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愿-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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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龙清黍，大殿之上的每一个人脸上，似乎都是一片沉重的肃然之色。
慕容赫抬头看了看龙夜寒，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动了动唇，又将脸低了下去。
朝堂之人干涉后宫之事，本是逾规。可此次陛下却将大臣与妃子召集在一起，如此作为，却又不知是作何想。
只是，无论如何，皇帝的心思不是做臣子的能够揣度的，而他慕容赫，也不能……
“慕容将军可有什么话要讲？”
龙夜寒的声音将慕容赫惊了一跳，略微定了定神，他站起身，迈步走到中央。
“陛下，方才微臣似乎听到了‘巫灵之术’四字，不知可是……可是事实？”
巫灵之术既是禁术，在民间知道的人也少，就连朝堂之人，也不是都对此有所了解。至于它的用处以及使用的条件，便更是鲜有人知了。
但只要提及禁术二字，歹毒二字总不会少，比之民间，这样的法术在皇家更是一种不能碰触的禁忌。
慕容赫很是小心的措辞，却还是被龙夜寒的一声冷哼给吓了一跳。
“将军是在怀疑朕所说的话么？”
慕容赫慌忙抬头想要辩解，却被龙夜寒的话给堵了回去。“也罢，这份东西，就给你们好好看看！”
“周瑾，把这份文件给众位大臣们看看。”
“是。”
周瑾小心的接过被龙夜寒撰出了痕迹的纸张，递给众位大臣传看。
这一份文件一如人群，便如同一滴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哗的一声便炸了开来。
薛妃努力的想要听清大臣们的言语，可从其中透出来的零散的只言片语，便已让她的脸色变得煞白。
六皇女，傀儡之术，紫星零，噬子，龙泽翔 ，明希殿，云妃……
一个个零散的词语串在一起，轻易的，便将薛妃脸上的平静撕开。那张甜美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疯狂的阴狠。
被陛下发现了么……如若如此……
“也给娘娘们看看。”
薛妃听见，龙夜寒如此说道。
那一句分明只是平常一般用温和粉饰淡漠的语言，落到了她的耳中，却不知为何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直直的扎进了她的心窝，冷彻骨髓。
薄薄的几页纸在贵妃皇后之间流传，接连不断的惊呼声传入薛妃的耳中，窃窃的私语，恐惧的眼神，每一样，都切切实实的砸在了薛妃的身上。
“平日看她也不是那样的人啊，怎么忍心给自己刚出生的孩子种下巫灵之术？将自己的孩子做成傀儡，依本宫之见啊，也只有她才做得出来！”
“是啊是啊……容姐姐，你平日与她亲近，你可知她是个这样的人？”
“平常观之，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儿，本宫也不知……也不知会是这种模样……”
最后，那份写得密密麻麻的文件便被放在了薛妃的面前。薛妃用手拿起，涂着蔻丹的指甲在雪一样白的纸张上划过，鲜艳得像是嫣红的血液。
薛妃一目十行的看着，脸色越来越狰狞。
“哗——”
薛妃疯狂的撕着手中的纸张，最后手一推，纸屑洋洋洒洒落了满地。
“陛下。”
满堂嘈杂渐止，只见薛妃缓缓起身，一双圆圆大大的黑色眸子里，平静如水，于无人可见之处，又是暗涌如潮。
印在眼里的，是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都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难以忘记。
聪明如她，自知此次事情暴露之后，自己不可能再有活路。可是为何——
为何聪明如她，却还是在明知后果的情况下做出了这样的事？
其实此刻回想，她亦是不知缘由。
薛妃弯起眉眼，笑靥如花。那张依旧年轻的脸，甜美得一如初见。
就好像此刻，她明知不可为，却还是做了……
“殿下小心——”
“杞儿——”
“杞月——”
杞月回过头，看着逐渐靠近的匕首，还有持着匕首的龙泽翔空洞的眸子，睁大眼，一脸错愕。
第三卷 杞儿 第二零九章 皇子傀儡（五）
雪亮的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带着细微的破空之声，吻向杞月的颈。这一瞬间，慕容赫与龙清黍的呼喊，甚至是龙夜寒的声音，都一并远去，只剩下匕首上逐渐逼近的冷意，以及远处，从薛妃的眼睛里透出来的疯狂与偏执。
杞月的眼甚至连看都不看快要吻上自己的脖颈的匕，他微仰着头，望向远处的薛妃，眼中的嘲讽之意显而易见。
你以为，你赢了么？
薛妃的眼忽然瞪大，脸上的疯狂之色愈浓。她看的清楚，那双浅紫色的眸子里带着的不屑。
“——”
不知从哪儿刺出一把匕首，迎着龙泽翔的匕首轻微扬起，猛烈的撞在了一起。显然这只匕首的主人的力气要大得多，只是一触，龙泽翔的匕首便不由自主的朝后退去。
但是，他显然不甘心就此败走，龙泽翔后退一步，稳了稳身子，便又执着匕首冲了上来，与那侍卫战与一处。
龙夜寒冲下阶梯，蹲下身一把抱起杞月，往后退去。
“父皇……”
杞月毫不意外，可是真正感觉到这个搂着自己的男人的心跳快了许多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知所错。
龙夜寒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是揽着杞月的手，愈发的收紧，说不出的怒意与庆幸搅在一起，翻腾着在他深紫色的眼眸里蒙上一层叫人毛骨悚然的暗色。
“父皇……”
杞月再次唤了一声，抬起眼望着龙夜寒看向殿中相搏的两人，微微眯起的眼，有些无措的抱住龙夜寒的脖颈，心里已有些后悔。
接连不断的金属相击之声传入耳中，杞月将小脸埋在龙夜寒的肩窝处，睁着眼，软软的鼻息喷打在龙夜寒的脖颈上。杞月能够感受到，方才龙夜寒揽住他的手，是有些抖的。
他已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让他担心。
此时，殿中的激斗已快结束，龙泽翔的力量原本就不如暗，再加上体力不支，纵使是透支至此，也已是强弩之末了。
暗眼神平静，握着匕首的右手轻微一抖，便将龙泽翔刺过来的匕首荡开，而后手一扬，匕首贴着龙泽翔的手臂直刺而上，在龙泽翔空洞的眼神下贴近了他的颈。
席上，薛妃捂住嘴，颓然瘫软在地上。
罢，罢，这便是命么……
龙泽翔刚刚朝着暗的胸膛刺去的匕首忽然停下，垂着头，也不避开暗的匕首，就那么站着，似乎要让他的匕直接将他送入轮回。
“暗，留他一命。”
暗并未答话，只是抬起一只没有动作的左手，瞬间握住龙泽翔执着匕首的右手手腕，猛一用力，龙泽翔吃痛，本能的松手，那把亮白色的匕首便直直的往下落去，锋利的刃毫无声息的刺入地板，整整没入了一寸许。
“父皇……”
杞月的手被龙夜寒掰开，龙夜寒站起身，眼神沉静的往众人身上环视一周，用一种平静得可怕的声音说道。
“将薛贵妃、云妃、五皇子、六皇女押入天牢。废除薛妃贵妃品级。曦岚殿、明希殿全面戒严，所有人不得随意出入。若有违者，一律问斩。”
“今日之事，不可流入朝野，若有泄密者……诛三族。”
殿上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被刻意压制着。
龙夜寒眯着眼往贵妃皇后的席位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父皇……父皇……”
杞月愣愣的看着龙夜寒沉着脸与自己擦肩而过，而后忽然回过神，转身朝龙夜寒追去。
几名侍卫从殿外走入，架起薛妃、云妃与龙泽翔，走出了赤璃殿。
周瑾往龙夜寒两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眯起小眼，带着常日里那种谦逊和蔼的笑容，向殿下的众位大臣说道。
“今日朝退，请各位大人自便。”
周瑾笑眯眯的神情显然没能让众人减少一丝丝的沉重，在一片压抑着的谈论中，大臣们纷纷散去，知道出了赤璃殿，众人脸上的压抑与沉重都没能消去。
见大臣们散去，周瑾转身对着皇后陈洛蝶微微一礼，道。
“请各位娘娘回殿。”
皇后陈洛蝶与其他贵妃一同起身，却被周瑾叫住。
“皇后娘娘，微臣在此提醒一句。”
皇后回身，神情淡然，淡雅而不失雍容的朝周瑾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周大人有话但说无妨，本宫洗耳恭听。”
“微臣不敢。”
周瑾躬身，微微一礼，而后恭敬地说道。
“微臣曾听陛下说过，陛下原本是不想立后的。”
“周大人这是……”
陈洛蝶蹙起眉，眼中思绪流转。她又何尝不知晓，陛下当初立苏柔为后只是形势所迫，而后苏相倒台，苏柔被废。以陛下的手腕，这皇宫之中有无皇后也只是依着陛下的喜好，或有或无，都是干系不大的。
所以，她这个皇后，在宫里其实无足轻重。她陈洛蝶当年并不是宫里最受宠的妃子，在朝堂中也无甚支持之言。她亦不知陛下为何要立她为后。但是，后位不坐则以，一坐，便定不能轻易下台的。事到如今，她所能做的，只是用尽全力，保住这个位子而已。
不为旁的，只为了她的清儿，以及她自己的性命。
“皇后娘娘，先皇曾说过，为后者，安宫妃而已……”
陈洛蝶倏然一惊，点头颔首。
“多谢周大人。本宫明白了。”
陛下不是管不了后宫之事，只是不想管而已。而她这个皇后，只要为他将后宫之事理清，其余旁的，什么都不必操心。
陈洛蝶想通了这一点，面带感激的朝周瑾微作一礼。
“今日之事，定不会有二次。多谢周大人指点。”
周瑾摆摆手，连称“不敢”。
大殿中已人去殿空，除了皇后与周瑾，便只剩下愣愣的站着的龙清黍了。
从一开始，就不明白的龙清黍。
不明白为何会被突然传到赤璃殿，不明白为何常日里面容温和甜美的薛妃娘娘会露出那样狰狞的表情，不明白，为什么五皇兄手中的匕首会刺向杞月的脖颈。
龙清黍垂着脑袋站着，静静的，默然无语。
方才的一幕幕像是走马灯一般在他的眼前回放，五皇兄苍白的脸，陌生的神色，杞月脸上的嘲讽，还有父皇眼中的怒气……一幕一幕的流转，然后全部搅成了一团，那些愤怒，哀伤，阴狠，嘲讽，不屑，都生生搅在了一起，再也分不清楚。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茫然的抬起头。
殿里已然空空，只有一位身着华装的温柔女子，站在他的面前，温和的望着他。
“母后。”
“母后，薛妃娘娘为什么要让五皇兄刺杀杞月？”
陈洛蝶用手抚着龙清黍的脸，面露不忍之色。
久久，无言。
“母后，为何不告诉孩儿？”
告诉清儿？要她说什么呢？说薛妃丧心病狂将她的两个孩子都制成了傀儡么？说五皇子是受薛妃的控制才将匕首刺向十一皇子的么？
陈洛蝶合眼，轻柔的将龙清黍搂入怀中。她，开不了口。
“清儿……”
最终，她也只是这样说。
“清儿，你长大以后，都会明白的……”
总有一天，你都会明白的……
虽然，娘一点儿也不希望那一天的到来……
第三卷 杞儿 第二一零章 没有万一
“父皇……父皇等等……”
杞月尽力奔跑着，努力想要追上前面那个高大的身影。杞月的小脸因为疾跑染上了一层嫣红的颜色，那双莹亮的浅紫色眼眸里，却是带着懊悔与无措。
“父皇……”
杞月随着龙夜寒冲进了龙央殿，找到了那个周身气息沉沉的男人。
他站在窗前，微斜的阳光洒遍了他的周身。暖暖的，很是柔和。与他给他的感觉一样。他头顶的玉簪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浅浅的玉白之色在他墨色的发丝的映衬下显得尤为耀眼。
杞月仰着头望着他的背影，望着他明黄色的衣。
“父皇……”
不知是呼唤还是自语，杞月的声音很低很低，似乎是被眼前这个男人不再柔和的气息所震慑。杞月低垂下眼，不再去看龙夜寒的身影。
杞月不知道现在的他应该想些什么，可是在他脑海中流连不去的，却确确实实是这个男人笑着的脸庞。与现在的他，截然不同的表情。
父皇以前是定然不会对他的话置之不理的，而现在，却是完完全全的置若罔闻。他知道，他这一次怕是真的惹他生气了。可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是自己让他担心了，所以他生气了么？
杞月不知道。
他并没有类似的经验。在他的记忆里，一次都没有。也或许曾经有过，而他现在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可在有限的记忆里，生气的情形是与现在完全不同的。小云姐生气会直接拿剑朝他招呼，彻生气也是一样，而长青，会用他的柳树枝将他绑起来，吊在树上直到气消。
杞月觉得，如果父皇也那样做，他会更安心一些。
至少，父皇不会不理他，不会视他如无物……
“父皇，杞月……”
杞月瞪大眼，放松身体倚在这个突然将自己搂住的男人怀里。长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