惑。“我昨晚实在太倦了,就又回房间去睡,然後就看见了。”仲敏说至此,神色紧张。“看见什麽?”卿甫追问。“看见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披著发,穿著贴里,外罩件褡护。”仲敏喃喃低语。“你确定?”仲敏神色恐怖地看了卿甫一眼说:“我早上打电话去找那个文物贩子确认,殓衣的顺序便是中衣,贴里,褡护,蟒袍。”卿甫愕然,沈默好一会,才说:“有个人也许能帮你。”
觐灵平日里会到茶馆走动,每天都会过去,一般待三四个锺,其余时间不是去走访交友,便是在家中休闲。觐灵交好不多,仅寥寥几人,这些交友中,以琴师为主,觐灵古琴造诣不低,曾做过一番苦练,他天赋有,虽然在交友中并不突出。卿甫打觐灵手机时,觐灵正参与友人的琴会,手机关机,直到琴会结束,觐灵开机,发现有一通未接电话正是卿甫打来,急忙回拨,此时已经是夜晚。
“卿甫,我下午听琴去了,手机关机,刚才见到你打过电话来,有什麽事吗?” 觐灵拨通电话,自顾说。“觐灵,有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卿甫说得吞吞吐吐。“请说。”觐灵不做思索,回得直爽。“这件事,说起来很离奇,仲敏前几天收购了一件蟒袍,挂在他自己的寝室里,便发生一些怪事,以至能看到鬼魂之类的东西。”卿甫说到这里,顿了顿,接著说:“他倒是请过道士,道士让他挂锺馗像,但是夜里锺馗像自己烧了。我想……”卿甫迟疑,觐灵听到这样的陈述,已经知道这是要拜托他,何况听到卿甫的讲述,也觉得这事不简单,便回:“我现在有空,要不我过去看下?”卿甫欢喜说:“那好,你不知道罗家位置,何况天也黑了,我过去载你。”
觐灵打电话来时,卿甫人还在店里,而仲敏人也在,虽然说卿甫先前已经告诉仲敏,觐灵能看到鬼魂之类的东西,仲敏仍是半信半疑,现又听说觐灵要过来帮他排忧解难,不免惊愕。
在仲敏认知中,只有像他师兄那样的的道僧,才有法力,难道年轻的朱觐灵馆主还有这能耐?
卿甫才不管仲敏信不信,他获得觐灵的同意,屁颠屁颠开车奔向朱家。这几天,他一直想找个借口见觐灵,几天不见觐灵就似乎有些想他,但是无缘无故去找他,总觉得不自在,现在可是有了正经事去见他。
当然,老赵同志也不是光为自己心中那点小九九,他也是真的为仲敏担心。
抵达觐灵家院子,觐灵人正坐在院子里,见卿甫过来,把院门一锁便上卿甫的车。卿甫边开车边问:“你家里就住你一人吗?” 觐灵轻笑说:“母亲和弟弟都不在国内。”卿甫好奇心重,又问:“那你父亲呢?” 觐灵脸上立即笑容消失,黯然说:“已经过世。”卿甫听到这话,不免在心里骂自己是木头脑袋,暗香茶馆是觐灵祖辈经营下来的,如果觐灵的父亲还在的话,馆主就不该是觐灵。“他过世後,你便接手茶馆吗?”卿甫继续询问。他一直想了解觐灵的过往,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五年前去世,那时候我大学刚毕业。” 觐灵目光一直落在窗外,他不自觉背向卿甫,而这个动作,被卿甫捕抓到,卿甫从肢体语言中读懂,觐灵似乎不想追忆往事。卿甫不再问话,但觐灵沈默一会,竟缓缓道出:“他去世之前,与我母亲已离婚,去世之後半年,我弟弟回来分家产,主张卖掉茶馆,将钱对半分。”卿甫想自己大概触及了觐灵的悲伤记忆,心中不安,但也因为觐灵肯跟他说,又生出几分喜悦,想搭话也不知道说什麽,只得嗯嗯两声。觐灵却更像在自言自语,幽幽说:“他当时已谈好卖家,但是我做了阻拦。当时茶馆经营惨淡,濒临倒闭,也曾想,或许卖掉才是正确选择。”原来暗香茶馆也濒临过倒闭,卿甫内忖,开口说:“你保住了茶馆,需要付你弟弟一笔钱吧?” 觐灵点点头回:“近三百万。”卿甫愕然,就他估计,当时濒临倒闭的暗香茶馆不值这数的双倍,因为那路段在五年前不及今日繁荣,地价也没那麽高。显然,是觐灵的弟弟开出了这价钱,如果觐灵不肯卖茶馆,便付他这些钱,以便两清。“你找谁借钱?”卿甫问得直接,他猜测觐灵需要借钱。“银行贷款。” 觐灵为了凑足钱,抵押了老宅,这招连卿甫都想不出,实在太狠了。如果茶馆经营不起来,偿还不了钱,则要连房子都失去。
“到现在还清了吗?”卿甫继续问。“三年前还清。” 觐灵说予卿甫听,或许只在於他需要一个可靠的倾诉对象吧。
“看不出来,你胆子真不小啊。”卿甫听到觐灵说已还清,帮著高兴。“当时实在没退路,我父亲去世前曾嘱咐我保住茶馆,这才想出拿老宅抵押的办法。” 觐灵苦笑。“你爹也真是的,他自己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反倒要求你做到。”卿甫对这样的老顽固不带好印象,正因为觐灵父亲的固执,而使得几年前的觐灵没少吃苦头吧。“我自己也有这样的祈望。” 觐灵从不曾责怪过他父亲,他父亲的愿望,也是他的愿望。
卿甫不能理解,无论多艰难都守住祖业这种陈腐观念,但显然,在觐灵接手暗香茶馆时虽有过艰辛,但後来毕竟经营成功。
觐灵其实还是所有所保留,五年前,李则成知道觐灵被他弟弟勒索时,曾亲自问觐灵要不要借钱,态度那是相当积极,只差没将三百万当场捧到觐灵家中。觐灵推辞说他有钱,不用找人借。他是断然不可能在分手多年後,还去找李则成借钱,他不会再去欠李则成人情。
觐灵对母亲与弟弟有埋怨,因为他父亲病重时,弟弟压根没回来瞧过,而母亲则是打他很小时,就一直有外遇,後来也因此与他父亲离婚,并嫁予他人。这个弟弟,并不是觐灵的亲弟弟,是母亲外遇时与他人所生,但家丑不外扬,觐灵的父亲像对待亲生儿子去养育这个私生子,觐灵则用近三百万的巨款去维护父亲的尊严。不得不说真是一对傻父子。
“你经商也是一把手。”卿甫这不是随口赞誉,几年前暗香茶馆默默无名,现在有这样的声誉,是觐灵作出的成绩。
“愚钝的人,就得多做努力,我接手茶馆後,为了解顾客的需求,当了一年的服务员。” 觐灵轻笑,他谈起茶馆,心里总是感到欣慰。
“我错了,我要是早年养成上茶馆喝茶的习惯,说不准能认识当服务员的你。”卿甫只差没去脑补穿著服务员服饰的觐灵,笑盈盈端上茶点的情景。
“要是这样,当时你《北望烟云》还没写,我就可以跟你讨论一下《紫霞洞谱》。” 觐灵露出笑容,话语中带著些许神往,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低头不再言语。“你该不是想取笑我不懂古琴谱吧。”卿甫开起玩笑,觐灵急忙辩护说:“不是,我是想跟你谈徐天民,他比你笔下所写更为清俊,而且他所奏的《潇湘水云》与今日有许多不同。”
卿甫看向觐灵,十分疑惑,觐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你见过徐天民?”卿甫问出这样的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异。
“我……我随口说说而已。” 觐灵回得一点都不流利。
“我查过徐天民的所有资料,没有关於他长相及他所奏《萧湘水云》异於传世谱的记载。”卿甫对自己曾笔下的历史人物,了解颇为深刻。
“觐灵,能跟我说实话吗?你见得到他们吗?”这些曾经活动於杭州的人物,在另一个逝去时空中里生活的人物,是否真有人能接触得到他们?
“你信吗?” 觐灵反倒问卿甫。
“我信。”卿甫回得毅然。
这是第一次,卿甫对超自然的东西表达了他深信不疑的态度。
两人一路交谈,不知不觉已开进罗家所在的社区,卿甫虽还有话要问觐灵,但还不至於将他今晚找来觐灵的原因忘记。对哦,仲敏的事才是要事。在觐灵坐上卿甫车的那刻起,仲敏就一直被遗忘,直到此刻才被想起。
抵达罗家,卿甫在前,觐灵在後,两人一起进屋,仲敏热情迎上,请觐灵坐下喝茶,茶几上已经摆好茶点。仲敏沏茶,为觐灵倒上一杯,招呼说:“朱馆长喝茶,卿甫,我就不招待你了,你自己来。”卿甫在罗家如同在自己家一样,往椅子上一躺,翘起二郎脚,把个大厅东瞧西看,见老罗头似乎不在,便问:“你爹呢?”仲敏落坐说:“去我姐家住几天。”
想来是老罗头也吓得不轻,这才先去女儿家住几天。
觐灵稳稳喝了两杯茶,目光不时落在仲敏的身侧,他并不说话,仲敏也无知无觉,只有卿甫觉察到觐灵的小动作,心中疑惑,想到觐灵能见到鬼魂,开口问:“觐灵,你看下,是不是有什麽东西?” 觐灵颔首,他看著仲敏,轻轻说:“罗先生能告诉我这件蟒袍主人的名姓吗?”仲敏抓抓头,回:“我问过那位文物贩子,说是姓孟,是位举人,由於墓碑残破,只有陪葬的一卷文书有他的身份资料,但是那卷文书被捣毁了。” 觐灵点点头,幽幽说:“你们能进房间去吗?让我留在大厅里。”仲敏望向卿甫,求解答,他可不相信觐灵有什麽神通广大,卿甫懒得解答,将仲敏一把揪走。“孟兄,请留步。” 觐灵就在此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