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尽头(出书版)作者:起雾-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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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十一次,可能多数是在我遇到瑞之前吧!
但那段时间因为洛笛制造的灾难的缘故,在承诺的束缚下,猎魔人的行动应该不会太频繁吧,科克长老又不像是会说胡话的。
我支着下巴陷入思考,老头的第二条信息又发了过来,任务栏闪了闪,我忍不住移动鼠标点了下去。
出现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这是穹第三十一份工作了吧,这小子适应的怎么样?」
我呆呆的看着显示屏,第三十一份工作?这不是我第一次去工作吗?
「谁跟你说是千年前的记忆了?」风无痕的娇斥忽然闪过我的脑海,她说话时眼中有丝微微的怜悯。
「不要回头,回头会变成盐柱。」风家族长的警告言犹在耳。
我抱着头死死的盯着电脑,完全的不知不觉,的确是一种幸福,但真相的头绪既然已经出来,不弄个水落石出,又怎会甘心,我忽然有点体会到俄底浦斯的心情了。
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模仿瑞的语气回复科克长老,「没什么,穹没事,跟之前一样。」
手指控制不住的在键盘上发抖,险些打出错别字露馅。有点庆幸隔着网络科克长老的读心术不能发挥作用。
「海妖一族过几天就会派人过来了,通灵族已经开始追寻奥南的灵魂下落,要再花三十年才会有消息,你这边的事尽快了结后和穹一起先回英国吧,夫人一直念叨着你们。」
三十年?三十一次,相乘是九百三十,正好是近千年的时间,我忽然全身控制不住的发抖,回复了「是。」急忙下了线。
顾不得上次瞬移头晕目眩的后遗症还没完全去除,我再度闭上眼,凝聚意念,看到金发老兄在他的卧室里捧着厚厚的魔法史研究。
身影一闪,我抱着痛得像被劈开似得脑袋倒在金发老兄的床上。
金发老兄听到响声放下了书回过头来:「穹?」
我对他点点头,示意他暂时别说话,此刻任何轻微的声音对我的神经来说都是一项巨大折磨。
半晌,昏眩感终于轻了点,觉得坐在人家的床上有点失礼,我站起来,摇摇晃晃的预备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你还是躺下来好些。」金发老兄体贴的拦住我,扶我在床上躺下。
「我来是为了请教你一件事,」实在没心情寒暄,我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的问金发老兄,「根据你的研究,这千年来,血族狼人两族跟猎魔人之间总共发生了几次冲突?」
金发老兄不愧是专业的研究人员,他起身走到写字台前打开抽屉,找出一本厚厚的笔记,翻了翻后告诉我,「大概三十多次吧!怎么了?」
「最近一次是在美国?」我问金发老兄。
他点头。
「那前面一次呢?什么时候,在哪里?」
金发老兄翻过一页:「在中国。三十一年前。」
我闭了闭眼:「再前面一次呢?」
「还是在中国,六十三年前。」
「再再前面?」我几乎是无力的靠在床头。
「印度,九十三年前。」
「咦!」金发老兄终于发现不对,不等我问,他不停的往前翻页,「法国,爱尔兰,威尼斯,日本,德国,西班牙,越南……地点都不同,间隔都是三十年左右。」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我只觉得浑身止不住的发冷,谜底在无意中一环扣一环的解开,但我却突然不想去面对。
「我先回去了,」走出金发老兄家,打开门时,还听得到他在背后自语,「我怎么一直没发现,猎魔人的行动原来是周期性的?」
握着门把,我对金发老兄买菜回来的妻子点头招呼,忍不住苦笑,不是猎魔人的行动是周期性的,是有人操纵着这一切,循环了千年,乐此不疲。
不想回家,我独自在阴暗的街头游荡,不自觉的,竟然走到了当初上班的那家公司的门口,既然快要回去伦敦,好歹有始有终的去辞职吧!
电梯到了十八楼,熟悉的大门,还记得那时候,就是在这里遇到了死人类,一切的一切都熟悉的恍如昨日。
思索着慢慢的走进大门,我一一跟同事问好。
他们从忙碌中抬起头来,看到我,对于我熟悉的招呼似乎都很惊讶,纷纷开口,「先生是哪位?请问你找谁?」
每个人的语气神情,都是全然的陌生,彷佛第一次见面。
老板从办公室出来倒水,看到我,表现出和同事们同样陌生的眼神。
我微笑,抱着侥幸,询问是不是有秦裴冬这个人,得到的答案一样,还是找错了地方。
看来,不需要辞职了。瑞连善后工作都处理的毫无破绽,漂亮无比,不愧是被科克长老赞誉有加的未来血族族长。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和死人类最初认识的地方,我转过身,离开了大楼。
第十五章
握着搅拌勺的风大美女依旧在家熬她奇怪的汤,见我一脸呆滞的推门进来,她笑眯眯的嘲笑,「你终于还是忍不住来找我了哦!」
我有气无力的点点头,提醒道,「应该是催眠吧?你有办法用药解得开?」
她有点诧异:「你不笨嘛,总算知道自己中了催眠术了!」
我苦笑,先问她最重要的问题,「你零零散散给我吃了不少奇怪的药,到现在,还缺几种。」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啊。」风美女遗憾的笑笑,「我答应了莫里不能告诉你,但是你自己想起来,就不算我违背诺言了哦!」她的笑容里有着小小的得意。
其实我也是刚猜到的,而且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即使我想起了所有忘记的事,过不了几天,还是会全然遗忘。
「你为什么会想帮我?」这是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她大小姐绝对不像是正义感泛滥的人。
「因为我研究这种对抗催眠术的药很久了,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她倒是坦白,不介意告诉我,拿我做白老鼠的事实。
接过她递来的药,吞了下去,只觉得一阵睡意涌上来,没多久就在莫里家的沙发上睡了过去。
混乱而破碎,没有条理的梦,头一次在白天清晰的上演,醒过来,一切历历在目。
我对刚下班回来的莫里打了声招呼,感慨了一句:「原来我这么能干,做过裁缝,拉丁语老师,修鞋匠,飞行员,画家,律师……」
莫里大惊:「你都记起来了?」责备的目光投向风无痕,风大小姐耸耸肩,「我没有违背诺言,什么也没说哦,是他自己想起来的。」
风家家规严禁悖誓,莫里是知道的,但是看我这样苦笑着,一项一项把做过的,本该遗忘的职业一一列举出来,莫里有生以来头一次手足无措,只得传音召唤瑞过来。
瑞的身上有着浓重的消毒水味,似乎是刚从手术台上下来,他打量我的目光冷静而镇定,淡然开口,「穹,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我看着他仓促间没来得及换下的白大褂,纤尘不染,衬着他闪亮的金发,走在阳光下,只需要一个微笑,不知情的人必定会以为是天使降临人间。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我会突然想去工作是因为催眠,会选择那家公司是因为秦裴冬和公司有业务联系,想必在这之前,已经催眠过秦裴冬让他记起千年前的往事了吧!他一步步的布局,你们在背后一步步的收网。」
我看向莫里和瑞,「而我,就是你们之间的棋子,按照早已编写好的剧本,照着设定演下去,直到结局,再抹去所有的一切,三十年后,重新开演。」
瑞和莫里维持沉默,并不辩解,像是已经默认,我的心忽然一阵阵的发冷。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瑞得声音有丝干涩。
「我一直都隐隐的觉得不对,到无意中看到了科克长老的信息,所有的拼图终于齐全。」但我没有记忆,就拼不出整幅图,所以我跑来找风无痕。
「那么,回家吧!」瑞对我露出安抚的笑容,「塞壬马上就会过来。」
我和他都清楚,此刻的我,完全没有瞬移逃跑的能力。
记起来,很快又会遗忘,我看着瑞温和的笑容,遗忘也是好的,忘记了,就不会有这种浑身发冷如坠冰窖的感觉。
醒来后,我还是会继续的沉湎于网络游戏,瑞继续兢兢业业的工作。
所有的一切都再一次回到原点,安稳而一成不变,有条不紊的按步骤进行,直到那华丽的复仇大戏再次隆重上演。
没什么好担心,也没什么好忧虑的,剧本早已写好,我连台词都不用背,剧情自然而然的会推着我,一路前行。
再多的生离死别,再大的伤心痛苦,事后都会被抹去一切的痕迹,什么都不会记得,自然也无从伤心,不会难过。
导演这样的体贴入微,细致周到的连入戏太深会造成的心理伤害都考虑到了,身为演员的我,真没有什么的可以挑剔的,不是吗?
可我还是忍不住发问,「为什么,为什么同样的局在千年里一布就是三十余次,重复了那么多次你都不会厌倦吗?」
瑞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拉起我的手,静静的说,「我们回家吧!」
沙发上,来自大海的塞壬交叠着优美的长腿,悠闲的抱着靠垫,我为无意中毁了她们一族的海底基地道歉。
「小意思,」她无所谓的摆摆手,「早就想换地方了。」
看来天下真的没有瑞解决不了的问题。
我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感觉得到瑞在周围布了结界,他还是提防我会逃跑。
别说我此刻没有能力,就算我现在有能力闯过他的结界,我也不知道有哪里可以去?
天下之大,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容身之处,只能待在这里,由着他的心意,演着一处处木偶剧。
深蓝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舞,塞壬轻柔的唱起了属于大海的催眠曲。
「那把我拉出战乱,使用血誓带我入血族的女子是谁?」趁着意识还清楚,我继续问着心中的疑惑。
「是哥哥的未婚妻,吉塞亚!」菲尔吉斯的未婚妻?原来连这个也是安排好的。
「找到我的是通灵族?千年来他们一直在找寻奥南的转世,每一次的寻找需要三十年左右的时间?」
「是!」瑞简短而干脆的回答,感觉意识渐渐的迷离,我抓住最后一丝的清醒,再度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这无聊的重复轮回你坚持了近千年还不厌倦,还要继续下去?
瑞沉默,就在我以为我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他低声开口,「因为我不甘心,不甘心哥哥和奥南同归于尽,奥南有机会转世再活一次,而哥哥却必须永远的消失。」
所以当日梅尔斯夫人在广场那样殷切的提醒我,可以把死人类转化为血族让他继续活下来。
她是希望借我的手让身为猎魔人的奥南变为他要猎杀的对象,然后再迫使他站在阳光下灰飞烟灭,这是夫人的复仇方式,瑞不得不遵从,因为同样的仇恨,也因为夫人的期望。
只是他们不知道奥南的父亲早已未雨绸缪,在奥南身上下了神的祝福,神的祝福在同一受体上又只能用一次,所以他们再用千年,也无法达成复仇的目的。
意识已经模糊,我彷佛漂浮在空中,看着过去的记忆一一清晰的出现。
第一次见到瑞的时候,他把我丢到阳光下,冰冷的声音说就是我害死了他哥哥。
我感觉全身都快被烧成灰烬的时候,梅尔斯夫人赶来阻止瑞时说的,你答应过你哥哥要照顾好他的。
瑞的手无力的放下,然后这段记忆被抹去。
很多很多遗忘的记忆在催眠下一一浮现出来,我看着瑞不断的挣扎不断的妥协,心一点一点的抽疼。
我们都生活在煎熬里,瑞也好,梅尔斯夫人也好,死人类也好,注定都不能得偿所愿。
这样的生命,这样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恍惚间,我看到前世的自己,洛笛的寂寞与自闭,想把自己与这个冷漠的世界隔绝开来,这样就能感觉安全,但又忍不住期盼有人能够伸出手来,把自己从黑暗冰冷的世界里拉出来,提供一个温暖的拥抱。
所以,冰冷的阿尔卑斯山下,压满了沉重积雪的黑斗篷被揭开,奥南温暖的手贴上冰冷的额头时说,「你真冷,这样会生病的。」解开自己的斗篷裹住洛笛的时候,便情不自禁的爱上了这个人。
为了这一点点温暖,隐瞒自己的身份,到再也隐瞒不了的时候,即使毁天灭地,也要扞卫这份温暖。
但终究,一切都是徒劳,他有他的责任,他的责任重过于洛笛的存在!
那么算了吧,就此放弃,既然得不到完整的爱与温暖,宁可把这份温暖的感觉彻底完整的遗忘。
迎向剑尖的时候,竟有种终于解脱的感觉,从此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不会觉得冷,也不会觉得寂寞,多好!
想起洛笛解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