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不忌-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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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间他不经意瞥到刚才把他吓得半死的气窗,雾濛濛的玻璃上赫然有个手印。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那面窗子,也许刚才的声响,是外面有人在恶作剧。
可是他们这间房间位在四楼,谁脑子有问题不要命爬上四楼就为来拍别人窗户?
最重要的是,手印抹去了窗上凝结的水气,明显是不久前从里面印上去的!
他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那个位在他构不到的高度、大得不太寻常的手印,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冒上来,像千万根细针扎着背脊。
仔细一看,不只气窗,墙上也有,印子散布的情形就像有人并用在墙上爬,一直延伸到镜子上。
一个人用这种方式爬行,这想法本身就已经足够吓人,更何况吴侑学清楚知道,他遇上的东西不会是正常定义上的“人”。
未知的恐惧往往比已知的恐惧更可怕,本能地想探清制造出手印的是什么样的东西,他的目光不自主向上滑。
镜子上的手印蔓延到天花板,就在他抬头的同时,一串水滴落在脸上。日光灯快速闪烁了几下,眼前赫然出现一张巨大的人脸。
一张肿胀腐败的脸,还有一具倒挂着攀附在天花板上的扭曲身形。
“我靠!”
喇叭锁耐不住强大的冲撞力,苏禹纶只补了两脚,门板就应声打开。
吴侑学背靠墙,手上握着一根防水扫把,卯足了力格挡住扑在他身上张牙舞爪的厉鬼。见到苏禹纶简直像见到了玉皇大帝显灵,感动得热泪盈眶。
“快来……帮帮我……”
说话的时候一口气没闭住,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眼前那张鬼脸又朝他逼近一点,浓烈恶臭扑面而来,让他不禁希望自己马上昏过去算了。
苏禹纶看见这景象脸色大变,二话不说摸出几张画好的符咒掷过去。
符纸材质不同于一般纸张,有一定的硬度重量,苏禹纶丢起来十分顺手,箭无虚发张张命中。
恶鬼身上接触到朱砂的部分冒出青烟,凄厉尖叫声差点把吴侑学震聋。但中了符咒的鬼没有如他预期的化成一瘫血水或者一道强光消失不见,反而将目标转向苏禹纶,而且变得更愤怒凶残。
吴侑学好不容易暂时脱身,操起扫把打算把死鬼当活人打,突然有阵怪力往前一扯,扫帚柄就这样从他手上滑脱,他自己也被往后甩到地上。
不只那根扫把,浴室里大大小小,举凡能拿来丢拿来砸的物件,都浮至半空中朝苏禹纶飞过去,洗发精、沐浴乳罐子、牙刷、镜台上的刮胡刀片,无一例外。乍看下没什么杀伤力,可是在高速移动下,连马桶刷也能当凶器。
苏禹纶不得已退向门外,把他刚踹开的那扇门重新拉上。一时间各种杂物摔在门上的声音就像一曲荒谬走板的打击乐。
莲蓬头也被从水管上扯下来,失去控制不断往外喷发的强力水柱让那条水管看起来像条暴走的蛇,整间浴室都是水渍、脏污和碎片,惨不忍睹。
一等到浴室内再也没任何东西可以充当炮火,苏禹纶立刻又反守为攻,猛然打开门,把正扒在门板上吼叫的恶鬼给卡在墙边。
“这个家伙想附在你身上,无论如何,千万不要让它碰到你的七窍。”他轻喘着气,向目瞪口呆的吴侑学警告。
吴侑学心想就算不提醒,他也宁死不愿让那只鬼碰到自己的脸。他这辈子不是没见过鬼,但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鬼。很好奇苏禹纶除了把它挤在角落动弹不得之外,还打算怎么对付它。
“要暂时阻止这种东西有个办法,就是把它的牙齿给拔掉。”
话说到这里,那只鬼似乎能够明白两人的对话,挣扎着朝吴侑学龇牙示威,被苏禹纶用力一压才总算消停了点。
吴侑学看着那张没剩多少好皮的烂脸,一阵反胃。
“怎么拔!需要我把它请到诊疗椅上面吗?”
“用红线,厉鬼最怕红丝线。”
苏禹纶反手拆下自己颈上的护身符。护身符用一条红线系着,却不是普通的红线,仔细观察会发现,那是由一条极细的丝线反覆绕折结成。捏住线头手一抖,那条线绳就变成原来的几十倍长。
苏禹纶把线的一端绑在门把上,另一端递给吴侑学。
随着红线逐渐封锁住恶鬼的逃生路径,那只鬼的反抗越来越剧烈。日光灯一明一暗,还发出爆裂声响。吴侑学只得加紧绑线的动作。
终于那只鬼被红线限制得动弹不得,从宰割别人变成任人宰割,灯管也坏得差不多,电线都拉出来在半空中晃荡。
苏禹纶满意地表示这个程度可以了,接下来的工作需要一点技术,就交给他来办。
早几年火葬尚未盛行时,往生者的亲属多半会将尸骨葬入地下,希望亲人能够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但并不是每个深埋土里的亡魂都有福分安然长眠,有几种情况会让死者家属动用到捡骨仪式。一是墓地风水被附近的新建设给破坏,不得已需改位迁葬;一是坟墓年久失修或受到天然灾变破坏……
最严重的一种情况是家族内接二连三发生重大意外,多灾多舛,通常这表示墓位环境有问题,导致祖先遗体在地底下发生尸变,也就是荫身。如果不尽快做处理,鬼魂作祟还会连带波及到不相干的生人。
处理荫身最彻底的作法当然就是捡骨重葬。取出遗骨处理干净后一定要用红布红棉绳绑骨固定,平息亡魂怨气,并拔去口内牙齿,避免荫身“食子食孙”,再度兴风作浪。
吴侑学引来的恶鬼,苏禹纶一看就知道是荫身作祟,可能是夜游路线附近有毁坏的旧坟,对付这种恶灵是他的专业。
但现下工具不在手边,而且在班游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跑去挖坟八成会吓死一票人,只得暂时先把那东西的牙齿拔掉,削减凶性,等行程结束再来斩草除根。
一般拔齿用的工具是钳子。苏禹纶在房里翻到一把剪刀,勉强可以代用。
他回到浴室,把吴侑学赶到一边,弯腰避开四处牵绕的丝线。
那具荫尸蹲踞在角落,混浊的双眼正对着他,不断发出威吓的嘶嘶声,从上下嘴皮缝隙果然可以看到几颗没落尽的黄牙。
苏禹纶靠得越近,荫尸的脸部就越扭曲,灯管又开始剧烈闪烁,电线爆出火花,但他丝毫不为所动。正准备要下手的时候,那张脸的嘴部突然出现一道狰狞的弧度。
吴侑学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苏禹纶回过头,只见到他整个人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拦腰拎到天花板上,大概是压迫到腹部,脸上一副要吐的表情。
在他正下方就是浴缸,里头注了水,即将满溢出来。
“……水里有电。”
经他一提醒,苏禹纶才注意到其中一条原本连接着灯管的电线被拉扯出来,外面的绝缘胶皮已经损毁,内层导电材质直接浸泡在水中。吴侑学要是从上面掉下来,那个浴缸的效用可以媲美油锅,捞出来的时候估计都焦了。
那只荫尸生前似乎物理学得不错。它显然很喜欢自己的杰作,两人紧张的情绪让它更加兴奋,不断挑衅地摇头晃脑还制造噪音。
苏禹纶气得只想拿剪刀直接把它铡了,但眼下没时间跟它耗,必须先把电灯电源关掉。
电灯电源位在门板后方,被那只恶鬼挡着,恶鬼前面是先前布下的红线。
苏禹纶没有犹豫太久。他把原本要拿来修理恶灵的剪刀转了个方向,红色丝线纷纷被剪断,轻飘飘地落下。
接下来好几件事在短时间内发生。
首先是终于脱困的荫尸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半开的气窗窜出去,苏禹纶赶紧抢上去把电源切了。
与此同时,失去了无形的束缚,吴侑学遵循重力定律,从天花板开始下坠,但他反射性抓住了气窗窗沿,因此卡在半空中,没有如预料倒栽葱摔进浴缸里。
“先不要放手。”苏禹纶见他脚下没有着力点,打算上去扶他一把。
结果吴侑学爆发力有余耐力不足,苏禹纶扶着他的腰,都还没站稳他就干脆地松开两只手。
‘噗通’一声,浴缸里溅起半人高的大水花。
“对不起!”吴侑学手忙脚乱从苏禹纶身上爬起来,连连道歉。对方的衣服全湿了,衬衫贴伏在身上,头发也淌着水。
“没事,你慢慢来。”苏禹纶抓住他,湿滑的触感像尾活鱼。
话才刚说完,急着爬出浴缸的吴侑学就脚一滑,又摔了回去。
“……”还能再尴尬一点吗?
“……”
“对不起。”
“没事。”苏禹纶抹了把脸,垂下视线。“这件四角裤满好看的。”
当天晚上吴侑学沾到枕头没多久就陷入沉睡。
为了把像是被暴力讨债集团破坏过的浴室恢复原样,两人费了一番功夫打扫,等到终于能就寝时都累惨了。
苏禹纶把湿透的衣物吊起来晾干时,还脸色不善地放话,说班游结束之后绝对要让那只恶鬼好看。看到他的表情,吴侑学觉得如果自己是鬼,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想再来招惹他。
所以前半夜吴侑学睡得十分香甜。
两人的房间配置是两张单人床,吴侑学睡靠窗那一张。床头有小夜灯,整间房笼罩在昏黄的灯光下,家具摆设都拖着长长的剪影。除了挂钟秒针移动的滴答声,一片静谧。
到了后半夜,窗外刮起风,玻璃窗格格颤动发出嘈杂的声音,有几丝冷空气钻进窗隙灌了进来。
吴侑学在睡梦中卷紧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耳朵也缩进被窝里。朦胧中感觉小腿凉凉的,好像没盖到棉被,他闭着眼睛想把被子拉下去一点,扯了两下却纹丝不动。
覆盖着双脚的凉意让他起了鸡皮疙瘩。他正要把脚缩进被子里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握住他的脚踝。
“呃?”
他一下子从床上翻起身,整个人好像刚被甩了两耳光,顿时清醒。
脚踝的位置没什么异物,只有凉丝丝的空气。但是刚才冰冷僵硬的触觉如此真实。
不安的阴影迅速在心中扩散。
吴侑学大着胆子坐到床缘,弯身检查地面。干净的地毯看起来没什么嫌疑,倒是床脚下有床单投下的浓重暗影。
犹豫再三,他伸手揭开了布单。
视力在几秒钟内适应了黑暗,心脏一阵狂跳。不过床底下没有他预期会看到的怪手或鬼脸。他喘了口气,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心,还是躺回去好好睡觉才正经。
他仰倒在枕头上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却又忽然睁大。
从他的角度,可以瞄到身旁窗帘有一块不寻常的鼓起。很高,绝不是动物,也不是风在吹。
那是一个人形,而且正缓缓摇晃着,朝他靠近。
“哇啊!”
吴侑学结结实实地摔到地板上,地毯厚又软,但仍让他痛得嘶嘶吸气。
一时间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他从地上坐起来,紧张地环顾四周。窗廉平整悬坠着,纹丝不动。
“你从刚才就一直翻身,要吵到什么时候?”
苏禹纶醒了,吴侑学一转头,正好对上他的双眼。
“我好像做了恶梦,……不太确定。”
“什么叫不太确定?”
“就是虽然醒了,但是还是觉得很惊恐。”都怪梦里的场景太清晰了,吴侑学摸了摸后颈,一手的冷汗。“让我在这里坐一下好了。”现在看到那幅窗簾还是心有余悸,暂时不太想回到床上。
苏禹纶眨了下眼,像是困得不行,又好像在笑。然后吴侑学觉得脖子一紧,后领被一把揪住。
“明天早上七点morning call,”苏禹纶拍拍身边腾出来的空位,“快点睡吧。”
隔天早上时间一到,内线电话催命似地响。吴侑学紧闭住眼睛死都不睁开,被他拿离耳朵十公分的话筒传来沈长宁的吼声。
“还在睡?这是第几通了啊!你都几岁早上还叫不起来,七点半餐厅集合,干部七点十五就要到,早餐错过就没了知不知道!”
“吵死了,一大早只听到你在叫‘床。”
吴侑学闷声抱怨,无视话筒另一端气呼呼的咆哮挂掉电话,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里。忽然想起来他睡的并不是自己的床。
身旁的位置空荡荡的,苏禹纶在七点之前就起来了,刚走出浴室,套上晾干的衣服扣着扣子。见到吴侑学一脸刚睡醒茫然无措的表情,忍不住问他:“醒了,睡得还好吧?”
“不错啊,被子很温暖,超舒服的。你呢?”
“还可以。”苏禹纶思索了一下,委婉表示:“你睡觉的时候很有活力。”
“什么?”吴侑学来不及反省自己的睡相,脸就先红了,很想知道自己对对方做了什么却又不敢问,睡意去了大半。
他钻出被窝,扒了两下鸟窝似的乱发,也不好意思继续赖床,低着头刷牙洗脸去。
到了饭厅,沈长宁一见到吴侑学就开始倾泻满肚子的怨气:“你早上挂我电话就算了,昨天晚上你们那间是怎么回事,拆厝啊?吵到一楼都听得到。”
吴侑学一愣,没反驳也没道歉,脸上浮现出苦恼的神色。
他想到的是那间被折腾到面目全非连亲妈都认不出来的浴室,虽然能清理的部分他们都打扫过了,但破掉的瓶瓶罐罐还有镜子不知道如何向民宿老板交代,或许只能赔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