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入聊斋-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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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室内一阵阴森,似有阴风掠过。转瞬之间,就见到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出现在眼前,那小鬼身材矮小,不过三尺,手中拿着一柄三股叉,见了陈剑臣,当即叱喝道:“你这书生,我与你无怨无仇,井水不犯河水,你如何敢毁我像身?”
陈剑臣问:“你是哪里来的小鬼,却在此胡言乱语?”
那小鬼傲然道:“我乃景阳村土地是也。”
陈剑臣恍然:“原来如此,请问土地意欲何为?”
小鬼颐指气使地道:“毁我像身,依阴司律当受笞刑三十!”
陈剑臣面色一冷:“我若不受呢?”
小鬼叉腰戟指:“律令之下,哪里有你说不的份?惹恼了本土地,我教你心神受尽折磨,终日不得安宁。”
陈剑臣哈哈一笑:“可笑至极,一小鬼耳,大言不惭。”
小鬼气得火冒三丈,喝道:“陈剑臣,你冒犯鬼神,已经犯下了弥天大罪,还敢逞口舌之利,实在该死!”
陈剑臣坦然道:“我修正儒之道,不拜天地,不问鬼神,何罪之有?”
见他还敢反驳,小鬼勃然大怒,不由分说,挺着三股叉冲上来,又张嘴呲牙,要去咬陈剑臣。
它来得凶恶,陈剑臣心中到底有几分害怕,反应不及,被对方扑上身,叉刺撕咬得生疼,鲜血淋漓。
嗡!
正挣扎间,陈剑臣身上有光芒闪起,正是辟邪笔,笔身通体有闪亮。它速度非常,疾掠而来,笔头熠熠,一下子就点在小鬼的额头上。
啊!
那小鬼发出惨叫,很不堪地一下子被点得粉身碎骨,化作乌有。
咦!
陈剑臣倏然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刚刚做了个梦。
但这个梦,是如此真实,他立刻想到,刚才这一切都是真的,是那小鬼的阴神出窍,潜入到他的精神里头,要害他魂魄。
人的魂魄无形无质,却是真实的存在,如果被损害了,那人就会变傻,变成白痴,甚至惊吓过度,直接死亡。
想到这,陈剑臣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那小鬼竟然是景阳村中的土地,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江州城中,还能进入到书院中来,实在胆大妄为。
陈剑臣知道,天下之大,各有怪异,山有山神,城有城隍,地有土地公,都隶属阴司管理,今时一见,所谓鬼神,原来却是这般模样。
他又想到自己刚才见到小鬼凶狠地扑来,心神不够坚定,出现了害怕的负面情绪,从而导致出现破绽,差点就被对方害了,幸亏辟邪笔现身出来,才避过一劫。
好险!
说到底,自己始终还是缺乏实力,以及磨练,否则这些牛鬼蛇神,如何能近身来?
第三十四章:城隍
当日陈剑臣在土地庙里张贴正气歌,无心插柳间却把土地公的头颅给爆了,不过当时他没有放在心上,一直以来也不见什么事情发生。不料过完年后,进入了江州,反而有一个自称为景阳村土地的小鬼阴神前来作祟,兴师问罪。
陈剑臣端坐在床上,面色沉着。经此一事,他对这个世界更加多了解一分,阴司阴司,顾名思义,定然是地狱般的存在,自己炸了一方土地的头颅,又破了对方的阴神,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然而他心中怡然不惧,有《三立真章》和辟邪笔护身,最不怕的,就是这些所谓的鬼神。
……
夜色苍茫,灰蒙蒙一片,在那无边的黑暗中不知存在多少秘密。
江州城中,城隍庙。
此庙建筑得富丽堂皇,高大庄严,处处都是雕梁画栋,庙堂中架立着一尊巨大的香炉,炉内香火缭绕,很是旺盛。
不同于乡下的那些简陋的土地庙,城隍庙的香火一年到头都是极其旺盛的,从没有熄灭过的时候。不说节日,就是平时,城隍庙里都是人群熙攘,川流不息。
香火,纸钱,红烛,不要钱地烧着,拜供神台上的那尊城隍神像。
这尊城隍庙神,高达六尺,头戴乌纱官帽,身穿飞蟒朱红官袍,脚踏粉底靴,神情肃穆,被雕刻得活灵活现,简直就要活过来一样。
城隍神像两边,各是一尊小神像。
庙门口处,两边铭刻着对联,曰:善恶有报时候到;是非莫应论晚早。横幅:我处无私。
这对联匾额,乃是十年前的江州知州大人吴永标大人所亲笔题写的。如今,吴大人早已调入京城,成为了礼部尚书,位高权重。
夜已深了,庙祝神婆等早早安歇,城隍庙内人影全无,一片沉寂。
嗤的,有阴风起,刮得两边的红烛火苗都急剧地发生一阵飘曳。
“景阳土地,你为何如此惊慌?”
空旷之中,有一股威严的声音响起。只是这声音,却不是凡人耳朵所能听得见的。
“禀告城隍大人,卑职奉大人之命去质问那书生陈剑臣,为何无端毁我神像。不料其出言无状,开口即骂小人。卑职只多说了几句,他就突然变化出一支毛笔来,一笔就把卑职的阴神点散。好在卑职跑得快,否则定然会被点得魂飞魄散了。”
“哼,书生大胆……你说他能变化出一支笔来?”
“正是。那支笔,刚阳无匹,气势吓人,还没有到身,卑职就全身疲软,动弹不得了……”
“这么厉害?”
声音带着惊讶之情。
小鬼谄媚地道:“那是卑职修为浅薄的缘故,若是遇到城隍大人,那书生再有本事,也只能束手就擒。”
“哼哼……我们阴司,一向不过问阳间事,但也不会被人欺负到头上,否则天下之间,还有谁人会敬拜我们,贡献香火?这书生坏你神像,端是大胆。如今就算朝内的鸿儒都会不时来祭拜我等,他一个小小的秀才书生,岂能如此不敬鬼神?必须要加以惩戒,方显我等有灵。”
小鬼道:“大人所言极是,那么,要如何做呢?”
“我自有安排,你且归去吧,没有赦令,不得离开所属之地。”
“遵命。”
声音渺渺,恍如水纹归于平静,偌大的城隍庙再度恢复了平静。
……
陈剑臣一大早就起来了,比平时还要早了几分——只因今天学院正式开学,不能迟到,否则,就得受老师训斥;迟到次数多,超过额度,还会扣学分,影响岁考科考的成绩。
明华书院上院中,共有一百八十六名生员,数量说不上多;他们基本都是江州本地人氏,至于年纪,则老中青都有,年少的,像陈剑臣,十七岁而已;年老的,竟有上了古稀之年的,白须稀疏,老眼昏花,居然还能坚持坐在课堂上念“之乎者也”,实在令人不佩服都不行。
这可不是什么活到老学到老,而是典型的活到老考到老,心中有一股怨气,不中举,誓不为人;不中举,无颜见祖宗;不中举,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中举,做老爷,已成为他们心中的魔怔,执念,唯一的寄托所在。
开学第一天,不讲经义,只是学监等几个学院的头头轮流上来训话,和别人的肃然起敬不同,陈剑臣则听得脑袋昏沉,最后灵机一动,入神练起了《三立真章》——如此情形,倒像很久以前上课开小差般,用课本皮包着小说看,有一种亢奋之意。
随后数天,陈剑臣都这般,根本无心去听那些僵硬死板的经义制艺。
作为童子试中三试第一的少年天才,毫无疑问,他的身份在学员中颇引人瞩目。上课之时,也有不少人偷眼观察,见到陈剑臣总是坐得笔直,犹如老僧入定般认真听讲,都纷纷点头赞许,认为陈剑臣少年老成,学习认真,才俊之名,果然名副其实。
相比陈剑臣的沉静,王复倒是表现得很活跃,几天时间,就在学院上上下下混了个脸熟,知晓到许多茶余饭后之事。
这一天,王复找到陈剑臣,道:“留仙,三月十五就要开始一年一度的踏青活动了,惯例是和清雪书院的学员们一起去的,听说今年的踏青地在鉴江滩。”
陈剑臣眼皮都不抬,道:“那又如何?”
王复啧啧一声:“你不知道呀,那清雪书院里的女子个个都是花容月貌的,和她们一起踏青,那是何等的人生乐事,多少人梦寐以求不得!”
陈剑臣嘴一撇,心想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王复继续道:“你别不以为然,那聂知州之女也在清雪书院进学的,她芳名小倩,年方十五,冰雪聪明,国色天香,那是咱们江州的第一号佳丽……哈哈,愚兄我一直倾慕已久,如今终于有机会见上她一面了。”
他正说得眉飞色舞,猛见到陈剑臣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不禁一呆,问:“留仙,你怎么啦?”
陈剑臣一字字道:“你说那聂知州的女儿叫聂小倩?”
“对呀,有什么问题?”
陈剑臣忽而一笑:“没问题,其实我也倾慕她很久了……”
这句话让王复一怔,不过随即就释然了:少年慕艾,像聂小倩这般出身名门、娇丽无双的大家闺秀,哪个青年不心存念想呢?
第三十五章:勾魂
当天晚上,陈剑臣有心事,早早躺在床上思考,并没有和平时一般修习《三立真章》——
现在,聂小倩也出现了……
莫非,眼下所处的世界,真得是一个聊斋的志异世界?
又或者,只是一个荒诞的相近位面而已。
按照他的理解,聊斋本来就是由一则则光怪陆离的小故事所组成的,很是破碎,其中并无什么主线串联,更没有完整的世界观念和规则。
所谓“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
大概如斯。
而他现在穿入的世间却颇有不同,虽然也有形形色色的鬼妖存在,但和原着有着诸多的出入,不可按图索骥,对号入座。
哎,不去管它了,既来之则安之,世界如何都已经是客观事实,难以改变分毫;最能改变的,只能是己身,只能不断提高己身的适应能力。
唯有如此,才能好好地在这异时空生活下去。
不管在那里,生活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现在,稍有差错,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有阴风起,他眼前突兀地出现两个阴神,一个牛头人手,两脚作牛蹄状,全身肌肉坟起,很是强壮,手中把持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叉;另一个马头人身,手里抓着一根粗大的铁链子,相貌非常丑恶。
正是典型的牛头马面模样。
就听牛头指着陈剑臣叱喝:“大胆书生陈剑臣,你因冒犯阴司,我等特奉江州城隍之命,前来勾你魂魄下去受刑,以示惩戒!”
那马面一抖铁链,道:“书生莫要挣扎,徒然多受苦难。”就要拿着铁链套上陈剑臣的颈脖。
陈剑臣又惊又怒:“阴神小鬼,安敢妄为?”
那牛头见他不肯服帖,马上扑上来,伸出大手,强按住陈剑臣的头颅。马面手脚麻利,一抛链子,就把他给套住了。
陈剑臣竟挣脱不得。
——《三立真章》上有言,修儒者,心中当无鬼神,不信,不奉,不怕,始为正道。然而时日短浅,陈剑臣毕竟修炼不到家,目前连一丝正气都没有凝练出来。虽然因为身份上的缘故,比较容易就能做到不信不奉,但骤然见到鬼神的凶狠模样,还是难免有些害怕。
这一怕,人的气势就弱了几分,气血随之紊乱,就会被鬼神欺压上身来。
归根到底,其实就是缺乏实力的缘故。
没有实力依仗,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先天性的低人一等,更遑论会在鬼神面前露怯了。
但陈剑臣为人,有狂生意态,本就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顺民。在人间,迫于形势,不得已低头顺眉地做人也就罢了,没想到只因为无意间打烂了一尊泥塑像头,还要三番四次受到阴司的叱喝责骂,更要被对方勾魂去受刑,当真是怒发冲冠,叔可忍,婶不可忍。
“呔!”
只见他圆睁双目,口绽春雷的一声大喝。
牛头马面套了陈剑臣的魂魄,勾着他正要往外走,忽然听到这一声喝,不禁大吃一惊,还来不及反应,眼前蓦然闪过一道白光,亮晃晃的,如同太阳照射,灼烧得全身发疼。
它们骇然而观,依稀可见白光中包裹着的是一只乌黑的毛笔,形状十分巨大,简直就像传说中的如橼大笔。
“这是……”
牛头马面脸色都绿了:“难道这是那支笔……”
只一瞬间,两者就被吓得肝胆俱碎,屁滚尿流,把手中的钢叉铁链一扔,拼命就要往外奔逃。
大笔在虚空中划过,快疾无比,白光似闪电劈下。
“啊!”
牛头马面的惨叫声响起,两具高大的身躯已被击得粉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划之下,那大笔通体一颤,似乎耗尽了气力,身形急速缩小,恢复原貌,嗖的,同样消失不见了。
陈剑臣嘎然醒转,睁开眼睛,见桌子上的油灯已灭,室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睡意尽褪,心中惊怒交加:
好个阴司,真是欺人太甚,他日我修炼正气有成,定要去闯一闯十八层地狱,看看是何等模样!
陈剑臣忽地就想起西游里的孙大圣,它就是在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