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韵别歌-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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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起身。长离连忙拉住了。
　　“有话好说，别动不动往地上跪呀。”
　　见长离一脸急像，小千噗嗤笑得更欢。
　　“还有一事。小千赎身把几位公子近几日的零用钱花光了，所以他们进不送清坊，不能当面跟您解释……”
　　“解释什么？”
　　“三位公子本是要替公子您赎身的，可惜头牌要十万银子，他们抽不出来，小千是个没名的雏儿，赎身便宜，卖的时候三十两，赎的时候三百两，所以就先替小千赎了……”说到后面，小千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还真是单纯！
　　那三人还算有点意气，知道照顾人到底。算起来替小千赎身比他们常往这长恨天倒是省钱得多。
　　长离听到此处也不禁笑了，握起小千的手，“我可不想伺候那三个毛小子。赎身是好事，出去好好过日子。如果他们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小千红了脸，点点头。
　　两人不痛不痒说了几句，喝过茶，小千站起来告辞。“公子们还在等我，我要先走了。”
　　长离摆摆手，正准备目送他出门……
　　不对呀……
　　“你赎了身，那慕桓怎么办？”长离一把拉住小千，小千也愣了一愣。
　　“慕桓公子？慕桓公子是个好人，对每个人都很温柔。小千不想给他添麻烦。”
　　“可是……”
　　“还有什么事吗？”小千无辜地看着长离。
　　长离摆摆手。算了，他们两个人的事，他搀和什么。
　　长离祝福了小千，便叫下人送小千出去。
　　
　　前脚刚送了小千出门，后脚就迎来四位翩翩公子。这四人号称是紫东城的四大才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跟长离的哥哥很像，所以小千也一直对他们很上心。
　　四公子是长离党的典型代表，对长离也一直以礼相待。
　　只不过今日四公子的到来，让长离前所未有的难堪。因为四公子变成了五公子，而新加入的这位长离还熟悉得很，只不过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这位就是咱们说的离美人。席兄，觉得真人比画卷如何？”
　　席同看着长离半晌，眼中冷得如同冬日的寒冰。长离打了个寒战，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额上渗出一层冷汗。
　　“紫东城的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让那么多风流才子拜倒脚下。席同这厢有礼了！”
　　好冷！
　　长离心脏像被谁紧紧掐住，锋利的指甲陷入血肉，生生漏出几滴血来。
　　“哥……”
　　长离声音没发出口，席同已经截断他的话，“离美人，可以叫在下席同或者席兄，叫席公子也行……”
　　就是不能叫“哥哥”，是吗？
　　“那……席公子，怎么会到紫东城来？”
　　长离按捺住自己乱跳的神经，急欲飘出身体的魂魄，嘴角含着笑，淡淡地问道。
　　四公子之一一把搂过长离的腰，替席同解释道，“这位席公子，是见离美人你的画卷才特意来见你庐山真面的。他可是西风城的才子，年少有为，开了数家书斋，虽然财力比不上无痕，但才情有过之而无不及。美人是不是可以考虑换换口味，别每天追着各无痕跑，多没意思。”
　　长离只觉得自己冷得发抖。伺候一旁的流霜似乎也觉察到了，赶忙拿过毯子将他围了起来。
　　“公子近日身子都不好，诸位见谅。”流霜脸色也不好看，掩不住的担忧，生怕长离昏过去。
　　“怎么离美人生病了吗？”是席同的声音。
　　长离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点希望。
　　“公子他……”
　　“只是前日着了凉，休息一下就没事了。”长离抢过流霜的话。看着席同脸色放松之下，又变得冰冷，心里被煎熬得如死过一般。
　　“席兄，心疼了？”四公子打趣道。
　　席同脸上带着笑，口里却有些淡然。“有你们心疼，离美人该知足了……”
　　什么意思？哥哥！
　　长离的眼睛差点滴出血来。
　　坐了一会儿，席同说要去拜访一个朋友，便先行离开。
　　长离身体不适，经过这一折腾之后，脸色更是白得吓人，四人也不敢多逗留，纷纷抱了抱，也告辞而去。
　　人尽散去，太阳挂在当空，竟然异常寒冷。
　　长离躺在塌上，盯着天上流云飘过，竟眨也不眨。
　　流霜被这双失了魂的眼睛吓得差点昏倒。慌忙叫人请了大夫来。
　　完了。
　　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哥哥，他的家，他的童年，曾经美好的回忆，都化为乌有了。
　　长离堪堪流出一滴泪了，疲惫地闭上双眼。
　　




☆、不如忘记

　　大夫对这样紊乱又虚弱的脉搏，无计可施。让流霜好生注意，别让他再受什么刺激。
　　长离发了一夜高烧，高烧完醒来，批了衣服就往外面跑。
　　丫头小厮追出一大堆，硬没把这个平日弱不禁风的公子给追上。
　　
　　楼下的大黄还在那里，见了长离就跟见了三世仇敌，一个劲儿地乱吠。一大群管事聚在楼下，垂头丧气，甚至有人脸上还明显挂着指印。
　　无痕的心情似乎很遭，没人敢大声喘气。这或许是这些管事们第一次碰到。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人人脸上都透出一股死灰。
　　“长离公子，这个时候你可别再生事。”看长离踏进门槛，就有管事小心提醒。
　　长离笑笑，白白的小脸，依然魅惑不堪。他径直走向楼梯，向把手的人说道，“我要见无痕公子，请通报一声。”眼神之笃定，平素所未见。
　　看守的护卫愣了一下，面露苦色。“长离公子，您请回吧。主人是不会见你的。”
　　平日无痕心情好的时候一见长离就火冒三丈，何况今日，那边如阴间阎王，长离去还不自寻死路？
　　“你通报就是，见不见那是后话。”
　　侍卫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多管闲事，长离是不是自寻死路与他何干？当即噌噌上了楼，没一会，只听他又噌噌下了楼。
　　“长离公子请！”侍卫脸色有些不定，众人也十分惊讶。
　　
　　无痕的气色很差，两只眼睛黑得跟熊猫似的，偏偏嘴唇还发白。看样子昨晚应该一宿没睡。长离几乎能够想见席同当时的怒气。最亲的弟弟，最敬重的朋友，同时双双背叛他，即便席同再坚强，也会有崩溃的时候。
　　席同的崩溃不是泥石流，而是千年的寒冰，冰霜凌冽，刺得这两个背叛者血肉模糊。
　　
　　“你喜欢我？这什么鬼话？我从来不知道无痕原来是开妓院的，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弟弟是这所妓院的头牌……”
　　“小同，你听我说……”
　　“事到如今有什么好说的。你还想说什么？”席同的话好冷。“当时你替我治病是因为小千把身体卖给了你对吧？没有你的施舍，我会病死，小千也会饿死，对吧？我是不是应该感激你救了我们兄弟的命？！”席同竟然跪下来，生生叩了几个响头。
　　无痕崩溃了，看着席同愤恨的目光，看着他额头渗出的鲜血，他彻底瘫软在地。
　　那个雨夜，当无痕第一眼看见长离时，精明的目光让他明白，这个人的身体是天下男人梦寐以求的，连他这个久经风月的老手都忍不住连日地蹂躏他，直教他喉咙发不出生。
　　当时他还小，不到十二岁。也还很天真，以为只要受点疼，就可以救自己的哥哥，可以让哥哥和自己都好好活下去。当时他真的什么都不懂。
　　看着席千无辜的双眼，无痕有些罪孽感。可这并没有阻止商人逐利的本性。眼前的人将为长恨天带来无穷的财富。他只要把他哥哥控制好，一切就会按照他预定的计划行进。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让席千签下了卖身契。甚至为了调教他，让西风城的朋友轮番折磨他。可是席千还是席千，永远顶着澄清的眸子，对他表示感谢。无痕真的很佩服自己掌握人心的能力。
　　离开西风城前，席千有些不舍，无痕给他取了另一个名字，叫做“长离”，并一边搂着他，一边安抚着，解释着，仿佛对亲人的长离，他无痕都可以弥补回来。长离当时也很开心，觉得有哥哥很好，没有哥哥，有无痕也会很好。所以他拉着无痕去辞别自己的哥哥。
　　哥哥不知道他卖身，因为无痕不允许。哥哥脸色好了很多，拉着长离的小手，让他好好跟着雇主干，有空回来看看。离别时长离没有掉一滴眼泪，虽然对前途有些不安，但看着无痕，他心安了。
　　无痕真的把人心握得太准。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方面的强者。可当他碰上席同那双如水般的眸子，他懵了。这个人的温柔，纯净，坚韧，猛然缠绕上他的心。他第一次笑了，毫无戒备，毫无居心。只是单纯地跟这个人四目相对。
　　原来，席同的字这么漂亮……
　　原来，席同的画这么美……
　　原来，席同还会替人写书信……
　　原来，席同也会因为离别而伤心……
　　原来……如是多的原来，仿佛让他发现了一颗掩在尘世中的珍宝，拂去灰尘就能够璀璨夺目，光芒万丈……
　　短短的拜别，让无痕仿佛经历了一世。他的异常，让长离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在去紫东城的马车上，长离无辜的双眼盯着他，欲言又止的可怜模样令人心疼。堪堪忍了半个时辰，长离才吐出四个字，之后就是一片沉寂。
　　“我喜欢你。”
　　好简单，也好沉重！
　　无痕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这个雏儿跟其他雏儿没什么两样。每个红牌都很难把握，一旦红了，靠山多了，翅膀也就硬了。他需要足够的底牌捆住他们。而眼前这个未来的红牌，要捆住他，似乎只需要自己一句话。
　　“我们不可能，长离。”
　　这个回答，不是预期的。
　　说出来后无痕自己也愣住了。他笑了笑，笑容有点冷。
　　长离定定地看着他，“你等我，我长大了，也会跟哥哥一样……”
　　他看出来了。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看出了二十岁的无痕卑鄙龌龊的用心。
　　“你跟他不一样……”
　　为什么要刺伤他？他真的很无辜！
　　无痕的笑容更加冷。
　　长离锁住眼中的泪水，不敢哭，不敢抽泣，不敢弄出多余的声响。
　　无痕心疼了，原来自己也有心疼的时候。可是他脸上的笑容又冷了几分。
　　离开吧，孩子，前面的路你未必走得下去……
　　无痕第一次想要放弃。可长离的坚韧似乎不是一般的挫折可以折断的。这些年他见识到了。
　　席同的坚韧也是折不断的，他也见识到了。看着这个令自己心动的身影在西风城顶着风雨打拼，为的是给自己及弟弟创造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他们有些时候真的很像，不愧是亲兄弟。
　　无痕真的后悔了……
　　
　　“我跟他说了。”
　　“说你喜欢他”
　　“嗯。”
　　“他怎么说？”
　　“他没说什么。只是表情有些冷。”
　　长离吃吃笑了，无痕也笑了。
　　“小同在留风客栈，今天就会离开。你是他亲弟弟，也许他会原谅你。”
　　“好。”
　　
　　不知道为什么，长离陡然觉得坦然了。
　　三个人纠缠了这些年，够了。
　　事情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该来的挡不住，做个了结也好。
　　
　　长离的出现很低调，尽量不让别人认出自己，所以他披了件长斗篷，堪堪把自己包住。
　　留风客栈不大，甚至算不是什么好客栈。哥哥一向很节俭，即便如今有了不小的家业。
　　进门时，席同的包袱已经整理好了。上午的阳光暖暖地照进房间，简单的陈设泛出一丝暖意。
　　“今天回去？”
　　没有称呼。
　　“嗯。”
　　没有多余的话语。
　　“我送你一程？”
　　“不用。”
　　没有风，只有阳光，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席同看了一眼曾经的弟弟，脸上没有表情。
　　长离看着曾经的哥哥，很想问问额头的伤痛不痛。
　　“我走了。”
　　“嗯。一路小心。”
　　看着席同跨出门，长离噗通跪下，对着已经无人的门口，叩了三个响头。
　　哥哥，对不起！
　　这话他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越陷越深是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
　　




☆、无可留恋

　　长离呆呆地在空荡荡的客房跪了不知多久。阳光西斜了。朝南的房间就是好，能不时地追逐阳光。
　　风儿轻轻吹着，长离痴痴笑着。
　　
　　回到长恨天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无痕还把自己关在房里。管事已经散去，但护卫还在。
　　这次护卫没有拦长离，只是担忧地看着他。
　　或许他们隐隐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严重事情，只是谁都不敢过问。
　　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