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生-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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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日峰上除了空见和空闻,只来了空我,空痴哭的声泪俱下,拉着空见的手不松开,一直送到了梵净山下,依依不舍的道别。
难得空我说了句话:“都快赶上十八里相送了,至于吗?他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空痴大哭的反驳:“至于,怎么就不至于?我从来没跟空见分开过,没有他,我的日子可怎么过呀?”他哭的愈发的伤心,索性扯开了喉咙,大哭起来。
青云笑着说:“得,戳马蜂窝了,看你怎么哄他。”
空见有点头疼:“空痴,你莫哭了,等我回来给你带东鼋最好吃的果子,还有你说的那什么斋的点心。”
空痴稍稍的停了,抽抽搭搭的说:“是祥瑞斋,我还要果仁张的糖炒栗子、五香花生,回回斋的软焖牛肉,还有。。。”
“行,糖炒栗子,五香花生都行,那牛肉就不行了,咱们是出家人。”
“那好吧,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当心,这个给你。”他在怀里掏出个绣工精致的素色荷包“你一定用的着,这是我历年来攒下的,你拿着吧,左不过你给我买东西用的着。”
空见入手,只觉的沉甸甸的,好奇的打开看了,里面竟是黄灿灿的金豆子。他愕然的看着空痴,空痴装作大度的说:“佛爷有钱,给你拿着做盘缠,我在山上用不着,这东西虽是俗物,却有用的紧。”
空见傻傻的看着那金豆子,青云笑着帮他封了口,说道:“你这小和尚还有些义气。”他对空见说:“收着吧,这些黄白之物在俗世最是有用。”
空见点头称谢,他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既然都说有用,那就拿着好了。
梵净山的历年的传统,凡入世弟子,皆是一僧一道结伴而行。空闻的道友是青云,而空见只是临时跟去,自然也就没了道友。那空我倒是有一个,正是他的死对头青松。
青云如今再不是当年那小道士的模样,十六岁的少年,身子稍嫌清瘦,似亭亭青竹,眉眼间略带着青涩。那空闻除了是个光头,跟他一般无二。青云看向空闻的眼神总是带着怜惜,让空见不解。
青松长的人高马大,他比空我还年长一岁,已是十八,身高七尺。红脸膛,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鼻直口方,若忽略那一脸的豆豆,也是一个男子汉了。
空我长相英武,面容白皙,比青松稍稍的矮了一点。五人一行意气风发的出了梵音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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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扯棉拉絮的飞舞不停,天地间一片苍茫。五个雪人在漫天飞舞的白雪中艰难跋涉。
天色彻底的黑了下来,五人总算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见到了一个庄子。
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在门口来回张望,想是站的久了,不停的呵着手,跺着脚。
看着远远走来的五人,那人眼睛一亮,伸着脖子看着。待到跟前,看清了模样后,面上露出了失望之色,显然这不是他要等之人。
那五人走到了门前,俱是带着斗笠,却也没能挡住风雪,浑身上下变成了雪人,他们正是空见一行。
自那日离了太虚观,五人已走了半个东鼋,到了今日,整整离开梵净山一年有余。
空我向前宣了佛号:“阿弥陀佛,贫僧有礼了,我五人在雪中一路行来,颇多辛苦,想在施主的庄上避避雪,请主人家行个方便。”
空见抬头看那庄子门口,一块不大不小的匾正正的挂在那里:成园。他看着这宅子有些怪异,却没说出来。
那家丁见着五人的服饰,忙说:“师傅道长请门房歇息,我进去回禀我家小姐一声。”
那家丁引着五人进了门房,里头摆了一张方桌,两条长凳。燃了一个小小的炭炉,炉上还坐着水壶,丝丝的冒着白烟。那人手持着水壶,给五人泡了一壶茶,才放下水壶道:“几位请自己动手,我这就进去回禀我家主人一声。”
空闻点头:“有劳了。”
家丁快步去了后宅,空见在背篓里拿出钵盂,倒了半钵,晃着等水凉。小狐狸早已不耐,一步窜上了桌子,按住钵盂就喝了起来。空见笑着看他喝完,自己才重新在钵盂里续了茶,慢慢的喝着。
青云伸着食指点着小狐狸的头,笑嘻嘻的说:“也不知你几世修来的福气,让笨蛋这么疼你,我们用他的钵盂他都不愿,却愿喝你的剩水。”小狐狸躲开他的手,看着青云眼神透着得意。
青云翻了个白眼:“得意个什么劲?不就是只圆毛畜生?”小狐狸嗷的一声,一爪子拍在他手上,眼见的渗出了血丝。
青松的眼睛微眯,就要动手抓小狐狸,青云伸手拦住。
空见笑嘻嘻的说:“好吧,让你惹他,挨了几回了?也不长个记性。”他在背篓里拿出个白瓷瓶,倒出点药末,轻轻的洒在渗血的地方,那手法很是熟练。空见用手轻轻的点了点:“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那药是白毛老猿给他预备的,有外敷的,内服的,治风寒,药虫子,除瘴气,五花八门一应俱全。
青云依然笑嘻嘻的看着小狐狸说:“你这是挠了我几回了?你可记住,等哪天空见不在,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做围脖。”
小狐狸轻蔑的看他一眼,跳进了空见怀里,空见笑嘻嘻的抱着他,点着他的脑门说:“你也忒淘气,挠了他几回了,若不是猿前辈的药,那手上也不知要留下多少道疤。”小狐狸嗓子里发出了哼哼的声音,往他怀里拱了拱。
空闻笑看着空见,他这一年长了许多,面色也不再白皙,像是度了一层蜜蜡,隐隐的褪去了孩童 稚嫩,略有些少年的模样。
五人一边喝茶一边等,许久未见那家丁过来,却等来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带着俩个丫头进的门来,向着五人扫视了一眼,空见觉得那目光和自己的娘亲有些像。
那女人头上戴了昭君帽,一袭墨色的斗篷裹住了姣好的身形,一双丹凤眼,目光温柔,她轻轻的说:“雪这么大,师傅和道长辛苦了,一路上可还好走?”
空闻合十回到:“阿弥陀佛,出家人风餐露宿的惯了,说不上辛苦,这一路走的尚好。”
那女人轻轻的点头:“哦,这就好。”她看着空见说:“小师傅可有十三岁?”
空见喜欢她脸上的那抹笑容,微笑着说:“小僧今年刚好十三了。”
那女人眼里闪现出惊喜,略略的有些激动:“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空见不明所以,只啊了一声,点头说:“嗯,挺好的。
那女人亦觉察到自己有些失态,遂轻咳了一声,向身后的丫鬟道:“青霜,你带道长和师傅去前院的东厢房歇息。”
她身后一个穿着青衣的丫头过来福了福说:“师傅,道长,这边请。”几人随着那丫鬟前往厢房。
走在后边的空见,听那女人问:“那人还没到吗?”
“还没到,这么大的雪,路上怕不好走。”一个声音答道,想来是她身边那丫鬟。
“唉,怎么就选在这样的天气回来了?”
空见暗想:这是在等什么人?他们来到了厢房,里面有一铺靠窗的大炕,那丫鬟张罗让人烧了炕,生了火盆又备了斋饭送了过来。
青云笑着说:“不错,这里虽然偏僻,礼数倒也不差。”
三更时分,听着外头螺马声响,似是有人来了,空见翻了个身,问身边的空闻:“听见外头的动静了吗?”
空闻挪了挪枕头:“听见了,应该是借宿的吧,这大雪天,投宿不易啊。”
“我看不是,咱们来时那个家丁分明在等人,后来我还听见她们说在等人。”
空闻拉着他的手说:“睡吧,明日就知道了。”
空见到底坐起来看了一回,才算躺下睡了,青云嘟囔着说:“出家人讲个清心寡欲,你倒好,好奇心这么重。”
第二日,吃过早饭,空见出去看时,雪还在下。空闻见他出去,也跟了出去,两人站在廊下看雪。
那雪已小了许多,米粒般大的雪粒簌簌的落在了地上房舍上。院中有一株碗口粗细的红梅,正在吐蕊,满树的繁花,风过,便传来阵阵冷香。
一个四十左右的婆子持着一把大扫帚费力的扫着积雪。空见跑过去帮她,拿了一把铁锹铲了起来。
那婆子满面含笑:“使不得,使不得,怎么能让小师傅给我干活。”
空见笑着说:“不妨事,我闲着也是闲着。”
那婆子一边扫一边说:“这雪忒大了些,都下了两日了,也不见晴。”
“呵呵,不是说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我看这雪下得挺好。”
“这话倒是不假,可是有那家底浅薄的,又要受灾了。我家小姐心善,年年都要施舍出去许多粮食,看着吧,过几日就要有人来借粮了,唉。”那婆子摇着头“又要冻死人了。”
空闻听了心里一动问道:“官府不管吗?”
那婆子看了他一样说道:“管,怎么不管,可也要管的过来。年年的设粥棚,赈济灾民,可还是有人要冻死。年轻的体格好,就熬过来了。岁数大的,熬不过来就去了。哪年都不少往外抬人。”
空闻蹙着眉,仰头看着满天的风雪,忽然说了句:“老天不眷顾穷人啊。”
空见不明所以,只顾跑去看那梅花了。青云出门正见两人站在红梅前,指着空见手里的梅花笑问:“昔日佛祖拈花便传与摩诃迦叶衣钵,你这拈花是要把衣钵传与谁?”
空见笑嘻嘻的说:“我传与你如何?”
青云长揖道:“多谢佛祖。”
空见折了那花枝拈在手里,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我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咐嘱青云道长 。”
青云道:“弟子谨遵法旨。”
空见又道:“去,把我的金缕袈裟和钵盂拿来授予青云 。”
空闻笑着敲了空见的头,“ 淘气,连佛祖你们也敢拿来编排。”
空见笑嘻嘻的摸着头说:“青云,你看这梅花开的多好?”
青云点头,那婆子听了笑着说:“梅园的花开得比这还好,喜欢不防去看看。”
空见听了高兴:“那园子外人能进吗?”
那婆子笑的爽朗:“无事,不拘外人,喜欢便去。”
空见听了高兴,问了那婆子路径,拉着青云和空闻一路去了梅园。
远远的就问到了风中的了冷香,进了那园子只见满眼俱是梅花。红蕊绿萼,虬枝龙游,千姿百态,看花了空见的一双法眼。
空见流连在梅花林里,不时的发出赞叹,青云笑着说:“就说你是笨蛋,就这么大点的一个梅园就让你看傻了,改日我请你去西烈最大的梅园赏梅。”
空见笑着说:“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青云伸出手掌,空见微微发愣,青云抓起他的手掌:“咱们击掌为誓。”
空见明白了他的意思,举起手来拍了一下,清脆的掌声和少年爽朗的笑声在林里回荡。
“人生最美少年时啊”一个醇厚的声音在三人后响起,空见猛的回头,却见一个中年男子踏雪而来。
那男子修长挺拔,身着一件蓝色长袍,外罩了狐皮大氅,头上戴着狐皮帽子,面容儒雅,颌下三绺长髯,竟是一派风流文士的模样。
来人看空见紧盯着他笑问:“小师傅可喜欢这园中的梅花?”
空见笑着说:“喜欢,清香逸远,凌寒独芳。”
那人道:“梅花香自苦寒来,世人只闻的那花香,却没想那梅树受过怎样的煎熬和摧残,才能开出那傲雪遗世的花来。”
空见一愣,没想到那人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狐疑的看着。那人又道:“世上之事莫不如此,不单是梅花,凡要立于人前,无不需要付出艰辛。”他看着满眼惊愕的空见道:“就拿小师傅来说,小小年纪便在这红尘里历练,无非是要在日后修成无上大道,可是,付出了那许多究竟是值与不值?”那人说完,也不理空见三人,径自去了。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那人到底何意,再也无心赏梅,回了前院。
过了晌午,雪依然没有停下的征兆,空见盘膝坐在大炕上修习心法。这一年来,他的功法日进千里,小云境的两人教他的法门对他大有益处。他的眼睛已看进石里一丈有余,在暗夜里视物更是毫无阻碍。昨夜来人他看的分明,就是在园中与他说话的那人。
风在窗前整整呜咽了一夜,空见听到女人细碎的话语在风中传来:“她并无过错,你若休了她,让她日后如何过活。我做二房,那是万万不能的,若此。。。宁青灯古佛”。
男人无奈的叹息:“我终是负了你。”那话里透着的是怎样的无奈和不甘。
再要听时,却是吵架,又夹着哀求,似是许多人在吵。
天亮的时候,雪已经停了,空见一夜没睡好,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这一夜,他想了许多,却没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