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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垂柳渡·羽辞云-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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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了的人舒坦了,却叫我们这些活着的该怎么办?宁霄白毕竟是皇帝,被我老爹骂成这样,里子面子都丢尽了,哪会让我们好受?
  果然,宁霄白转眼看向我,道:“你是司慎儒的独子吧。朕仿佛听说你是远近闻名的才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朕宫里还缺个琴师,你随朕进宫如何?”
  我知道宁霄白这是明摆着侮辱我,在我爹那儿受的气想从我身上讨回来。不过我着实冤枉,咒你的人是我爹,与我何干,何苦迁怒于我?何况我虽不想寻死,却也一向自恃清高,自然不会去宫里做琴师,便也大义凛然道:“承蒙皇上错爱,草民愧不敢当。”
  宁霄白大约还想说什么,却被他身边一人抢了先。那人道:“皇上,依臣看来,若是让司公子进宫做琴师,怕是辱没了他的才学,倒不如封他个官职,或许可以人尽其才。”
  我当时低着头,看不见说这话的人长得什么模样,只看见明黄的衣襟身侧晃动着的白色华服的一角。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我也不会蠢到真的相信他们是惜我才学。至于为何留我性命,我当时想不明白,也没有多去琢磨。
  宁霄白顿了顿,大约在权衡杀我与留我的利弊,过了好一会才说:“就依皇甫爱卿之言。不过,司公子想入朝为官,须得和其他的读书人一样。若你真有才学,就考个功名给朕看看。”
  我还是觉得冤枉。我何时说过我想入朝为官?你到底是哪只耳朵听见的?不过,此番我若还是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便磕头叩谢皇恩。
  不想那白色衣袍的主人又加了一句:“不过,除却司公子,司府上下的其他一众人等,都关进大理寺,听候发落。”
  我这下是真的愣住了,也终于明白朝堂之上玩弄权术的皆非等闲之辈,他这短短的一句话,转瞬便将我陷入不忠不义之中。身边是府中上上下下二十余口的求饶声,娘拽着我的衣袖:“彦儿,彦儿。。。。。。”叫着我的名字。我咬牙抬头,注视着他,这是我第一次与他遇见。周遭呼喊声声,日光耀眼,满树蝉鸣淡去,梧桐斑驳,荷莲飘香。
  第50章 番外 临江仙(司廷彦篇)
  来年科举,不知道是不是宁霄白有意,我竟然真的中了探花。然后是封官衔,新科状元和榜眼入了翰林院做庶吉士,而我这个不起眼的三甲竟然进了御史台,做了御史。
  宁霄白有意这样厚此薄彼更加深了群臣对我的厌恶,那些自诩和我爹一拨的清流大臣们骂我卖祖求荣,踩着全府上下二十多人的血肉博求一己私欲,更践踏了我爹铮铮铁骨一世英名。另一边皇甫文进也常在人前对我夸赞有加,说我识大体,懂得良禽择木而栖,不像我爹那般迂腐顽固。他君臣二人这般一唱一和,既彰显了新皇的大气,任人唯贤,又顺带昭告天下,忠臣良将的名声,不过是皇家的恩赐。
  我只得谨言慎行,万事都拿捏着分寸而行,免得被人寻了把柄去。却是这般还是惹人非议,说我明明做了皇家的走狗,却梗着脖子故作清高,做了婊(防吞专用)子还想立贞节牌坊。对此,我唯有叹息,我真的冤枉。
  那一日,是旧历上的黄道吉日,宜出行,动土,嫁娶。
  御史刘大夫请我去府上吃茶,一盏茶从中午喝到日薄西山,期间我数次起身如厕,才三月初,乍暖还寒,我却坐立不安出了一身的汗。刘大夫本欲留我吃晚饭,我实在受不了这等拘束,便推说晚间还有些琐事,借故遁了。
  出了刘府,我总算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步行回家。天将黑,沿路各式楼子馆子都已掌灯,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我略察觉出某种异常,似乎热闹的有些过头了。这里是京城有名的花街,平时总有官宦子弟的车架在此聚集,因此路面宽的很,即使四车并行,尚且有余,奈何今日,我只身一人竟然挤不过去。
  直到我挤到人群最多处,才被一人搭了肩膀,侧头一看,皇甫文进。
  我慌忙对着他躬身行礼,皇甫文进握住我的手腕,止住我行了一半的大礼,一把将我扯到一边。我还未弄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他扯进馆子里去了。
  我这才看清自己进了什么地方,原来是京城最出名的相公馆。此刻在雅间内的还有几人,诸如王爷的世子,尚书府的公子,司马家的少爷,如此种种,皆是纨绔子弟。连新课状元竟然也在,看向我的眼神中,颇带着点文人相轻的不屑。
  皇甫文进大刺刺的坐下给自己斟酒,笑的一脸春风得意:“怎么样,我说楼下那人是司公子吧。你们还非说是我眼花了,现在愿赌服输,你们一人欠我五十两。”
  竟然拿我打赌,这群人果真是闲的发慌。我转身想要离去,却被皇甫文进拽了袖子。皇甫文进道:“司公子既然来了,就先别急着走。”
  状元郎也给自己斟上一杯,握着酒盏在手里把玩,言语带刺:“司公子高洁,又怎会与我等庸俗之辈为伍。”
  世子摇着折扇在一旁阴阳怪气帮腔:“看司公子这样子,莫不是到现在还没开过荤吧?”
  雅间一阵哄笑,我面上有些过不去,一片潮红。皇甫文进掩嘴咳嗽一声,叫来几个清秀少年为大家倒酒,算是为我解了围。
  我爹虽管我管的紧,可我也不是什么圣人书呆,自然偶尔也会自命风流与勾栏女子厮混。只是,我觉得我好歹算个翩翩才子,逛窑子也要逛的风雅些,不能一上来就直奔主题,总得先唱几首小曲,吟几句酸词,一来二去,等到情致浓了,意境起了,再顺理成章的移到软榻上,托着纤纤的手,搂着盈盈的腰,吻着软软的唇,这样才算够劲。只可惜,每每我还未做完全套,那些美人就乏了,半露着酥胸在我面前大肆诱惑,道:“要么快点做完滚人,要么现在就滚,老娘没这么多功夫陪你磨蹭。”我一颗在云端飘飘悠悠的心,就这么一下子跌到了粪坑里,还没听见个响,就碎了。所以世子说我还未开过荤也不算错。
  皇甫文进顺势搂了身侧少年在怀,另几位也就着小倌的手饮起酒来。我略有些诧异,我虽明白有人好这口,可却没想到京城的富家子竟然都好这个。
  皇甫文进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说道:“今日只是偶尔过来捧个场尝个鲜。真正重头戏还在后面。”
  既然已经来了,我也不想绷着个三贞九烈的模样跟逼良为娼似的,便也找了个位置坐下,那些少年想必是早已训练有素,我刚坐下,就有一个人依在我身侧,一面给我倒酒,一面浅浅的笑着将桌上的点心果品喂到我嘴里。比起浓妆艳抹的花魁娘子,这些素淡的少年反而另有一番风情,我也抬手搂住身侧单薄的身子,让他倚在我怀中。少年身上有淡淡香味,我吸吸鼻子觉得滋味很是不错。
  楼下厅堂一阵骚动,引得雅间也动了起来。
  世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直盯着对面阁楼敞开的窗户,眨也不眨:“这是要开始了吗?”
  开始什么?我疑惑抬头看着皇甫文进。
  皇甫文进却不回答,只说:“这便是今晚的重头戏,司公子一会就知道了。”
  不过后来,却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神秘,不过是一个头牌今天正式挂牌接客了。据说,这个头牌是去年进的馆子,生的清秀可人,更难得的是吟曲赋词都是好手,只是性子烈,刚进来那会寻死觅活好几回,还用刀子划花了自己的脸,让老鸨龟奴们一顿好打,想必是吃了不少苦。最近不知道怎么想通了,同意接客,这才开始挂牌竞标。
  事情不奇,却惊得我一下站起来冲到窗边,几乎快要翻下楼去。
  那挂牌接客之人,分明是羡之。我也终于明白皇甫文进为何要拉我进来。
  羡之是我的书童,今年才十五。司府被抄后,女眷通通入了娼籍,男子刺配充军,娘不忍受辱,一头撞在墙上,下去陪爹去了,如今的司府早已人去楼空,一派萧索模样。羡之我原以为他也去充军了,没想到因为生了这副好模样被卖到了这里。
  羡之名义上是我的书童,实际上和我亲弟弟一般。加上性子乖巧伶俐,几乎被我爹娘当做半个儿子在养,有我的自然少不了他的。只是此刻,那双明眸已失去了往日研墨临帖的清澈摸样,彷如一潭死水。
  纤纤玉指按在弦上,优美旋律从袖底飘出。状元郎开口问道:“还算是个人物,皇甫公子意下如何?要不要竞标?”
  皇甫文进眯着眼看着羡之,又转头看看我,问道:“司公子以为如何?”
  我能以为如何?换做你的弟弟被人在这当物品买卖你会以为如何?
  琴音戛然而止,我转头看见琴前端坐的人不见了,下一刻,一袭玉袍扑进雅间跪在我面前,羡之拉着我的衣角,哀求的看着我:“少爷,你买了我的标吧。羡之一定好好服侍您,比以前更好。”说着竟向我磕起头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龟奴走了进来,拉起羡之,对我道:“公子莫怪,羡之刚来不久,还不懂规矩,您别计较。”
  我看得出馆子这是想借着羡之好好的大赚一笔,在他还未挂牌时想必已惹上不少人的垂涎,今日更是故意弄得这般声势浩大,引得不少达官显贵也来竞标。我一个小小的御史,就算有心救他却也无力,只有狠下心,掰开羡之抓在我衣襟上的手,淡淡道:“我没事。”
  龟奴一面道着公子真是胸襟宽广,一边扯着羡之出了雅间。
  世子在一旁意犹未尽的叹气:“本以为还有场好戏的。”
  后来,一位京里的大客商竞了羡之的标,那位客商已逾六旬,满脑门子肥油,一看就是有来头的人。我看着羡之绝望的眼神,心里抽抽的疼,然后,我转身,跪在了皇甫文进身前:“皇甫公子,请你买了羡之的标。”
  世子手中的杯子落地。状元郎被呛的一阵咳嗽,其他的人也瞪着大眼看着我。
  皇甫文进似乎早料到会由此一招,依旧小口小口啜着杯子里的酒好不惬意:“那位是赵员外,附近最难缠的地头蛇。我可吃罪不起。”
  我依旧不起,却也不知道如何说,只能反复就这一句:“请皇甫公子买了羡之的标。”如今唯有皇甫文进丞相的身份可以保全羡之。我也不知道为何要求他,总归都是恩客,和谁不是一样?只因皇甫文进长得比那老头子好些便觉得对得起羡之了么?我大约也是被门板夹坏了头了吧。
  第51章 番外 临江仙(司廷彦篇)
  转眼五年过去,宁霄白驾崩,宁墨宣登基。两年后,刘大夫告老还乡,举荐我接任御史大夫的职位。新官上任,理应去一一拜访本朝的几位重臣,其中自然包括丞相皇甫文进。
  我挨了几日,终究还是觉得挨不过去了,便硬着头皮去丞相府。只可惜,我去的不是时候,下人告诉我丞相进宫去面圣了,怕是要晚些时候才会回来。我便坐在府里饮茶等候,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皇甫文进还没回来,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也没管是不是失礼,自行在他府中闲逛起来。
  皇甫文进的府邸倒是不同他本人一般,没有那么多花哨的玩意,及其简洁,却也看出花了不少心思。园中有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湖,湖边设一水榭,几株垂柳立于两侧看着倒也别致。但是我最喜欢的反而是园子中的几株木槿,红的白的小花,看着很是讨喜。我知道,京城的官宦子弟,要么喜欢种些西域楼兰来的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稀罕物,要么便是附庸风雅种些雪梅君子兰这种以示孤傲高洁,而皇甫文进却只在园子里种了这最寻常不过的木槿,我却是看不大透彻他这个人了。
  不知怎的,突然来了一场细雨,我躲进回廊避雨。春雨如烟,映着眼前的花红柳绿,别有一番风情。我未发觉,自己竟扬起嘴角笑了。此情此景,若是有一把琴在手边,不,不用,有一支玉箫足矣,丝竹之音配着这绵绵细雨,本就是极风雅之事。只可惜,我虽偶尔也会故作风流倜傥,却不会真的骚包到随身带着一把玉箫,但不做点什么总觉得技痒。思来想去,随手摘了一片柳叶在手,放在唇边。这是我那年跟一个江湖游方所学,当时却不曾想到今日竟会派上用场。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掌声。
  是皇甫文进,眯着一双眼看着我,嘴角还是平日里那般轻佻的摸样,一时间,满园的花暗了,雨也浊了,风雅也没了。
  皇甫文进道:“此曲甚美,是司大夫写的么?可有名字?”
  我道:“不过一些俗乐,让皇甫丞相见笑了。”
  皇甫文进合起扇子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道:“本相倒是觉得曲无雅俗之分,只要能让听的人喜欢,便是好乐。”
  我不想与他讨论这些俗曲雅乐的优劣,便岔开话题:“丞相何时回来的?”
  皇甫文进道:“有一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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