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深渊-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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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等夏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圣泉边。泉边开满了格式芬芳的花朵，有我最爱的月枝玫瑰，还可以看到小小的妖精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他说，离开艾美鲁大陆，在南端的海上有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那里有很多珍奇异兽，还有美丽纯洁的精灵，是人间最后的净土。
库德尔漫不经心地听着，心底暗暗地厌恶。这人真是个满口胡言乱语的疯子。明明上一刻还说着自己从未离开过庄园，下一刻又讲起从未有人听过的光怪陆离。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凯诺一个人说得高兴，他把凯因诺斯深埋于脑海中最美的风景讲给库德尔听。七万年前，那些凡人无缘目睹的景致历历在目，他多想和怀里的人一起去看个遍。他想将自己的印记刻满整个世界，让库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想起他。
孤独的灵魂碎片最害怕的就是被人遗忘。
他情意绵绵，只觉得没有比现在更快活的时候了，浑然不知枕边人根本无动于衷，反而正冥思苦想着要如何令他万劫不复。
一厢情愿的爱情，谎言之上推砌谎言。用甘美的幻景编织一张浸满剧毒的密网，誓要将你拖入最痛苦的深渊。
库德尔闭上眼，死死压抑着心底叫嚣的疯狂杀意。
现在还不是下手的时候。要让这个人再快乐一点，当他处在最幸福的顶端时再狠狠地将他毁灭。
他似乎看到凯诺倒在血泊中，满眼的痛苦和难以置信。
库德尔由衷地笑了一下。
对，不要着急。他有很多时间，要慢慢来，一点点将这人挫骨扬灰。
——无论花费多少时间，也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们都要报仇！
七万年前，轻风吹散的呢喃早已幻化为最腐骨蚀心的咒怨。
16
16、寂寞深渊16 。。。
库德尔留在了庄园里。在这里，他远离血腥和杀戮，日间，他赤脚踩在青葱色的草地上，闻着泥土的芬芳，追逐阳光。夜间，他与人肢体紧紧相缠，沉浸在欲望的沼泽中。过去逐渐远的像个飘渺的幻影。
他和凯诺有时会靠坐在树下，数天上飘过的浮云，听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偶尔说上几句漫无边际的话。日子就这么慢悠悠地过着。
库德尔迟迟没有下手，凯诺让他变得迷惘。
这个人固然疯癫、偏执、自以为是，但是同时又孤独、单纯甚至自卑。
库德尔知道凯诺一直在看着自己。他会不动声色地递给自己正好想看的书，会抱着因噩梦而醒来的自己唱古老的摇篮曲。
每当他望向凯诺时，无论那人在做什么都会回以一记温柔的微笑。
有很多人曾经待他很好。安格尔悉心教导他武艺和魔法，却要了他的身体，然后在绝境中任他自生自灭。苍喜欢他，为了他险些被十三区的人渣们害死，却一次也没有想过了解他，只是在求而不得后选择了欺骗与陷害。红月保证他不受教廷骚扰，却是要他手染鲜血做一颗听话的棋子，一发觉他不够完美便远远丢弃。
他也曾经努力回报过。他给了安格尔童贞，给了苍信任，给了红月性命，但最终得到的只有背叛。
没有人像凯诺这样，陪着他、守着他，所做的一切似乎只是为了让他不再寂寞。他不想看那人含情脉脉的眼睛，不想听那略带悲伤地呼唤。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去抗拒凯诺对他的好，却在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满脑子想的全是他。那人的温柔、那人的寂寞、那人的疯癫。明明不是最好的，偏偏却是最放在心上的。
某天夜里，他们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处的点点灯火，凯诺突然转过头来，说：“其实，我很害怕人多的地方。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来去匆匆，只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我停留。”
库德尔想起那里是熙熙攘攘的集市，只得使劲盯着遥远的灯火，不敢看此时凯诺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伸出手捉住凯诺有些微凉的掌心。
“……也许，我们是同类也不一定……”
“所以？”凯诺想了想，弯着眼睛笑起来。“我们在这世上仅拥有彼此？”
“……笨蛋！”库德尔的脸不自觉地有些发烫。
凯诺抬起他的下巴吻上来，在微微分开的间隙轻声说：“这样就够了。这个世上，我们能够拥有彼此就已足够。”
他抱起库德尔走向床边，动作有些失控，只想让两人连接得更紧密。最后一次时，疲倦之极的库德尔听到凯诺叫他也只是哼哼了两声就失去了意识，迅速进入黑甜的梦乡。
——凯诺，我不杀你了。就这样两个人一起吧，好吗？
17
17、寂寞深渊17 。。。
他已经不想杀任何人了。那些溅出的鲜血，变得冰冷的躯体并不会带给他快感，只不过是层层叠叠的憎恶和厌倦。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双生弟弟。库德尔知道乔伊特在等他，可他却还想再多停留一下下，再多尝一点幸福的味道。
只要凯诺一直像现在这样陪着他，那么他就不再欺骗，不再仇恨，不再坚持。只此一回，库德尔想要自私任性一次。他在梦中又回到了满目苍凉的平兰多，将一脸谴责的乔伊特留在身后，把悔恨的回忆锁住心底最深处。
“对不起……对不起……”即使道歉千万次也无法赎清自己的罪过，他的一生注定要生活在罪孽之中。不过那又怎样？他已不再是一人。深渊底部也会因为有凯诺的陪伴而变得不再寂寞吧。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试着伸出手抓住幸福的飘渺一角，他放弃了什么，又背负了什么。
可是原来命运从来不曾原谅他。就在库德尔一天天感到自己冰封的内心重新变得柔软时，就在他开始相信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时，那个迷路的旅人就这么突兀地昏倒在庄园门口。七分相像，似是故人来。他清楚地看到凯诺见到那人后眼中的狂喜和迷恋。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凯诺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人，匆匆离开。凯诺走得太急，他伸出的手来不及抓住。
库德尔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感到有种陌生的疼痛从麻痹的指尖一直蔓延至心脏。那明明不是他的老师，只是一个形似的陌生人却让他一瞬间变得一文不值，体无完肤。
他失魂落魄地走进庄园，站在门外看着凯诺仔细地安顿好那人，然后坐在床边握着那人的手不住浅吻。从那人出现的那刻起，凯诺的眼里便不再有他。库德尔只能远远地看着，像个局外人，或者说他在凯诺和老师之间本来就是多余的。
过了很久他才挪动僵硬的步伐走到凯诺身边。看着那交握的手，库德尔突然有了力气。他用力扯过凯诺，强迫他看着自己，毫不意外地在对方淡金色的眼里找到了表情扭曲可憎的自己。
我只有你，所以你也只能有我。但世间的事又哪有那么简单和公平的？
最终他也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凯诺，气闷的说出：“你是我的！”
凯诺轻轻笑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他放开旅人的手，细心地为他掖好被角，站起身来看着库德尔。
他们无声地对峙着。凯诺斟酌了很久才开口说。“这世上总有人会令你身不由己，情不自禁。”可他还是看到库德尔的脸一下子变得毫无血色，眼眶发红，像是看陌生人一样望着自己。凯诺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猛地扣紧自己的掌心，明明没人流泪，他却清晰地听到痛苦的哭声。他知道，那是他灵魂深处的十分之一碎片，凯诺在哭泣。
“你那么爱安格斯吗？”库德尔脸色惨白，像是随时要断气一样。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凯因诺斯转过身去不愿再看任何人。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库德尔已经跑远了。凯因诺斯有些出神地盯着窗外，想那孩子也许会找个角落偷偷哭吧。脑海中的哭声渐渐变小，他知道自己的复苏意味着那块灵魂碎片很快就要消失不见了。他们彼此相爱却连个道别的机会也没有。凯因诺斯突然有些难过，原来他做不到全然的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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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寂寞深渊18 。。。
凯因诺斯后来在屋顶找到了库德尔。他看着那孩子的背影很久。
辛伯的小孩。多么奇特的相遇。漫长的七万年过去了，经历了不知多少代人，除了发色之外，在库德尔身上几乎找不到和辛伯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唯有血液中淡淡的气味还提醒着凯因诺斯这个人是谁的后代。
他杀了辛伯，放过了女人和小孩。然后败给了安格斯，被封印在海本斯神殿中。很多很多年以后，库德尔在平兰多发了狂，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情启动了古老的魔法阵，他也受到牵累，灵魂的十分之一被分裂出来，有了和他一样的外形以及截然不同的心。
凯诺爱库德尔。他因库德尔而出现，理所当然得视其为生命的一切。而凯因诺斯却是应该要恨库德尔的。只是他一直孤独地沉睡在遥远的海本斯中，当突然有一天能通过一片碎片看看久违的世界竟也觉得不是件坏事。
那场雨夜，冥冥之中3个人的相遇。两年后的屋顶，只剩下两个人依然活在命运的折磨下。凯诺最后的声音在脑海里传来，他说他想带库德尔走。凯因诺斯在心底默默回答，不，他去不了你要去的世界，你无法带走任何人。
在最爱的人身后，那个名叫凯诺的灵魂消失得无影无踪。凯因诺斯的眼里流下一滴泪，库德尔始终没有回头。
那个旅人不久后苏醒，留下了几个月然后又离开。后来，很多有着安格斯影子的人在庄园里停留过，最终又都离开了。凯因诺斯在他们身上寻找昔日爱的影子。每个人都像那个人，却没有一个能取代那个人。而库德尔则成为了庄园的幽灵。除了凯因诺斯和管家寇帝外，没人知晓他的存在。然而在每个凯因诺斯独单入睡的夜晚，库德尔都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凯因诺斯的房间内，从背后紧紧抱住对方把自己蜷缩地像只虾子。
这样的夜晚，被抱住的凯因诺斯根本无法入眠，可他也从来不曾挣扎。他总是任由库德尔抱着，然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闭上眼睛装出熟睡的样子，直到感觉对方的气息消失在房间中才睁开眼。他们在折磨彼此，却没有人会放手。凯因诺斯无法代替凯诺继续爱库德尔，但除了爱情，他愿意给那孩子想要的一切。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是真正的残忍。他从来没想伤害库德尔，但他的默许和放纵却让一个无比渴望爱的孩子既得不到也舍不下，日日夜夜活在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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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寂寞深渊19 。。。
崩坏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最初只是在梦中不得安宁，然后逐渐发展到幻听、幻觉。库德尔一天比一天衰弱下去，他依稀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当他渐渐开始分不清现实和幻境时，他已经很久不曾潜入过凯诺的房间。那么渴望碰触，却恐惧面对。他很怕自己从疯狂中醒来时会见到凯诺的尸体，而他就是那个侩子手。
他明明想珍惜那人，即便知道凯诺爱的不是自己，他仍然那么想和他在一起。他想爱他，可身体里的血液却叫嚣着狂妄的杀意。库德尔在清醒的时候总在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他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样悲惨的地步。无法祷告，他是被神抛弃的孩子，找不到救赎的方法。
他每晚来到凯诺的房间外，背靠着房门，偶尔会听到里面隐约传来欢爱的声音。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守在门外等待黑夜结束，在满室静默中幻想他们有着一样的呼吸频率，仿佛不曾分离片刻。晨曦会到来，这样的痛苦却不会结束。
他对自己的灵魂发过誓。他不会杀凯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不得不兵刃相见，那么他会选择结束自己的性命。柔情让人变得软弱，他已经没有办法想象如何活在一个没有凯诺的世界里。
他们相遇的第六年春天，花园中的月枝玫瑰初绽。凯因诺斯心情很好，今晨有人送给他一块很漂亮的红宝石。那纯粹的艳丽色泽让他想起那个许久不见的孩子。像是有条不成文的约定，他不曾主动去寻过库德尔，所以只得先将宝石找了个盒子收起来，想着下次见面送给库德尔，浮上心头的愉悦顿时有些被冲淡。
门被推开时，凯因诺斯看着赤着脚的库德尔，眉头微皱但很快微笑着招呼他进来。“过来，我有东西送给你。”他有些忙乱地取过盒子，情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