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棺-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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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人。”
益衡傻归傻,心里清楚的时候却也能似明镜,又道:“是你和经明师兄一起带我上山的,经明师兄为什么不像你这样待我好?”
禺疆笑得有些硬,却还道:“经明师兄怎么待你不好?你那年从山上滑下来磕着腿可是经明师兄背你回来的。”
“那也是你冒着风雪上山采的药,还差点跌进崖下,还守了我三天,我醒的时候你还哭了。”
禺疆低了头不说话,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别问了。”
益衡按住桌沿,微微起身,凑过去在禺疆脸上亲了一下。
禺疆倏地起身,愣住了许久才说出话来,却是从脸红到耳根,“益衡,你往后可是要担大任,做事须知轻重,知进退,师尊对你……”
“不提师尊成么?”益衡抬手抓住禺疆的手,“我若不知轻重不知进退,便不会在青庐山呆这许多年……师兄……”
禺疆握着益衡的手,时紧时松,心里油煎也似,却道:“你当知,有些事,不可说,且真假难辨,修道之路,万事俱为劫。你是,我亦是。”
益衡笑道:“我是?我是你的劫么?”
禺疆皱眉,眼里清清楚楚的难过:“是啊。”
益衡松开禺疆的手,道:“我懂了。师兄能将我和道分得清,我却分不清了,这可如何是好。”说罢却起身,吻住禺疆,禺疆却如木雕,一动不动,益衡轻笑一声,却是将禺疆的唇咬出血来,满口血腥里,幽幽道:“师兄,你得道之时,定还会记得这疼吧。”
禺疆苦笑道:“记得。”
益衡点头:“记得就好,记得就好……”
益衡知道,禺疆心里有事瞒着他,他也不问,欢欢喜喜的在离境观下过得几日,益衡铁了心要逼着禺疆做些出格的事,禺疆从不忤逆他,他要亲就给他亲,哪怕给他按在床上上下其手过干瘾,禺疆也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只是,再过分的事,禺疆便不会趁他的意。益衡箭在弦上欲/求/不/满,禺疆却不配合,他就又抓又挠又咬,弄得禺疆一身伤,他给禺疆上药,又要难过,禺疆叹道:“你这脾性,往后没人惯着你,定要吃亏。”
益衡反问道:“往后?什么往后?”
禺疆愣了愣,却随口道:“没什么。”
两人站在离境观门外,益衡侧头看了看禺疆,一句话也不说,忽的笑了。
禺疆欲开口,益衡却已伸出手推开了门,禺疆的话哽在喉间,待益衡踏进门去,才喃喃道:“傻益衡,你的情劫不是我,我的劫却是你。”
这时,益衡站在离境观正殿门槛处,回头一笑,“师兄,愣什么。”
禺疆紧步过去,看益衡的神色荡然无波。似那些相随相伴的时日都关在了山门之外……
离境观的观主是个女子,接过益衡和禺疆带来的手书和盒子,无甚表情,只着人安排了两人的住处,并无回应。
到得第三日上,才又得见那位女观主,益衡行礼问道,“前辈若无事,我们便不叨扰了,不日便告辞了。”
那女子仍是面无表情,冷冷道:“不急,该回去时,自会让你回去。”说着将袖中的手书丢在桌上,“你们师尊信上说,你们还有些事情未了结。需在此地一段时日。”
益衡惊道:“师尊并无说起过。”
那女子抬眼掠过益衡的脸,道:“你只管听我的话就是。”
益衡哑口。
这几日,禺疆早出晚归,到山上采药,栀子,赭石,青黛,茜草……都是些能做染料的药材。
益衡见了,嗤笑道:“你开染坊么?”
禺疆一边煅烧赭石,一边笑着细细跟他讲:“在青庐山是你没有见师尊做过法事,做法事,要在棺木上添描油彩,虽有画棺师,但我们做的却是比画棺师更精细的事儿。你过来,师哥教你。”
益衡听得是画棺,登时觉得有趣了许多。
禺疆用草药提出颜色,给益衡试笔玩,益衡乐此不疲,画足了百十张宣纸。依旧不满,“我们下山去做法事,画棺材板儿。”
禺疆笑他:“还早,过几日,观主自会来找你。”
益衡抓耳挠腮的等了几日,果见那女观主派了人来,只说,山下有个员外,要请人去做法事,观主想让禺疆和益衡同观中的法师去。
益衡一听就乐了,“去,去,什么时候去?”
禺疆道:“你没看黄历么,后日便是本月内宜丧葬、祭祀的日子,多半就是后日了。”
益衡手舞足蹈的跑去逮观里喂养的的一只白猫练笔。巴巴的等了两日。
这日一早,益衡就束好道服打好拂尘,一派仙风道骨清秀模样,打点着些道具要出门,禺疆也晓得他在山上呆久了闷得很,便也不拦着他非要在观中吃早饭,待得下山去,在路边的早茶凉棚里,给他买了一碗红油抄手和油旋儿饼,益衡吃的甚是高兴。
到了那需做法事的人家门口,禺疆递上执事牌子,与益衡在门口处等。
须臾,有身着丧服的公子在仆人的簇拥下紧步出门,对益衡和禺疆二人揖道:“有劳二位道长,一路劳顿来到蔽舍,家父新丧,家中忙乱,招待不周,还望道长海涵。在下历景岸,有礼。”
二人忙回礼道:“公子言重了。”
益衡瞧着那姓历的公子,翩翩气度丰神如玉,倒是个不凡的人儿。就是那双秋水眼,却似洞明万千,人都能给他看穿也似。他对益衡微微颔首一笑,益衡便觉浑身哆嗦。
一场法事倒还顺风顺水,益衡面色十分沉痛的在灵堂诵经文,一脸虔诚的为历员外的棺木上仙鹤驾云图添了几笔金粉线描。
待做完了法事,益衡拉着禺疆在集市上晃晃悠悠直到了日落才回了离境观。
推门却是观主与历景岸齐齐站在庭中。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如果没什么意外,应该不会再拖这么久了~【遁。
☆、第十八章
待做完了法事,益衡拉着禺疆在集市上晃晃悠悠直到了日落才回了离境观。
推门却是观主与历景岸齐齐站在庭中。
历景岸却大方的像是在自家庭院,笑道:“今日谢两位道长为家父做法事,此番前来,需在观中小住些时日,还望两位多包涵。”
益衡一脸茫然,看看禺疆看看历景岸,又看看观主,那女观主素不多话,想来是不忍直视益衡那傻样儿,不得不出口解释:“这位施主早些时候为观中做了些善事,此时,要在观中住满七日为父超度亡魂。观中自是要成人善念。”
益衡讷讷的点了头,哦了一声,扭头却扯住禺疆美滋滋的回了房间,原因无他,今日在镇子上玩的尽兴,在一个小贩那儿花了几文钱得了块质地上好的青金石,益衡一路上念叨着要拿这石头做一枚印章。
此番,不是惦记着袖子里那方青金石,想来也没旁的了。
禺疆只得回头歉意的笑了一笑。
待历景岸与观主言尽话别,望着益衡的屋舍处,负手立定了顿饭功夫。
晚饭时候,禺疆益衡,及历景岸,三人凑做一桌,形态各异。
益衡挑菜,馒头只吃心儿不吃皮儿,白菜只吃叶子不吃根儿,扣肉只吃瘦的不吃肥的,禺疆体体贴贴,他吃的留给他,他不吃的,主动拨到自个儿碗里,还一脸陶醉的跟吃了一头猪也似,历景岸一尊神像一般,眼观鼻鼻观心,一双筷子有条不紊的三只菜盘中转圈儿走,如同心中默诵着 “食不言寝不语”。
历景岸与禺疆都不是多话的人,益衡一双眼只在禺疆身上。这相处起来便是说不出的诡异。
这日晚饭毕,历景岸在屋舍后那片竹林里闲步,几间屋内的烛光,迷迷糊糊的照进竹林里,和着月色,绻绻美满,有一间屋内,耳语呵笑……
除却历景岸,这山中仙观,人与景,情与意,都如世间至纯净至完满的诗画。
历景岸的眼光,透过没闭紧的窗缝,只见一人搁在桌角的手腕,扶着一株竹子的手,硬生生捏断了那株儿臂粗的竹子……
夜很深时,屋内灯熄,竹影里站着两个人,正是历景岸与禺疆。
禺疆脸上如深秋霜降,“历景岸,你适可而止,益衡这一世师尊让我照看,便是防你,他命定是益算星君,你既是做了地府殿下,当知天庭礼法。”
历景岸笑道:“他做不做星君与我有什么相干,我不过是在他身边看看罢了,难道我还能在你眼皮底下把人按上/床?再者,他现在一心是你,你到来唠叨我,是何道理?”
禺疆脸色更阴沉,只道:“你自己知道就好,益衡过不久便要得道升了星君,你好自为之。”
历景岸哂笑,心道:这由不得你!月老那儿的红线,你说了不算,他便是现在一心是你,终究还是我的。
历景岸想起日前,跟月老喝酒,月老喝的烂醉,他擅自取了本应是仙君与地府殿下的二人,栓了三根红线,扔进了众生之间,怕是月老也找不着了,可这番定要三生三世不得安生。
历景岸不知道打什么时候看上了这个人,兴许是前世,或者更久,总之只知道,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哪怕那个人不喜欢自己也要呆在身边才好。历景岸皱着眉想了许久也没想起初次心动是什么时候,是为着什么。但是却知道,自己甘愿受天劫也敢在月老那里胡作非为。
益衡与禺疆不得师尊之命,又有观主之故,暂且不能回青庐山,只得在离境观中住下,总之还是抄经书做法事这些琐碎事,益衡倒也乐在其中,他爱给山下办丧事的人家画棺材超度亡魂,再者,在离境观内,他与禺疆能比在青庐山亲密些。
历景岸别的法子也没有,因为益衡眼里不曾有他,但是他懂得制造机会。
禺疆不在,趁益衡独自在后山采药之时,偏巧不巧历景岸就点着篝火烤鹿腿,益衡还没好意思去蹭,历景岸就十分善解人意,“饿了么?正好熟了,一起吃吧。”
益衡十分受用,接过一块肉就往嘴里塞,不忘对历景岸咧嘴一笑,一对儿小虎牙仿佛都在说“真好吃啊真好吃啊”。
益衡没提防,被历景岸捏着袖角,替他擦了下嘴角,还没来得及躲,历景岸却落落大方:“慢些吃,还有。”
益衡心大得很,见历景岸如此自然,便点头,还笑道:“你比我师哥烤的好吃。”
历景岸又递给他一块,眼里遮掩不住的欣喜:“是么?”
益衡点头:“嗯嗯。”
历景岸试探道:“那你以后来找我,我拷给你吃。”
益衡想了一想道:“你经常来后山烤肉吃么?”
历景岸进一步:“你若想吃,就能来。”
益衡狡黠一笑:“虽然我给你父亲画棺材诵经超度,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但是既然你想回报,我也不好拒绝,你会烤鱼么?我爱吃鱼。”
历景岸早就忘记他“死去的员外爹”那事,被益衡一说,倒忍不住笑起来,连忙道:“成。后日观主与你师哥有事情需商议,你跟我来后山,我去捉鱼给你烤来吃。”
益衡略有不解:“吃鱼为什么要背着我师哥,师哥也爱吃鱼,叫他一起不好么?”
历景岸凑近他,低声道:“我听观主说,你是要修道做仙君的,我觉着,你师哥若是知晓你懈怠功业与我在后山烤鱼,会不高兴的。你说是不是?”
益衡深沉的点了点头,“也是。”
历景岸微微一笑:“再者,你师哥也是要得道位列仙班,你自己不好好修道,也不可耽误你师哥。”
益衡又想到禺疆对他的心思,不由得心下黯然,只好对历景岸道:“你说的甚是,我们还是不找师哥一起了。”
历景岸一脸吃饱喝足似的笑意渐深。
待到第三日,三人围桌吃早饭时,历景岸对益衡眨巴眨巴眼,益衡微微点头,历景岸很是高兴的又让了益衡半张肉饼子。
禺疆不乐意了,挡住益衡的筷子,“早上肉吃多了不好。”益衡黯然的缩回筷子,默默低头喝粥。
禺疆临出门前,倒还不忘去益衡屋里叮嘱他:“你不要与历景岸走得太近,他是官宦子弟,沾俗世气,懂么?”
益衡慎而重之的点了点头。表示谨遵师哥之命。
禺疆却不知,他前脚出了门,益衡后脚便跟历景岸携手游后山烤鱼去矣,真真是自己千辛万苦养出的人参,被猪当白菜拱了。
益衡虽道行不高,但凭着些法术捉几条鱼倒还稳妥,历景岸拦住道:“既是来了,这山间草木鱼鸟之乐,岂可辜负。法术固然是好的,但入浅滩徒手捉来岂不更好?”说罢去了外衣鞋袜,挽起裤管便要下水。
益衡在青庐山上尽得师尊与禺疆宠爱,把他当贵公子似的养,一些玩乐,便也只是山下镇子上看杂耍吃零嘴儿,这些日常活计却不曾碰过,当下就略觉得历景岸其人,说不出的亲切熨帖,迫不及待的也下去捉鱼。
历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