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神仙一念间作者:张迷经-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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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出一抹柔和。
我们一起吃饭,虽然少有言语,但终究不再尴尬。我已然习惯了新的家,魔昂可能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我。
天气一日一日转凉,夜里常有南风呼啸。这里是比泉水边还要冷上一点儿。而我许是不习惯天气,总是感到身上凉,连肚子里都很凉,有时竟然会凉得发痛。
我早就已经把虎皮找出来穿在身上,奈何房子上方的窗口没有遮挡,风常常从南面钻进来、落到我身上周旋一阵、再从北面钻出去。我心想着要把窗子补一补,但窗口太高,问了魔昂一次,他当时答应了,却又没记在心上。
终于一天,黄昏时才下过雨,半夜又刮起风,我终于从床上被冻醒过来。屋里铺着月光,只是那白月光看着反而像霜。我把虎皮在身上紧了又紧,坐到床边。
魔昂被我的动作吵醒,从床上仰起头。“你冷啊?”含糊的口音里带着睡意,说完又打了一个浅浅的哈欠,结实的肩膀从兽皮里露出来,似乎像带着热力不怕冻。
我抬眼一瞧,白云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他那一边,侧歪在他身侧睡得正香。这小家伙倒是会找热源,可是,我的睡意已被冷风给卷走了。
怎么办呢?我裹紧虎皮走下床,来到后园,哆嗦着在灶台里升起一堆火烤起来,身上终于暖和一点儿。
就着火光,我看到小刃正宿在园边的大树上。那大树的叶子已经掉落了大半,他却只是穿着兽皮依偎在树丫里,周围浅浅架了几条枯枝,像寒夜里的一只鸟。
我心想着,魔人可真抗冻。火终于渐渐熄灭,炭也点点暗掉。我用一块兽甲盛了炭端进房间里。
魔昂仍在醒着,看我端了炭,才又翻个身睡下。第二天一早,他终于记得找来木板把窗子补好。我想帮忙,但看他脸色很差,没能上前。
吃早饭时,双火和花卫就赶来了,他们找魔昂去林里打猎。现在树叶落得差不多,正适合去打鸟。而最兴奋的,莫过于小刃。早几日,我就见到他在后园练习弹弓,还常常朝白云犬虚射一记,气得白云犬汪汪叫。
暖阳高升,屋外的大道上渐渐热闹起来。魔人做事情最喜欢扎堆,说到要打鸟,立刻聚集来一群魔男魔女。
准备出发时,魔藏王子和魔兰公主又率人经过,他们两个今天也带队进林,声势显然要比魔昂的一伙浩大。
“怎么样?”魔藏王子高调的声音划过门前,“大家比试比试。日暮之时,看谁能逮住最大的老鹰。”
魔昂只是微微行礼,双火则应声接下挑战,“那要王子多让啰。”
“记住是打最大的!可不许滥打小鸟哦。”魔兰公主笑着叮嘱众人,他们一队方浩浩荡荡远去。
魔昂的队伍也渐渐成形,准备着朝相反方向出发。队伍里,除了异恋倾向的魔人,也有许多“正常”的魔人,但两者之间并无芥蒂。双火小刃打头,魔昂在队中,我和花卫在队尾。
一行钻进林子里,那些男魔人们立刻四散,时而有一只受惊的鸟扑棱着从乱枝间飞出。
花卫倒没急着打鸟,而是闲闲地走着路,偶尔从树枝上折下一串红红的果实,没有吃,只是拿着玩。
“我最喜欢这个时候了。”花卫说,“天气刚刚好,不冷也不热。”说着又抻抻腰身。
我记着,他一直是穿着这身黑色皮毛,“如果觉得夏天热,可以不穿这么多啊?我夏天就只穿我的龟甲服。”
花卫噤着鼻子笑起来,“我哪能跟你比啊,我那里又没你小。”
哪里没我小?我不禁迷惑了。
“就是这啊。”花卫拍拍自己胸脯,“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身量那么好,我这里坠坠的,难受死了。”
听她这么解释,我非但没明白,反而更迷惑了。我见过魔昂光膀子的时候,即使结实健壮,那里也不会坠坠的啊。
“你还跟我装傻。”花卫有些羞恼地在我胸前拍了一掌,又迟疑地摸了一把,然后,这次换做她迷惑了,还嘟囔着:“怎么能这么平?老天如此不公啊。”
我觉得我有必要说一下,“男的不就是平的吗?”
“真是男的?”花卫不禁仔细打量起我来,又低头朝我喉咙处仔细看了看,“还真是,我之前怎么没细看呢。”
我在仙人国,可从来没被质疑过身体啊,只是这魔人身高体阔,把我反衬得弱小。
“怪我没用心。”花卫轻轻一笑,“我只是以为你跟我一样在假扮男魔人呢。”
“啊?”我可从来没往那里想过啊。
见我吃惊,花卫有些不好意思,“我真有扮得那么像么?”
我点点头,她由衷地开心起来,跟我稍稍解释说:“倒不是怕谁说闲话,只是这样方便吗,我才懒得天天声明自己是异恋,只要我和双火两个知道不就成了。”
正说着,双火那边就叫起来,原来他用弹弓射中了今天的第一只老鹰。远远地看到他高高跳起来,寻着我们的方位咧嘴傻笑。
欢乐的气氛在林中才刚刚散开,却又发生了意外,一个爬到树上去的男魔人从树顶摔落下来,肋骨登时断了。
几个同伴帮他简单处理了一下,大伙也没再注意。可是奇怪的是,紧接着,又有一个爬高的男魔人从树上坠落下来,磕到了裸露的岩石上,险些丧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花卫跑过去,我跟在后面,散布在四周的魔人也渐渐聚拢过来。
摔伤的两个魔人并排依靠在树下,喘着粗气。双火问他们,一个便说自己在树顶上只觉得头晕、眼前发黑,手上一松力就摔了下来。另一个说自己也差不多。
他们都是异恋一派,各自的女伴皆在,纷纷说:“昨天一起时还好好的呢。”可是才短短一会儿,其中一个女伴就说自己也觉得头开始发晕,赶紧靠在树上休息。
☆、十九念
大伙聚在一起,猜忌了片刻,终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有症状的三个魔人渐渐已恢复了力气,除了断掉肋骨折了腿,倒也没啥大碍。
魔人吗,都顶皮实,不是那种善于慰寒问暖的性子,见着事情化解,又嚷嚷着去捉老鹰。
“哼,”小刃丧气地踢着大树,“叫他们几个这么一耽搁,老鹰早飞走了,连鸟毛都不剩。”
有几个不甘心的魔人在林中又找了找,确实不再听到有林鸟惊觉的声响,唯剩下高耸的丛树,挂着稀稀落落的残叶,好不萧索。
有魔人嘀咕着:“今天看来要输给王子那伙了。”
但也有魔人说,“即使不出意外,咱们也没啥胜算。这边林子的鸟本来就少的。”
唯有双火的手上还擒着一只老鹰,那老鹰被弹石击中,折了一根膀子,此时爪子又被束缚,看着了没生气。
大伙三三两两早已分散到不同的大树下坐着休息,有魔人在地上找蛇洞,还有半大的孩子爬树去找硬壳甲虫。有几个女魔人把双火那只老鹰借了去,因为老鹰的羽毛黑里带蓝,在这一片枯枝败叶之间,颇为显眼。
她们你争我抢着预定下不同部位的羽毛,无奈的老鹰就在她们之间被传送撕扯。花卫也带着我去看,想要选几根羽毛做只毽子耍。就在大伙摸着羽毛欢腾笑闹之际,毫无防备的,树顶上落下一阵疾疾的烈风。
那风带着巨大的压力,让我们本能地去弯腰低头,随之覆下的大片暗影掠过我们头顶,倏忽间又疾飞而去。
刚才擎着老鹰的那个女魔人胳膊上都是鲜血,是巨鸟俯身抓挠而致,那只残鹰被它掳走了,受伤的女魔人疼得哇哇乱叫。然而,哪有谁顾得上去关照她,因为大伙的目光都被飞走的那只巨鸟吸引而去。
“天啦!”有魔人轻呼,“那还是鸟吗?”大伙定定的目光只追得见那巨鸟的尾翼,只见那焦黑密实的尾羽像一丛栽倒的小树,扫过树枝掠过树尖,迅速消失在视野里。
小刃最先反应过来,拔腿追着那尾翼的踪影而去,奔逐在枯树干草之间,留下一骑落叶翻飞。大伙醒顿过来,立刻又有几个追了过去,包括兴奋的双火。
魔昂没有动身,白云犬便服帖地蹲在他脚边。余下的魔人们在原地等候了许久,仍旧不见有影子回来,终究失去了耐心,便几个一伙渐渐回城。
等到最后的,唯有魔昂、花卫和我。花卫不时攀高到树顶上张望,顺着当时双火小刃追寻的方向,但每次从树上顺下来时都跟我摇摇头。
太阳渐渐偏斜,林中比城里要暗得更快。
魔昂说:“他们不想输给魔藏,捉不住鸟是不会回来的。”
“想来也是,”花卫没精打采地用树枝在地上划拉落叶,“去追的都是我们这一伙的,其实挣那么一口气能有什么用呢,就不顾及我们在这边担心。”
“担心没用。最聪明的办法就是都忘了。当他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最是轻松。”
花卫听魔昂这么说,表情微微怔忪,未能细问,魔昂已然转身,朝回城的方向阔步而行。白云犬懒懒地跟在后面。花卫看看我,又不死心地望了望双火消失的方位,终究还是跟魔昂一起回了,只是路上一直沉着头落在最后。
不比来时满路都是大家兴高采烈的憧憬,回程时林中寂静得不闻风语。这林子不在险峰,只是比城中的地势稍稍高出,回程有着轻松的坡度。看到路边不时出现一棵缀满红果子的小树,我终究忍不住去折下一枝来边走边品尝,那种果实红红润润,只在柄部和尖端生着细小的绒毛,味道清甜,咽下解渴。
白云犬渐渐又蹭回我的身边,我便不时丢给它一颗,它就欢快地用嘴巴接住。在城中吃来吃去的菜蔬毕竟单调,下次来这里又不知几时,不如多采一些带回去。于是,我便常常离开道路,跳到树丛里揪果实,把身上虎皮的兜兜沿沿之处都塞满了。
走动起来自然没有轻装自在,没注意磕到路面上凸起的一块石头,险些摔倒,几颗果子掉落在地上。觉得可惜便去拾,结果一弯腰掉得更多了。觉得自己真是犯笨,自己也禁不住笑起自己来。
魔昂听到我的声音回转过头,正看到我站在一小片散乱的红果子之间,而白云犬正在珍惜粮食地这舔一舔、那舔一舔,着实用心,弄得我不好移动怕踩到它贪味的黑鼻子。
想来,我本自小就是如此,有时做事不得章法、笨手笨脚,但左右不外乎我自己一个,从没在意过被谁旁观笑了去,倒总是自己笑自己。可是如今被魔昂的目光注视着,我却生出窘迫,有些着急地挪步,踩碎一片嫩红……果真好可惜。
再抬起头时,魔昂已经不在山路上了。只听到枝叶哗啦啦响,原来他是跳到了一旁的果子林里。短短一瞬间,他又回到大路上,只是手里多了一棵树。他直直把一棵大株的果木从根处折断了,扛在肩上。
长长的树梢吊在魔昂的身后,几乎扫到路面,浓密枝条间生满鲜嫩的红果子,随着他的大步向前,微微摆动,很快就把白云犬吸引了过去。我也紧走几步跟上。发觉他这棵树择得真准,那果实明显比我摘下的大出一圈。
许是我看得入神,魔昂便淡淡地说:“都给你的,还你上次。”
“嗯?”我不记得他此前有向我借过红果子啊?
“大风里,在鹏鸟背上。”他稍稍提醒到。
我才想起,当时挂在我衣角的小小果实。可是我只留给他一颗,他又没要,却记到今日。真不晓得,如果他亏欠了别人一段情谊,是否会用生命偿还。
回到城中时,一缕新月已然亮在天际,时历应该在初二初三,那月牙细微得如同飞蛾的触角。路过魔昂家门时,花卫短暂停留,但终究没等到逐鸟的双火一行归来,只好恹恹离去。
许是受到花卫影响,我也不禁为双火担心起来,忍不住问魔昂。然而他说,他也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鸟,说不好它到底会飞到何处。魔人国疆域辽阔,追出几千里之外也有可能。
当时觉得魔昂说得未必夸张,结果直至第二天清晨,花卫早早上门,说是双火他们还未归来。陆续又来了三个女魔人,也是为了这件事。当时除去小刃,一共有四个男魔人去追巨鸟,都是异恋一派的,果然是好胜心催使。
她们四个被同一件事所困,聚在一起待在魔昂的房子前面苦等。不幸的是,昨天魔藏那伙魔人颇有收货,不时就有显摆地拎着鹰腿从大道上走过,见这几个等伴的女魔人,就发出嘘声,说双火他们许是被鹰反啄了去。
等到午后时分,花卫终于耐不住性子来央求魔昂。魔昂便和她们顺着昨天的路去找寻,直到天黑也没回来。我出门望了几次,也没见到影子,偏有魔人路过跟我说他看到魔昂和花卫都被老鹰叼走了。虽然明知那家伙在说谎,自己却是连吃饭的心思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