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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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蹙眉望着，却听身旁的蓝衫少女惊呼了出来：
“你们……你们看……那是什么？”
言语间，却见那孤村小舍中，渐渐点起了烛火。
半个时辰之后，同行的五人终是坐在了温瓦暖炉旁。
他们一旁坐着一个沧桑的老妇人，她在火上熬着热汤，面容慈祥。
妇人身后，躲着一个害羞的孩童，男童扯着她的后襟，只露出一只眼睛，看起来也是娇憨可爱。
蓝衫的少女忍不住去逗弄那孩子，却被身旁的紫衣少年叫住了。
少女不满的朝他努努嘴，却也并没有还嘴，一旁三人看了，不禁摇头笑了起来。
他们打闹了一阵，之后，妇人给他们各自盛上了一碗热汤，便坐在一旁同他们聊天。
“几位感情真好……不过，你们也是迢迢跋涉而来吧？”妇人轻声问道。
“我们是从江南一带过来的。”
回话的是位素衣少女，虽不披金戴银，但是气质如兰。
“那几位可是幼时故交？”
“也谈不上什么故交，只是途中遇到了，便结伴同行了。”
几人问起这村子为何不点烛火，老妇人却也直叹这也是逼不得已。
“咱们这村子，虽说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却也是独受仙气庇佑。”
“仙气？”
“是呐，在这一方天地之上，可是有一座仙山呐。”
少年们面面相觑，似乎有些惊讶：“这世上当真有那样的地方？”
妇人笑道：“虽然是上古传说，但也不会空穴来风。”
说着，她抱起身后的孩子，将他置于膝上，然后，便听她娓娓道来——
传说古有仙山，仙山之下是万里梅林，而梅林深处，有一处隔世的村舍。
那里青竹丛生，清泉叮咚，与古籍中的桃源一梦颇有些相似。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那古楼竹屋之间，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也不知是何人发现了异样，白日里还好，可一到了夜里，烛火通明之时，便会有一个奇异的怪影出现。
没人见过那怪影的真身，只知道是个庞然大物，长得也委实有些吓人。
其实村里的人一向素爱安宁，若只是多了这么一位“客人”倒也不会如此惊恐，只是时日久了，村民
们才发现……那怪物竟会食人吞骨。
“怎么……会这样？”蓝衫少女惊讶的捂住了嘴。
“村里的人丁在慢慢减少，我们也是力不从心。而这骇人之事，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事情也并不复杂，其实那怪影同他们相处也有些年月了，不过好在一直相安无事，只是最近才有了变故。
前些时间，村里总有小孩莫名失踪，一天夜里，村民们点了烛火去寻，才看到那怪物竟撕咬着孩童的断肢残臂。
也是那时，村民们方才看清楚这妖物的面目：长相极为狰狞，似兽非兽，似人非人，那眼也是猩红满布，看上去杀气逼人，但那眼中并无焦点，似乎是一只盲妖。
众人吓得不轻，终是想起为何那怪物喜在灯火通明时出来，想必它是挂念人间烟火了。
只是自那以后，他们却是再也不敢点起灯烛。
于是漆夜来临，那仙山之下，便空余了这静谧之处，每当夜晚降临，那里的人都在被窝中瑟瑟发抖，绝望的祈祷着黎明的到来。
“究竟是怎样的妖怪，会害得你们这般害怕？”
“我也说不上来，但是，光是看着那眼，就觉得天地都黯淡了。”
“血腥杀戮？”
“不，”妇人连忙否认，然后将膝上的孩童紧紧抱在怀中，“是绝望。最深的绝望。”
几个年轻人顿时哑然，却不知如何应答。
“无论如何，几位少侠还是趁着夜色好生休息，明早天一亮，就赶紧离开吧。”
他们还是面面相觑，妇人看他们面有难色，却小心询问道：“几位此行，究竟目的为何？”
“大娘不知，我们此番前来，乃是为了去往那梅林仙山。”
“这……”妇人看着他们，忽然叹了一口气，“哎，这仙山早已隐匿于云海之中，诸位欲往仙山而去，却不料落入了这黑暗的罅隙之中，真是……”
“大娘此话何意？”素衣少女问道。
“等明天天一亮，你们就原路返还吧。”说着，那妇人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多说。
之后，妇人便抱着孩子离开了房间，走之前还嘱咐他们莫要多做停留。
几个年轻人心高气傲，自是不会就此罢手，几个人相视一阵，紫衣少年却忽然问道：“夙辛，你觉得如何？”
黑衣少年慢慢抬起头，微蹙着眉，却是欲言又止。
这时，听木门咯吱一声响动，众人回过头去，才发现门框边藏着个半大的孩童。
就是方才躲在老妇人身后的那个孩子，他躲在门边，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
蓝衫少女想着就上前去牵他的手，却被那孩子硬生生的躲了开去。
然后，那双小手颤巍巍的举了起来，轻轻唤了一声：“大哥哥？”
却是正正指向一脸莫名的夙辛。
小屋外，烟雨中。
屋檐上滴着雨，雨声叮铃。
夙辛看着那孩子，不知言语。
过了很久，那个小孩才怯生生的问道：“大哥哥，听我娘说，你明天就要走了，是吗？”
“呃……”夙辛一下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阵，才慢慢点了点头。
说完，那孩子的眼竟一下湿润起来，红着眼眶，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
“你……你这是……”
孩子也没有说话，只是突然向前几步，一下拥住了夙辛。
由于身长不及，他伸出双手，却也只能环住那人的腰肢。然后，就听他埋在那人腹间，竟小声啜泣起来。
夙辛一下慌了神，赶忙问他是怎么了。
孩子却也不说话，只是嘴里喃喃念着，说着不成句的词。
夙辛凝神去听，只听得零星几语：
“对……对不起……”
“你在……说什么？”
夙辛轻声询问着，一脸无措。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
黑衣少年突然停顿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再说话。
“等我……再等我一次，等我长大一些……好不好？”
夙辛还是没有说话，却见那孩子兀自仰起头来，眼泪流了满脸，眼神中也是他这个年纪难有的悲恸和哀伤。
他哽咽着没有再说话，夙辛看着他，也是半刻没了言语。
过了许久，那孩子才慢慢松开那人的衣襟，转身朝着身后的细雨竹林跑去。
等他疾步向着雾色中跑去时，那小小的身影却是再也找不见了。
正当他喘息着，在路边停下时，蓦然抬头，却在浓雾中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黑影。
似人非人，似兽非兽。
另一边的竹屋中，也有人敲门而入，几个少年匆匆抬头，却见那个老妇人一脸担忧的走了进来。
“那个黑衣小哥可是走了？”
“大娘是说夙辛吗？”
“他……是叫夙辛吗？”
“嗯。”
夙辛，取夙愿未尝，苦辛自知之意。究竟是何种愿景，能让人如此奋不顾身？
老妇人抬眼问道：“你们是在哪里遇到他的？”
“途径一处梅花寨子的时候，”紫衣少年应道，“他是那里的少当家。”
“那他……是个怎样的人？”
“大娘为何有此一问？”
老妇人抬头，似乎话中有话，过了好一阵她才慢慢开了口：“那孩子，似乎并非凡人。”
夙辛看着那黑影，不知道是该上前还是停留。奇怪的是，那怪物明明近在咫尺，他却丝毫没有畏惧的感觉。
他在那儿站了许久，却见那黑影先动了起来。
似乎真是眼盲的原因，它四顾徘徊了一阵，才朝着天光微亮处走去……
夙辛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才发现那妖物先前落座的地方，有一
只孩童的布鞋。
“大娘为何有此一说？”
“各位可曾听说过，‘去骨作引，复苏人灵’之事？”
“这……”
“那是上古巫术，我早先也是未曾听闻，直到好久以前，才是真正验证了此事。”
“真正验证？”
“你们可还记得方才那个孩童？”
见众人仍是心有疑惑，老妇人就接着说道：“那孩子，便是作骨引灵而来。”
竹林中，夙辛仍是跟着那黑影，他手里攥着那双弄脏的布鞋，眼睛却半刻也不离那个妖物。
突然间，天空中一道惊雷响起，忽地又是几道闪电划过，一下照亮了夙辛眼前的景象——
那怪物正好回过头来，入眼的，便是那双猩红的眼。
鲜血染透一般。
只是那眼中并无焦点，似乎真的看不见其他事物。
它也真如先前老妇人描述那般，长得面目狰狞，兽类魔物一般。
夙辛站在原地，他知道那妖物看不见他，于是便静静的站着，纹丝不动。
只是他一直看着那双眼，再也移不开眼。
“取骨引灵？”几个少年面面相觑，“那是何意？”
“那孩子也是我偶然在村外拾得的人骨。上面覆着他些许魂魄……那杀他的人，也不知是慈悲还是残忍，让他身死之后仍受取骨之耻，而又留给他往事再忆的机会……”
“但是，夙辛只是寨子里的少当家……谁……谁会对他这般……”
“个中缘由，我自是不知。只是……”
老妇人面有难色，却是没有再说下去。
雷电间，突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啼哭声。
夙辛骤然抬头，果然就看到方才那个孩子。他站在那怪物身后几米之处，瑟瑟发抖着。
然后，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那怪物闻声而去，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
“不要——”
夙辛见状，立马大喝一声，然后，便见那双妖瞳直直向他望去。
☆、第四十九章 青岩篇番外（下）
等到夙辛醒来的时候，已置身于一处洞穴矮壁之中。
洞外仍是狂风大作，惊雷不止，而矮壁之下却独独燃起了一团篝火。
夙辛四处张望了一阵，却不见洞中有其他人。
正在疑惑之际，却忽然听闻一旁的穴壁中有些声响，他警惕的看了过去，却见缝隙之间，竟隐隐露出一截带血的布条。
然后，便是沉重的喘息声，似乎石壁后的那人也是身负重伤。
夙辛还道是那个孩子，便几步走了上去，可穴壁中露出的，却是一双猩红的眼。
他怔愣在原地，心惊得不知言语。
那怪物侧耳倾听了一阵，才试探着问道：“你醒了？”
声音竟清灵如泉水般透彻，与那可怖的容貌简直是云泥之别。
它的表情也是极为平淡，双眼即便通红，却也没有杀邪之气，那般的神情，竟恍若仙人一般。
夙辛看得有些痴迷，半刻也没有说话。
这时，那妖物却兀自说了起来：“最近我能记住的事情越来越少了，像这样心境澄澈之时，更是少有。”
夙辛知道那人话中深意，若不是它当下心境清明，怕是自己早就死在了其利爪之下。只是，先前那个孩童……
“那孩子时运是差了一些……”仍是无悲无喜的说着，语气里没有半分的感情。
夙辛停顿了一下，终于开了口：“那人……我好像认识。”
“噢？”
“你伤了他？”
“……”它扬起眉眼，若有所思了一阵，却答非所问道：“真巧，那人，我也认识。”
孤灯夜火。
屋舍里，老妇人摩挲着双手，眼神无光。
“那大娘的意思是……”
“你们的朋友与我那小儿一般，他也并非凡人，而是终将消散的‘灵魄’罢了。”
“夙辛的举止明明跟常人无异，怎么会……”
“那细微的异处，怕是你们根本没有注意过吧。”
几人相视一阵，却听那妇人继续说道：“比如对某件事特别执着；游历各处，却总有似曾相识之感；明明看起来柔弱无比，但危急之时，却有化险为夷之力……”
妇人的声音越来小，几个人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却也觉得话中描述有些熟悉。
夙辛究竟是因何要同他们一道呢？
不也正是因为那古话中的青岩仙山吗？
“你认识他？那他……是谁？”
“算是我的一位故人吧。”它的表情微动了些许，然后又轻声问道：“你不是说，你也记得那人。怎么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呢？”
“只是觉得有些熟悉，但是……细想却是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壁穴中的怪物轻笑了几声，却是没有说话。
见它没了言语，夙辛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温暖的火光，兀自失了神。过了好一会，他
才装作不经意般问道：“既然我们都同那人是‘故人’……那，你我呢？”
“那个叫夙辛的少年，是他带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