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世界作者:陈留王-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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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院子里,像丧家之犬一样的转悠,几个同僚顺着他的脚步追过来,因为知道屋内正在谈论军机大事,因此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催促焦青道:“飞机还等着你呢,乱跑什么?”
焦青一向机灵,这会儿却忽然像木偶似的,无话可说,无事可做了。他呆了一下,直接从腰间拔起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眼神冷如死灰,轻声说:“你去跟他们说,我不走了。”
那几个人后退了一步,面面相觑,最后抬起手说:“好、好,随便你,你爱走不走,关我们屁事,至于动枪吗?”一边说,一边龇牙咧嘴地走了。
焦青收了枪,枪支沉甸甸的,弹匣里装满了子弹,他这会儿是真的想死了,如果陆万劫执意要他走的话。
院子里的阳光明亮热烈,他心中却宛如冰窖,他扶着一块石板,慢慢坐下,脑子里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眼眶里的泪水被阳光蒸发,停一会儿又沁出来许多。
屋子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走出来,陆万劫与他们谈论着天气和地势,将他们全部送走,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目光如电,扫了焦青一眼,冷冷道:“进来。”说罢自己先进了屋子。
焦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随着陆万劫的影子一步一步地踏进去。
焦青在心里筹谋了一堆哀婉悱恻的祈求之词,但是面对冰冷的陆万劫,那些话忽然说不出口了。他随手掩上了房门,贴着门跪下来,哀切切地看着陆万劫,不说话。
陆万劫觉得很头疼,这要是别人,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但是焦青毕竟是他手下将士的遗孤,何况他少年时也曾单恋过别人,也明白那一股痴傻倔强的心境。
陆万劫板着脸,冷冷地说:“滚起来,你这样我们没法说话。”
焦青忙爬起来,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微微上前了一步。陆万劫站在会议桌的后面,他便挨着桌子的另一侧,怯怯地站着,一只手扣着桌子表面。
“男儿膝下有黄金。”陆万劫想了一会儿,平静地说:“你已经是一个男人了,不要随便下跪。”
“嗯。”
“想留在我身边,那就留下吧,不用动刀动枪的。”
焦青抬眼看了看他,抽抽搭搭地说:“嗯。”
陆万劫挥挥手说:“走吧。”
焦青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绕过桌子,走到陆万劫身边,低着头慢慢说:“将军,我知道您不会喜欢我的。”他脸颊一红,放低了语气,慢慢说:“我只想代替您的妻子,照顾您一段时间……”
陆万劫浓眉倒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半晌,嫌恶地说:“滚!”他径直迈开了步子,哗啦一下打开房门,自顾自地走了。
陆万劫低估了焦青的厚颜程度,他以为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纵然一时有了糊涂的想法,经自己训斥一番,必然会幡然醒悟、无地自容。
但是焦青少年时期生活环境复杂,常年和一群地痞、流氓、无赖鬼混,缺乏自省的意识。对于心爱的人和物,他的欲望很强烈,盖过了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和廉耻心,
他只想得到他,即使得不到,摸一摸、尝一口、沾一点,也足够心满意足了。
陆万劫在房中洗手,刚直起腰,手边递过来一方洁净的毛巾,他抬手接过来,看到了笑靥如花的焦青。陆万劫有些诧异:“我的副官呢?”
“他出去打猎了。”焦青微笑,从陆万劫手里取过毛巾,端着水盆出去,倒掉水,又把手帕拧干净,搭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他走进屋子,动作利索地给陆万劫倒了一杯凉茶,放在书桌前,这才轻轻地开口:“我以前也是你的副官啊。”
陆万劫有些讶异,心想这人没什么气性,脾气挺好。不过毕竟是个小孩子呢,随便他闹,过几天冷淡下来,就好了。
他自己坐在书桌前,翻开了一张地图,一只手拿起铅笔,在地图上勾画,另一只手顺势拿起了那杯茶。
焦青也拉过来一张小板凳,坐在陆万劫身边,手里拿着一张纸折扇,慢慢摇晃。
天气不算很热,但是有扇子在旁边轻轻扇风,感觉也是不错的。焦青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不像香水,但是淡淡的,不惹人讨厌。
陆万劫心思粗糙,混沌无知,只是觉得味道好闻,闻闻也就罢了。他可不知道焦青为了这一款冷水,跑了几百家高档香水店才找来。
同样的,他不知道焦青为了调开副官,使了多少银钱。也不知道焦青为了这一刻的宁静相处,花了多少心思才把院子里的哨兵调开。
陆万劫少年时进军营,接触的都是顶天立地、爽朗豪气的男人。他自己言行坦荡磊落,不拘小节,从未想过在小细节上花费心思。焦青的这些小花招,他是想都没有想过,即使知道了,顶多训斥两句:“一个大男人,干点什么不好,尽学些女人家的把戏!”
陆万劫宛如一个巨人似的,高高大大,无所畏惧,他瞧不上焦青的手段,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栽在这种人手里。
焦青挤占了副官的位置,照顾陆万劫的饮食起居,那副官乐的清闲,也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陆万劫浑不在意这些小事,谁伺候他都一样的。
当天夜里,李、陆两家军队的高层军官举办联谊,其实就是一些旧日知己们的聚会。陆万劫原本不喜欢这些聚会,但是毕竟自己还有许多朋友在李深的手下,于是勉强去那里坐了一会儿,喝了几杯便借故离开了。
他坐回汽车里,吩咐汽车夫开车,自己解开军装的纽扣,抓起旁边的报纸胡乱扇了扇风。
前排副驾驶位置上传来一阵轻笑,焦青从阴影中出来,下巴搭在椅背上,轻声说:“热成这样啊?”一边说,一边吩咐司机将两边的窗户都降下来,然后递过来一瓶冷饮。
陆万劫接过冷饮喝了半瓶,只觉得被伺候得很舒服。他把饮料丢到一边,继续低头脱一次,军装外套厚重感结实,他又喝了酒,扯了半天没脱下来,不由得有些焦躁。
焦青吩咐司机停车,自己挪到了后排的位置上,微微低头,凑近陆万劫,两手搭在他脖间的风纪扣处,慢慢地解开,手指下移,将他的纽扣一粒一粒解开,然后两手提着衣领,帮他脱掉。焦青把他的外套整整齐齐叠好,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微微别转过脸,闲闲地看着窗外。
他知道陆万劫在看自己,所以愈发沉得住气。
陆万劫意识有些迷离,肚子里的酒意一阵阵翻涌,他觉得有些燥热,索性闭目养神。
汽车到达目的地后,陆万劫起身下车,焦青动作利索地冲过来,扶着他的手臂,搀着他往前走。陆万劫忽然站定,甩开了他,冷淡地说:“不用你。”他远远地对汽车夫说:“你过来。”
汽车夫有些愣愣的,知道搀扶将军这种活儿是轮不到自己做的。
焦青依着他的肩膀,低低地说:“走吧,难道你还怕我?”
陆万劫皱眉,甩开他自顾自地往前走,焦青的那句话让他觉得刺心,他这会儿的确不太愿意接触焦青。
他走进屋子里,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咕咚咕咚喝了半壶,这才一摇三晃地走进卧室,扶着墙壁坐在宽大的雕花木床上。他听见外面的门响,还想再说什么,不料酒意发作,一头倒在床上,人事不知了。
焦青轻快地迈步进来,瞄了卧室一眼,见陆万劫和衣而睡,两条腿从床沿垂下来,显得十分修长。
焦青忽然觉得心脏砰砰乱跳,他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但是陆万劫却是他见过的最出挑的男人。威威武武的大个子,嗓子亮得跟打雷似的,面相很凶,其实对人很温柔。
焦青低头想着,唇边不自觉的泛出笑意,笑过之后,又觉得心酸。
他打来一盆热水,放在床边,然后半跪在床上,将陆万劫的衬衫和长裤脱掉,用热毛巾细细地擦拭了陆的身体。陆万劫并没有醉得很厉害,只是懒得动弹,被人擦洗身体时,他也只是敷衍地配合。
焦青将他全身擦洗了一遍,只剩下胯间绿色的平角裤包裹的沉甸甸一团。焦青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在他耳边轻声说:“将军,我扶你上床。”
陆万劫嗯了一声,焦青跳下床,抬起他的两条腿,放在床上。然后又跳上床,艰难地摆正位置,好容易摆好,焦青却并没有走,也没有拉过棉被给陆万劫盖上。而是半跪在他的腿边,俯身一下一下地亲吻他结实的小腹和人鱼线。
陆万劫忽然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微微喘息道:“出去。”
“我心甘情愿的。”焦青声音柔软而可怜:“您就把我当成一个玩具就成。”
陆万劫手指抬了抬,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一时事毕,焦青乖巧地下床,给他擦拭了一番,然后抖开毛毯,给他盖上。
陆万劫半睡半醒,耳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泼水声,关门声,桌椅挪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忽然身边毛毯掀开,一个光滑冰凉的身体挤到自己身边,怯怯地抱住了自己的腰。
陆万劫睁开眼睛,声音冷冰冰地宛如刀剑:“下去。”
焦青怔了一下,也不争辩,垂下眼睑轻轻地下了床,捡起地上的衣服迅速穿上,脚不沾地地走了。
☆、不远万里
陆万劫不知道拿焦青怎么办,索性就不管了,他自己每天调集物资,指挥前线的士兵打仗,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傍晚,从南方来了几辆装载新式武器的运输机,陆万劫听说有一款威力很强的火焰枪,他自己是枪械爱好者,于是兴致勃勃地亲自去接机。
焦青作为他的临时副官,也亦步亦趋地跟随。他们的驻地距离停机场有一段距离,期间道路已经被损坏,汽车行驶在上面十分颠簸。
陆万劫八风不动地坐在后排位置上,闭目养神。焦青身量轻,被颠得七荤八素的,一会儿磕着脑袋,一会儿撞着胳膊。
他哎呦哎呦地吸气,又偷偷瞄了陆万劫一眼,慢慢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角,然后凑上去,紧紧地依偎着对方的胳膊。
陆万劫身体顿了一下,却没有推开他,只把头微微别开。
焦青一颗心脏砰砰乱跳,紧张之余,又有一股喜悦涌上来,他知道陆万劫不把自己当回事,但是他有的是毅力和恒心,他亲近他,伺候他,依偎他,爱恋他,陆万劫不是石头人,即使是,总有一天,也会水滴石穿的。
两人就这么依偎在车厢的一侧,夕阳透过厚重的车玻璃洒进来。陆万劫面目沉静,神态温和,焦青眼波流转,唇角泛着一丝笑意。他笑得并不舒展,路漫漫其修远兮,他才走了第一步。
汽车到达停机坪时,周围忙忙碌碌的全是人,几辆运输机刚刚降落,螺旋桨旋转着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陆万劫下车时,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自顾自地走向其中一架载人飞机。
后面的焦青摇摇晃晃地下车,他上前跑了几步,伸了几次手,终于握住了陆万劫的右手。他在车中颠簸了一路,这会儿有点头晕。
陆万劫有些不悦,甩开他的手,又转过身,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陆万劫是军中的将军,随手打部下一耳光的事情并不少,那些军官们皮糙肉厚,以前训练时也是经常挨揍。被陆万劫打过之后,嘻嘻一笑也就算了。
但是焦青不一样,他不是正规军出身,比那些兵痞们多少娇气一些,何况,他刚才牵手的举动,意在撒娇,他没有想到陆万劫会随手给他一耳光,他整个人都懵了。
陆万劫浑不在意,大步走到装运武器的木箱前,与那些人谈笑风生,并饶有兴致地研究枪支构造。
焦青呆若木鸡、如被冰雪。停了一会儿,他缓缓地走回去,一言不发地坐在车里。那一巴掌并没有打疼他,却将他的心都灰了一半。
他自己也知道陆万劫是无意的,所谓无意,是没有把焦青当成爱侣,只当做一般的随从看待了。焦青也想清楚了这个道理,便哭了一阵,又自己擦干了眼泪,打开后视镜检查自己的脸颊,摆出一个温良无害的笑容。
那边陆万劫从木箱里拿出一把新式的火焰喷射器,动作利索地组装起来,旁边的枪械师来自德国,正低声讲解着这把武器的构造原理。
陆万劫抬了抬枪管,问一旁的小兵:“装燃料了吗?”
小兵忙点头,说道:“这一支是试用的,里面还有半罐的汽油。”
陆万劫将枪口对准了前面空旷地带,扣动扳机,呈扇形扫射。只听轰地一声,半个停机坪陷入火海,明亮的火焰蹿升至半空中,将四周照亮得宛如白昼。
机场上所有人都停驻脚步,惊讶地看着这场忽如其来的大火,有的甚至还跑去值班室准备拉响警报。
火焰瞬间又熄灭,只在地板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火团,枪械负责人大怒,骂骂咧咧地跑过来,要找出肇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