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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蛇祸(原名宝钞)-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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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还是慕长宫的时候,因与原本还是大蛇的殷孽结下仇怨,被毁了原本的肉身,危急中,他趁殷孽疏忽夺了殷孽大蛇的躯壳,活到了今日。原本蜕皮方可与身躯融合,借着殷孽修得的内丹再行修行。但白蟾宫顾及当日还被锁在伽蓝寺塔下的青兆,钱孝儿三番两次相劝,都不肯蜕皮。直到青兆远去,真相大白的如今,或是释怀了一些事,他躲在神墓峰下将那早已腐败的蛇皮蜕去了。
  只是大蛇的肉身,在腐皮蜕去之前,像是光鲜的死肉只能看看皮相,新皮重生之后,却如同注入了泉涌般的生命力,妖气冲天。之前白蟾宫为了掩饰喉间龙蔻香囊散发的异香,曾在钉魂的时候以天木玉兰入骨遮香,蜕皮后,那从骨中散发出的兰香混着大蛇的妖气,几乎成了一股腐烂的恶臭。因此,白蟾宫不敢久留在神界清净的地方,从凡间解决完西沉的事回来以后,就躲在了神墓峰脚下疗伤。
  当初,他为了不使魂魄与大蛇的肉身排斥,曾托义庄的钱孝儿替他钉魂。槐扣伤身伤魂,稍有差池神形俱灭。如今蜕皮,他除了要受比钉魂前更大的痛苦以外,就算往后哪怕有万分之一的侥幸可以拔掉了槐扣,他也再变不会原来的慕长宫。
  为了让西沉还债,他用元丹向钱孝儿换给了西沉一颗完整的心,损伤根本,身上的恶臭和妖气令他不敢在神界露面,只得躲在这么个阴暗潮湿的洞里疗伤。如此不堪,阖桑找到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美人,是不是只是自己在月下的一个幻觉,甚至霎时想要放弃他转身就走,可看着白蟾宫那脆弱得一碰既碎的样子,他只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还是走到了白蟾宫身边。
  阖桑伸出手掌抵住他腹间丹田,运送神力助其复原。此间失了元丹,损伤太多元气,以致白蟾宫的蛇鳞獠牙都露出了半边。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为何要蜕皮,为什么变成彻底的妖怪,”他沉声问白蟾宫,“我想你还是念着你师尊的,从他近日的言谈举止,长生真人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钱孝儿不是号称天下没有难得住他的事吗?钉魂虽被他说得邪乎,但只要他肯,一定没有做不了的事,只是他懒得做,又或者不肯做罢了。你原本是长生真人唯一的徒儿慕长宫,而今变成妖怪,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白蟾宫微怔,他并没有想到这些,从当年为了白龙女自甘堕落以来,他从没有想过还能再回蜀山,如今阖桑提起这事,他的心倏尔空落落的。
  “五公子为何这么说?”
  白蟾宫脸上的白鳞和獠牙缓缓褪去,那张曾经迷住阖桑的脸皮再次恢复原样,阖桑满意地收回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对白蟾宫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妖气冲天,浑身恶臭,就算长生真人舍不得你,你有脸再做回他的徒弟?蟾宫,我了解你,你这么顽固的个性,是永远都不会回头的。”所以,即使知道白龙女心不在你身上,即使求不得,你仍旧不肯回头看看其他人。
  白蟾宫垂首,一言不发。
  没错,阖桑说的一点也没错,他如今成妖,该做的都做了,没做的今后也不会欠着,是真的决意断去曾经一切的恩恩怨怨。
  “之前我的内伤很重,殷孽的肉身早已不堪负荷,如果我再不蜕皮,就会跟着这具皮囊一起灰飞烟灭,”白蟾宫抬头看向阖桑,“五公子你知道的,我以前做了太多错事,害了太多无辜的人,我要西沉和白帝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却不能厚此薄彼,逃了自己的债。我只是想活久一点,就算是今后死了,取不了槐扣魂飞魄散,也能安心点儿”。
  阖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问:“你想如何还?”
  白蟾宫移开目光,看向洞外的光亮,心平气和地说:“伽蓝寺里的亡魂和吴州大水淹死的百姓,都是我的孽,我欠他们一条命。我想,就变成西湖上的一座石桥,受万人踩踏,直到遇到了那些人,我将命还给了他们,或许就当还债了。”
  阖桑嗤笑:“九命猫妖都没有这么多条命,你以为你是凤凰可以涅槃重生,还得了这么多人命?”
  白蟾宫当然知晓,因此回道:“所以我才想活得更久一点,至少受的折磨更多一点。”
  阖桑摇了摇头:“你的想法我不太认同,弥补又有何用,那些人已经死了,就算再转世为人,也都不再是曾经被你伤害的人。你还不如替我守陵,算算也快到我入墓的时间了,到那时我和地府打个商量,让他给那些人投胎一户好人家,至少下一世幸福美满。”
  白蟾宫正要开口,阖桑立马打断他:“不要急着回答我,我还有时间,好好想想,再给我答案。”
  这是个颇有私心的提议,白蟾宫清楚。
  “你也别继续待在这里了,我雅五的行宫,还容得下你。”他起身,将白蟾宫扶起来,但白蟾宫已经撑到了尽头,实在太虚弱,两条腿根本站立不稳,阖桑干脆脱去外衣盖在白蟾宫身上,将他拦腰抱起。
  白蟾宫从下看着阖桑的脸,他的下巴非常好看,干净,像是带着一抹柔情。
  “五公子,白某此生只爱一个人,她已经死了,所以我也便死了。虽然她不曾将心许给我,我也从未得到过她,但我已将心交给了她,要不回来了,”白蟾宫轻声细语地说,收回目光,靠向阖桑的胸口,抬手轻轻覆在他的心口上,“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又明不明白你自己的心思?不要像我这么顽固不化,免得想要回来的时候,也要不回来了”。
  阖桑顿住脚步。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自信十足地笑了笑:“我看蟾宫你想多了,”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来,戏谑地问道,“我倒想问你知不知道钱孝儿的心思,他早早催促你蜕皮变成妖怪,是不是想顺水推舟收留你在义庄慢慢还他的债?”
  白蟾宫扬起一抹浅淡的微笑,模棱两可地说:“或许吧,白某的冤亲债主从来都不少。”他的那抹笑很淡,但很美,阖桑一直说他是月下朦胧的一抹雾,染着月亮的光晕,而这抹笑,就像是雾中虚幻的颜色,看得见,却摸不着。
  他就这么看着白蟾宫,微微有些失神,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对白蟾宫说:“你今天很温驯。”他感受不到白蟾宫像初遇时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闻言,白蟾宫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微微阖上双目,低低回道:“可能,我有些……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四回

  立在墙角四周的宫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亮,屋里的气氛格外沉闷,窗外翻滚奔腾的云海,颜色暗沉,隐隐裹着闷雷隆隆作响。
  五公子阖桑抱着白蟾宫回来以后,习惯性将自己的决定吩咐给天演去做。可天演听完他的话,却并不像往常那般雷厉风行,直到阖桑察觉到不对劲回头打量他时,才看到天演动也不动,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垂着眼帘看着地上映照的浩瀚星空。
  他似是想用沉默,来反抗阖桑的决定。原本欢欢喜喜跑到阖桑身后的木鱼,也默默站回了天演身旁,不停烦躁地抠着指甲。
  见状,阖桑心里有些不痛快,天演和他算是至交,又因为渊源深厚的主仆关系,阖桑早已不仅仅把天演当做家臣看待。可他却发现,自从人间游历之后,天演和他的分歧越来越大,他甚至有时候不太想理会天演了。
  “我让你去禀告父帝,替我造一间侧室,安顿我的守陵人,你怎么还不去?”他口气不善地问面前一动不动的天演,那张毫无表情与情绪波动的脸,阖桑怎么看,都觉得是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了。
  “公子,你要谁做你的守陵人?是臣,还是其他家臣?”天演没有继续拂逆阖桑,稍稍提了一口气,颇为强硬地问道。
  阖桑微眯起眼眸,天演给的选择里,并没有他中意的那个人,这么说,精明如天演,他已经看出自己选的守陵人是谁了。
  但他是阖桑,风流不羁的雅五公子,又怎么会因此退缩。
  “我要白蟾宫替我守陵,不是你,也不是任何人。”
  天演身后的木鱼猛然一颤,将一根手指的指甲猛然抠断。
  天演抬头迎上阖桑的目光,坚决道:“他是妖怪。”
  阖桑笑了起来:“他从来都是妖怪,所有人不都知道吗?”
  天演却说:“可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
  阖桑觉得有趣,问他:“如何不一样?是他现在不是妖怪了,还是又变成人了?”
  天演皱眉,向阖桑走近一步:“公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阖桑收起笑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他守陵。”
  这种对话,木鱼一向不敢插嘴,但此刻听到阖桑这般一意孤行,始终不敢和白蟾宫断个干净,非要纠缠不清,且越做越过火,忍不住低声喊了声阖桑:“主子……”
  阖桑闻声只看了木鱼一眼,便收回目光背对起两人。
  他缓缓说:“天演,你还叫我一声公子,说明你还拿我做家主看待。往日你就看惯了我的作风,也不见你多加阻拦,但我不明白,怎么到了白蟾宫的事上,你就如此不识时务。”
  天演默了一下。
  木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神色间有着一抹担忧。
  他听到天演回道:“天演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十指连心,公子不会不知道指尖血,就是心头红吧……那晚公子指尖落红,杯中景象,到底是臣多心,还是公子不自知……?”
  阖桑低垂着眼帘,看不清他眼底的颜色,他的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嘴唇开合,听到他平静地说:“倘若就如你所言,我不自知,那又如何?白蟾宫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如此忌讳?”
  天演毫不犹豫回道:“且不说白蟾宫本人如何冷血无情,为一己私欲残害无辜。就说他的来历,还有他卷进当年游神荣兆与白龙女一事,还有他和非人钱孝儿的瓜葛,现如今还妖气冲天……公子,白帝的下场还不够教训吗?若非为了一个西沉,他怎会自毁帝心。白蟾宫此人若留下来,只会成为第二个西沉。”
  “不不不,天演,你危言耸听了,”阖桑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是白帝,他也不是西沉,你说的这些,不可能会发生”。
  “公子!”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去禀告父帝,时日无多,这事要抓紧了,”他回头,不再给天演说话的机会,眸光浅淡地看着他,缓慢说,“我要的守陵人只能是白蟾宫。”
  ×××
  木鱼徘徊在安置白蟾宫的院落前,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着那几扇紧闭的大门。
  阖桑找回白蟾宫时,他看起来元气大损,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已经有好几日不曾看到他出门走动。那漫出屋顶的妖气,就像是一片厚重的乌云笼罩在神宫上空。
  木鱼不停抠着指甲,十根指头的指甲都被抠得乱七八糟,他的嘴不停翕动,像是喃喃念着什么,可声音太小,听不太清楚。
  天演始终逆不了阖桑的意,最后还是妥协去神墓峰向黑帝传达了修筑墓陵侧室,安置守陵人的决定。黑帝是非常溺爱阖桑的,自然,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一向都是向着阖桑。也就是说,白蟾宫做守陵人一事,已经是铁板钉钉了。
  “真不公平……老天爷真不公平……”似是憋屈了太久,木鱼越想便越咽不下一口气,渐渐提声只差大声吼叫出来,抬手忍不住一拳砸在了拱门上,许久,才恍如克制般缓缓收回手,冷冷轻哼了一声,作势转身离开。
  然而此时,木鱼却忽然听到一声牛鸣,沉沉的,拖得很长,像是从天边很远的地方传来。
  木鱼微愣,四下张望,仔细去听,却又什么都没听到,过了片刻,还是毫无动静,便以为方才是自己听错了。
  可当他刚打消疑虑,再次动身,那牛鸣又突然响起,如同清晨深山老庙撞出的晨钟声,响彻天地,木鱼不由警惕起来。
  他循着声音找去,不知不觉慢慢走出北郊神宫,牛鸣就好似在指引着他,木鱼听着听着,脑袋就昏昏沉沉的,神情有些渐渐呆滞,晃晃悠悠地朝着天边一方踏云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还是山神的缘故,与山精妖怪间的通灵非常之强,那牛鸣像是一个人在急切的召唤他,木鱼只能听着,却无法抵抗。
  隐隐约约间,他只记得自己来到了一座高耸而又死寂的山峰前,一头巨大的青牛伏在山脚下,鼻上的铁环连着粗大的铁链锁在一根高大的石柱上,不停仰头朝他叫唤,他清楚地看到青牛的眼角好似有泪水蕴藏。
  待木鱼浑浑噩噩的回到北郊神宫后,再想要记起之前发生的事,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是他的脑海里不停回旋着一句话,吵得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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