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个故事-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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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钦旸换了个运动款的长袖T恤，里面就穿个背心，套了个厚实的外套就下楼了。玄珏直接从公司过来，一身公司白领的标配，黑西装白衬衫深灰色领带，今年冬天并不很冷，他车里又有空调，穿这些出来也完全不会冻着。体育馆里的暖风开的很足，伍钦旸把外套脱了，随手找了个门把手挂上，玄珏也脱了西装，领带也摘了，解开衬衣袖口的扣子，直接把袖子撸到手肘。
两个人站在球台两方气势汹汹，势均力敌，满身杀气。下午四点多正好有学生来上乒乓球课，在他们隔壁的球场练习正手，可不少人的眼睛都往他们这一桌凑，穿T恤衫的阳光少年，西装衬衫领带的职场精英，你来我往好不精彩，拉风的不行。伍钦旸心里暗爽，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球路也变得又歪又狠，可再另辟蹊径也压不住玄珏猫科动物出身动作灵活。两个小时的战果就是抽烂了人家一个乒乓球，外加收获了一群上乒乓球课学生们钦羡的眼神，当然坏掉的乒乓球也是要赔钱的。
不过就算赔了钱伍钦旸的心情也还是很好。
两个人汗去的差不多了之后就各自穿上外套，十一月晚上六点多天早就黑了，这时候稍微有点冷了，伍钦旸出来的时候还哆嗦了一下，口袋里装着的是那个坏了的乒乓球。六点多不少刚下课的学生三三两两地朝食堂去，伍钦旸便拉着玄珏也去吃食堂。
伍钦旸到了食堂之后才想起自己没有学生证，就连刷卡吃饭也是个问题。心里想着明天一早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正式的下不来弄个临时的也行，偏偏他们来的这个食堂还不收现金只能刷卡。伍钦旸激烈运动了两个小时累得不想再换地方，便想着干脆拦个人借张卡自己再付现金，一眼扫过的时候就发现迎面走来的男生。那男生的个头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高，可是脊背弯曲，显得有些佝偻，偏瘦，戴副眼镜，这让他看上去有些病态，但也只是感觉而已。
伍钦旸人缘一向不差，走过去对那男生说明了来意，男生也没多说什么，还算爽快地点头应允。伍钦旸接过他学生卡的时候匆匆瞥过上面的信息，男生叫林杰，今年大四，也是学医的，论专业方面该是自己那个室友的学长。
伍钦旸去买饭，玄珏和林杰等在一边。伍钦旸买了六两米饭，按一人三两算的，又拼了个素什锦和木须肉，想起玄珏爱吃鱼就又买了一条红烧鱼，一个托盘装不下了就回去一趟让玄珏先拿着。食堂里今天免费供应西红柿鸡蛋汤，一大锅，需要的就拿碗自己盛，伍钦旸不想喝，就又去买了两碗莲子粥。这些菜总共花了十九块八，伍钦旸身上没带零钱，就给了林杰二十，林杰身上也没有两毛钱找给他，伍钦旸也不差这两毛钱，干脆就算了。
两清了之后林杰自己又去打饭，伍钦旸和玄珏找了位置坐下，先分了米饭，玄珏把木须肉里的瘦肉片都夹到伍钦旸盘子里，伍钦旸把自己那碗莲子粥里的莲子全挑到玄珏碗里，他不吃莲子心，因为苦得要死。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吃饭，伍钦旸夹了木须肉里的黄瓜，和之前的瘦肉片一起扒着米饭吃了，才闷闷道：“哥，今天晚上就我一个人睡啦。”
这一个礼拜他都是跟玄珏睡，就跟他们小时候那样。玄珏从小一直给他当人形抱枕，任劳任怨，以致于伍钦旸自己一个人睡得时候非得抱着点儿什么才安心，因此家里有不少等身抱枕，被秦瑶嘲笑跟个小姑娘似的。
玄珏道：“你都多大了，还不能一个人睡？”
伍钦旸道：“习惯了啊，要不哥你也跟我住宿舍得了，就不知道那床俩人睡会不会塌了。”
玄珏道：“想什么呢你。记得跟室友搞好关系，有事儿互相帮助。”
伍钦旸道：“哎呀我说哥啊，你别跟我妈似的，唠叨个没完。”
玄珏道：“姑姑那是关心你。”
伍钦旸懒洋洋地敷衍道：“哦哦哦关心我——哥，张嘴——”
伍钦旸夹了一筷子红烧鱼就往玄珏嘴边送，直接往他嘴里塞，玄珏挡不过，只得吃了。
伍钦旸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却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变了调的尖叫，是男是女都听不出来了，只让人觉得慎得慌。伍钦旸背对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人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手边打好的饭菜撒了一地，也不知道到底是遭遇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伍钦旸神经大条，尚不以为发生了什么，只当有人不小心摔了一跤，可惜刚打来的饭菜撒了一地，又看见已经有热心的学生过去准备扶起跌倒的那人。他和玄珏坐的离事发中心还有一段距离，也就不赶着做这个好心人去助人为乐，伍钦旸手里还捏着筷子，正想着再给玄珏塞进去一口红烧鱼，却忽见玄珏神情凝重，一双琥珀色的猫眼仍动也不动地盯着有人摔倒的那个方向，伍钦旸心下狐疑，又扭过头去顺着玄珏的目光看过去，那跌倒的学生已经被扶了起来，食堂的保洁阿姨也过来了，拿着笤帚和簸箕，看样子是要收拾地上洒落的饭菜。
伍钦旸又去看摔倒的那人，这时候有点意外了，因为他发现此时狼狈不堪的当事人正是方才借他们饭卡的林杰，隔得略远又有来来往往的人群挡着，伍钦旸看不太清他的表情，直觉上却觉得他被人扶起来之后有什么不对，这时才在脑子里回忆起那声渗人的尖叫来。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林杰发出那种声音来啊？
伍钦旸想不明白，回过头去刚想和玄珏探讨一下这个问题，不料玄珏却忽然从座位上起身，饭也不吃了，竟直接朝林杰跌倒的方向跑了过去。
伍钦旸不明所以，只觉得玄珏应该不是那么好心地想去问候一下林杰，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觉得自己离开一会儿应该也不会有人来动，便也起身跟着玄珏跑了过去。
他和玄珏差了个三四步的样子，走到近前的时候玄珏已经和林杰面对面的站着。伍钦旸走近了才发现自己方才的感觉并不是错觉，林杰此时抖得厉害，肩膀瑟缩着，整个人看上去更显得佝偻，双目失神，鼻梁上的眼镜已经歪了，却没想着要去扶一扶，嘴唇的弧度僵直且紧紧抿着，不像是摔了一跤倒像是活见了鬼。
他上衣和裤子上溅上了不少菜汤，油腻腻的，然后一块豆腐“啪叽”一声地从他的衣服上掉了下来。伍钦旸只觉得玄珏站在林杰面前的时候有一种十足的压迫感，刚想开口，便听玄珏问林杰道：“里面有什么？”
伍钦旸听得糊涂，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林杰刚才正好摔倒在那一大锅免费的西红柿鸡蛋汤前。伍钦旸不是不喜欢喝西红柿鸡蛋汤，就是很讨厌西红柿煮久了之后皱巴巴的那一层皮，刚才走过汤桶前的时候扫了一眼，看见里面又有飘着的西红柿皮又有香菜，当然就不想喝了。
玄珏刚才问“里面有什么”，难道说汤锅里有什么？
伍钦旸便去看那汤锅，实际上是个大约有六十厘米高的汤桶，里面的西红柿汤还装得满满当当，看样子今晚并不受大众的欢迎。飘动着的细碎蛋花让整锅汤显得有些浑浊，一个长柄的铁勺探入桶内，只留下一截勺柄露在外面。
林杰的嘴唇抖着，看向玄珏的目光里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畏惧，哆哆嗦嗦地道：“有……有……”
伍钦旸见状想去拿那汤勺，却被玄珏伸手一挡给拦了回来。刚才林杰跌倒时那一声惊惧的尖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过大多数人都和伍钦旸是一样的念头，以为只是有人不小心跌倒了，算不得什么大事，而此刻林杰的表现却让众人重新好奇起来，又听见玄珏说的话，便有人自告奋勇地接过勺柄，想去捞捞看汤锅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玄珏不动声色地退开几步，连带着伍钦旸一起，此时林杰的一张脸已经变得煞白，冷汗从额头上涔涔而落，张皇失措地是想要逃，却不知怎么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似的，畏惧像是汗水一样从毛孔里接连不断地渗出来，随着另一个学生搅动汤桶的动作筛糠般地抖着。
可这种凌迟并没有持续多久，拿着汤勺的那学生捞了几下便觉得碰到了什么，桶底的感觉不像是只有寡淡的汤水，像是有个什么圆形的实物沉在里面，用勺子碰到的时候略略有所浮动，连汤水也更浑浊了一些。
伍钦旸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学生既已捞到了东西，当然要再接再厉地看看到底是什么，有人还拿了碗过来准备接着。好奇心让他们拥有最大的勇气去探寻未知的事物，伍钦旸当然也一样，看着那学生用铁勺抵着桶边，慢慢地把那个沉在锅底的东西送上来，可就在将要成功之际，却忽然被玄珏挡住了眼睛。
玄珏的掌心温热，掌纹清晰，手指修长，在食堂白炽灯的打光下有种别样的温柔。伍钦旸一愣，听到有什么东西破开水面的声音，随即就是尖叫，有什么东西扑通一声地落入水里，林杰脚下一软，竟直接跪倒在地上，伍钦旸从玄珏手掌下方的边缘看出去，只看到许多只急于奔逃的脚。
玄珏道：“都别动，报警！”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种出乎意料的威严，伍钦旸看到那些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玄珏的手从他的眼前撤开，伍钦旸看到方才去捞汤桶的那学生脸色煞白，围观群众们也是一副说不出话的样子，有些人的眼睛还在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汤桶，下一秒却像是触电似的把眼神避了开来。
伍钦旸对这种众人都得知真相唯独自己还蒙在鼓里的局面感到十分不满，但眼下的这个情况似乎也不适合开口去问，只低声对玄珏道：“怎么了哥？”
这时有女生崩溃般地大哭起来，重复道：“人头……”片刻后又干呕起来，最后竟直接晕了过去。
食堂的工作人员也赶了过来，伍钦旸沉浸在“人头”的茫然里还没转过弯来，被玄珏拉到一旁，终于有人报了警，那个汤桶几米开外都没有人再敢靠近。食堂的工作人员似乎是关闭了食堂的两个出口，有许多吃完饭的学生都被拦了回去，不明情况的就开始打听，于是“食堂的免费汤锅里惊现人头”的消息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瘟疫似的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就蔓延到了整个食堂。
伍钦旸没有亲眼所见，直观上的冲击力并没有很大，但是这个客观上的事实同样让他感到难以消化，瞠目结舌地盯着那个自己之前不屑一顾的西红柿汤桶。亲眼目睹的学生几乎都被吓惨了，对食堂工作人员递来的热水也十分抗拒，三三两两地和同伴凑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或是打着手机，有几个学生已经奔到洗手池前干呕个不停，刚才还有有人盛了免费汤回去喝的，如今只恨不得把肠子给从头到尾地清洗一遍。
伍钦旸毫无头绪地坐在椅子上，当然没胃口吃饭了，整个食堂里的人估计都没胃口吃饭了，不觉得反胃就是心理素质强大。玄珏站着，伍钦旸低头，看到他的皮鞋，眼神一路上移看到黑色的西装裤，玄珏正装外套的扣子没有系上，微微敞着怀，露出腰间束着的皮带，身材匀称且分明，像是守候在身边忠诚的卫士，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
伍钦旸忽然想起小时候，他没上过幼儿园，学龄前教育都是由他无所不能的爸爸妈妈舅舅舅妈一起完成，然而给他影响最大的还是玄珏。牙牙学语的时候他来来回回就只能发出几个模糊的单音，那时候秦致和肖云鹤工作忙，没时间回来做饭，秦瑶专职家庭主妇，包揽下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的伙食。玄珏放学之后就直接到姑姑家，秦瑶去做饭，玄珏就很认真地在那里和伍钦旸说话，虽然来来回回伍钦旸就是依依呀呀个不停，但玄珏偏能听得津津有味。后来伍钦旸学会了说话，能跑能跳，玄珏就手把手地教他做数学题。
玄珏在他的心里永远可靠——伍钦旸小时候大概就是被这么宠坏了。刚上小学的时候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熊孩子们拉帮结伙，看伍钦旸长得白白净净，又招老师喜欢，划分阶级的时候理所当然地归类为眼中钉肉中刺，开学第一天就抢了他的鸡腿。伍钦旸好家教，当面不生气，慢慢地就让人觉得特好欺负，一群整天上蹿下跳的混小子指着他的鼻子叫他小姑娘。后来知道伍钦旸土豪家庭出身不差钱，就看准机会把他写好的作业抢走，趾高气扬地说想要作业拿钱来换啊，哦，告诉老师啊，你信不信我们把你揍得站不起来啊。
伍钦旸忍无可忍，也不生气了，想起今天玄珏说来接他，也不着急，就在教室里坐着耗时间，熊孩子们胆儿肥，以为伍钦旸的沉默是他装出来的淡定，还笑哈哈地不当个事儿。玄珏在校门口没等到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