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心难按作者:游方-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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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力做梦做得好好的,脸上忽然一阵疼,他猛地坐起来,茫然地环视四周,还是一张桌几张凳子一个大橱,他放心地倒下去,继续酣睡起来。
汪进眼睁睁地看著赵力的目光掠过自己形同无物,然後自顾自地睡。怒火腾地窜了上来,他显出人形,又在赵力脸上啃了一口,牙齿用力极大。
“啊!”赵力疼地跳将起来。他猛然回头,看见了一个人影。
“你是谁?!”
汪进从怀里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给你银子,你给我做烧鸡。”
赵力傻住,半晌後指著汪进大骂:“你疯了吧?!大半夜的出来吓人就是让我做菜?!今天早上给我留信的是你吧?你就这麽想吃烧鸡?你饿死鬼投胎啦?!”
汪进听到最後一句,嘴里不由自主地蹦出话:“我真有可能是饿死鬼投胎,但是现在又成鬼了,不是饿死的,是被水淹死的。”
赵力再次傻住,回过神来时,掳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推搡汪进:“你还装鬼?脑子有问题吧?哪里跑来镇上的疯子?滚滚滚!”他是杀猪的,手劲打得很,汪进被他推著推著跌在地上。
他心里一气,从赵力头上飞过去坐在他床上:“你才是装的!你才是疯子!”看见对方吓得一动不动,他语气又缓和下来:“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只是想让你做菜。”
任是赵力胆大如牛,此时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著眼前这个面相温和的青年,脑袋里仿佛被雷劈中了混乱不堪。
汪进叹了口气,拖著赵力来到厨房,指著墙角:“我鸡都给你抓好了,你开始做吧。”
“放心,我不是吃人的鬼,我只爱吃菜,你快做。”汪进又变出一盏亮著灯芯的煤油灯。
赵力抖著四肢,在汪进的逼视下提刀杀鸡。等他把葱花都切好了,终於镇定下来。自己遇到的这个鬼可能真是不害人,就是馋嘴。
而後,赵力的动作就利索起来,不一会儿一锅烧鸡一锅烙饼就做好了。
用大碗盛上,赵力道:“做好了,我……可以走了吗?”
汪进眼珠子快掉进烧鸡里去了,他摆摆手:“走吧走吧。”
赵力飞快地窜到卧房里,用被子蒙住头,两耳留意著房里的动静。馋鬼果然没跟来。松下一口气,赵力渐渐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力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小饭桌上和锅里的烧鸡一点不剩,烙饼只剩下一小块。霍!可真是个胃口大的鬼!赵力还在烧鸡碗旁发现一锭五十两的银子。他想了想,拿起它放进了大橱子的最底下。
带著扁担,赵力便去村里挑猪去了。
这天他忙到了天黑才消停下来,倒了热水泡脚,他舒服地仰脸倒在床上。
“今天我要吃干煸豆角。”一声温润的声音闯进来。
赵力一挺腰坐起来,面前站著昨晚的馋鬼。怎麽又来了?赵力对馋鬼道:“你说给做就给你做?”
汪进眼角瞟下大橱子:“五十两银子只够一顿烧鸡的吗?”
他怎麽知道我把钱放那儿了?赵力大惊,知道自己始终斗不过一只鬼,只好擦干脚去厨房做饭。
这次他抱著上臂坐在小饭桌旁看著馋鬼吃。我做的饭这麽香吗?赵力拿起筷子想夹起豆角尝尝。筷子刚碰到,就被另一双筷子打掉了。馋鬼瞪他:“这都是我的!”
赵力觉得好笑,同时觉得馋鬼这副模样像个小孩子,说不清是可爱还是可恶。
时间长了,赵力觉得睡眠严重不足,他只好在傍晚时就开始做饭,饭菜都是馋鬼前一晚要求的样式。然後天一黑,馋鬼便飘来吃食了。
赵力觉得自己像在养一只任性的猪。
他本可以在馋鬼来之前自己先吃,这样就可以避开馋鬼。然而他试了几次後心里不对味──他发现他喜欢和馋鬼一起呆著。等他消化了这个念头後,他又开始想,馋鬼喜欢和我一起呆著吗?
於是这天他在馋鬼狼吞虎咽肉汤泡饭时问:“馋鬼,你喜欢吃我做的饭?”
汪进点头,同时手口动作一刻不停。
“那你喜欢和我一起吃饭吗?”
汪进停了一下动作,嗫嚅道:“还行,就是你身上血腥味有点重。”
赵力黑了脸。他不是因汪进说他身上有血腥味不喜,他原本就是杀猪的,身上有味儿正常。他是因为‘还行’两个字。他没读过书,但是脑袋并不笨,他大概知道汪进只当自己是个会做饭的屠夫。赵力觉得脑袋有点晕,他对汪进道:“你吃著,我去睡了。”
汪进从进食之间腾出点空:“你不是还没吃完吗?”
“不吃了。”赵力摆手。
汪进近日觉得自己的食欲有所减弱,这在他之前无论是人是鬼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可现在发生了,他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杀猪的不和他一起吃饭了。想到这一层,他又忆起杀猪的那晚问他的话。此时,他的榆木脑袋忽然开了窍。他先自己闹了个大红脸。踌躇一阵,才从厨房飘进汪进的卧房。
油灯如豆,却照亮了整个房间。杀猪的正在看一副画。画上是个标致的女儿家。
汪进问:“这是谁?”
赵力答:“刘婆给我找的姑娘家。”说完仔细盯著汪进的脸。
汪进心里一塌,他一句话断成几截:“那、那恭喜你、你啊。”
赵力见他神情有些慌乱无助,心下大喜,正要抓住他的手诉说衷肠,谁知面前的人影忽然不见了!
汪进狂飞到墓地里,正遇著在外乱荡的秦丕。
他扑过去哭道:“秦丕,你帮我投胎去吧,我要投胎成猪……呜呜呜……”
秦丕的脸上僵住,哪有人要投胎成猪的?
汪进径自哭道:“我心里疼得紧,还不如投胎成猪让他宰了!呜呜呜……”
秦丕嫌弃地推开他,用衣袖擦去肩头的眼泪鼻涕,然後问清了缘由。他二话不说,拎著汪进的领子找到赵力家。
“杀猪的,杀猪的,我给你送猪来杀啦!”说著把汪进扔到赵力床上。
赵力本来就因汪进跑掉了心里一团乱没睡,这时见到汪进被人带过来,一把搂住了。两人四目相对,嗫嚅著嘴唇却没吐出一字来。
秦丕见他俩这傻模傻样,不耐烦道:“这只鬼是他见你要看姑娘的画心里疼,谁要投胎为你做猪,你看著办吧。”说完秦丕消隐而去,继续游荡。
赵力听了这话惊喜不已,他把汪进由於难堪而地下的头抬起来,情不自禁地亲了一口:“馋鬼,是刘婆硬把画拿给我看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汪进想了半天想不出话来,他硬逼出来一句:“我、我今晚的饭还没吃完呢。”
赵力狠亲了下他的嘴唇:“做了这麽久的饭给你吃,你也该让我吃了!”说完就把鬼扑倒在床。一夜恩爱缠绵,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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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样,我做了桩好事吧?”秦丕得意道。
“你也就喜欢撮合男子与男子这类有悖伦常的因缘。”李执避开他凑上来的嘴唇。
秦丕嘻嘻笑:“既是因缘就是命定的,连伦常都拦不了。”
“就你歪理多。”
“啵”得一声,秦丕还是得了次手。
第九章 清风
仲清风的名字叫清风,在这个名字被频繁使用以前,还是挺风雅的,让人闻之联想使这名字的人怕是儒雅豁达,润人如风。如果仲清风不嗜酒如命的话,是很符合这个名字的。
在仲清风活著的时候,他那些狐朋狗友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个人喝的,於是他就有点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感。他时常独自拎个大酒壶爬到屋顶上,看一眼月亮喝一口酒,他倒不是要刻意培养诗人情怀,他只是在清空自己对一些事的燥郁与不满。从屋顶上下来,他便又是旁人眼里温润如玉、大度优雅的仲清风了。
那夜他酒喝了半壶,忽然降了小雨。他那时还有点愤懑,便不顾雨点,又喝了一会儿。待他要下去时,脚下一滑,跌落下去。本来这屋顶也没多高,只是他歇了运,掉下去把脖子扭断了,当场断了气。
发现自己死了,仲清风自然不免抱怨老天不公,然而抱怨了一阵也就释怀了。他性子有些淡,觉得能每夜游荡时不时偷偷看望下家人比去地狱好得多。只一样让他有所不满──缺酒喝!儒雅公子做惯了,他一时没想起自己是鬼,可以任意去谁家酒窖偷都不会被抓到。可时日长了,他终是乃不住嗜酒馋虫,在一夜路过一家他生前常去的酒楼时,他被酒香味勾了进去。
随著跑堂的走,他很快飘到了酒窖。待跑堂的离开了,他一挥衣袖,点亮了墙角的油灯。凭著老练的鼻子,他拿起一坛酒,拿开酒盖凑过脸仔细品闻,果然是他最爱的新丰酒!踌躇片刻,他一狠心,已经是鬼了,讲究什麽偷与不偷!仰头便是一大口。久违的火辣混著清香席卷了他的口舌肠胃。舒服!他咧嘴笑,正待要再灌一口,眼角瞟到一抹人影。不,是鬼影!因为方才他身边并无旁人,能做到无声无息忽然出现的,十成十是鬼了。
仲清风不慌不忙,把酒坛托在手上,对眼前这个未脱稚气的少年鬼道:“是鬼?”
少年鬼点头,明亮的双眼直勾勾地盯著他手里的酒坛。t
“你想喝?”仲清风眼睛看向手中的酒坛。
少年继续点头,顺便咽了口口水。
仲清风自然是不舍,但是他难得遇到游魂,有结交之心,所以他对少年道:“我先来的,这酒自然归我,但是你想喝我也可以给你分一些。”
少年欢喜非常,他不禁摩擦手掌,眼中的明亮更甚。
仲清风看著少年的神态,不自觉地勾起嘴角,他拉著少年的手臂:“走,我们换个地方喝。”
两只鬼大摇大摆地从酒楼大堂穿过,少年趁人不注意时,还顺走了两只酒碗。
真机灵的小鬼。仲清风暗想。
少年跟著他走了半晌,终於忍不住道:“咱们去屋顶喝吧,那里喝著好。”
仲清风声音沈了下来:“绝对不去。”
“为什麽?”
“我就是从屋顶上摔下来摔死的。”
少年噗地一声笑了起来,笑了一阵直喊肚子疼。
仲清风微皱眉头,耐著性子等他笑完,然後拉著他快速飘到一座凉亭里。
从少年手里接过酒碗倒满酒。
“你是怎麽死的?”仲清风问少年。
少年先喝了一大口酒,满足地呼出一口气後才答道:“我是得了怪病死的。肚子疼了三天就死了。”
仲清风瞧他小小年纪,馋酒馋成这样子,很有些可爱。他也喝了一口酒,醇香入腹,满口余甜。
“你是我死後遇到的第一个游魂。”仲清风道。
少年惊讶抬头:“你才死没多久吗?”
“一个多月。”
少年先是沈默一阵,而後忽然问:“你几岁?”
仲清风一愣:“二十有一。”
“哈哈!”少年笑得手舞足蹈,“我比你大!快叫我哥哥!”
任是淡如仲清风也难理解少年的幼稚劲。他把自己的酒满上:“你死了几年?”
“七年了,我死的时候十五,现在刚好比你大一岁,快点,我还没被人叫过哥哥呢!”少年便从他手里抢过酒坛边嚷道。
“小鬼。”仲清风嘴里吐出两个字。
少年一愣,随即有些生气地跳起来,他一脚踏著石凳,一手指著仲清风:“你、你、你!不许叫我小鬼,你明明比我小!”
仲清风平日不大起波澜的情绪此时异常兴奋,他伸手摸著少年的头顶,作出一副调笑的样子,“你看看你自己,不是一副小孩的样子?”
少年气鼓了腮帮子,正要发作,眼前那鬼却忽然消隐,连带石桌上的酒坛子。他目瞪口呆,差点被气哭。
仲清风像被一根若有若无的线牵著似的,每夜忍不住到酒楼等那少年。一见到他就要逗他,看他咋咋呼呼地和他生气,他心里就高兴。比活著的时候还高兴。
“你把松醪酒藏哪儿去了?!这酒窖好容易出现的酒,我循著味儿过来的,这会儿突然消失了,肯定是你藏的!”少年气鼓鼓地质问仲清风。
仲清风道:“被我刚才一口气喝了。”
少年气红了眼,他在酒窖等了一年才等到的松醪酒!他冲到仲清风面前闻味道,果然味道很浓!
在少年还来不及对他动手时,仲清风忽然叼住了少年的嘴唇。少年的惊讶地张嘴,仲清风又把舌头探进去。
仲清风吻得正欢,舌头忽然被人狠狠咬住,身体也被大力推开。仲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