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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僵尸王爷作者:诗花罗梵-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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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地,他终于闭上双眼,沉入了幽深的地下。
  
  ……
  
  当这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我回过头去,静静地与承载了恶咒的僵尸王爷对视着。
  
  这座被食人的恶名标记了千年的山村,终于在阴腐之气尽数散去的黎明中,回归了初始的沉寂。   
                 

☆、安魂曲

  ……
  
  我隐隐觉得一切都似是已经结束了,却又仿佛没有。
  
  白师爷这个恶人不放过任何一次作孽的机会,在自己空虚千年的身躯归于尘土的同时送了我一份大礼。那在薛云体内潜伏了千年的咒语,正在衰微灵力的催动下一点点疯狂地涌出,给予原本就虚弱不堪的他最后的打击,使我们陷入绝望的境地。
  
  若我和薛云是彼此不相识的陌路人,还可以毫无顾忌地走寻常的法子,我坦然将他超度了,就此与食人村道别,回到北京仍过着乱世中谨言慎行的生活;而被腐朽与苦痛困扰了千年的他亦可以得到解脱,真正地脱胎换骨,或许也会在将来的史书中添上一笔浓墨重彩的痕迹,身边再也找寻不到我的身影。
  
  可如今,我们相爱着——
  
  我向前走了一步,他却猛然后退,怀里的灵媒古镜摔落在松软的泥土里,映出了那闭合的唇间隐约露出的獠牙。我察觉到了他的忧心,知道自己若是贸然上前,难免会受到那股恶咒化作的瘴气侵蚀;通天仙者的灵力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甚至有可能,待我将这些山间的僵尸超度完全,自己已又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学生了。
  
  清晨的露珠沾上茂密的野草时,本该再次眠憩于地下的僵尸们没有像往常一样沉睡,而是预感到了甚么一般冒出头来,看向我的枯朽眼珠忽然有了敬畏与期待。我走到薛云身边,弯腰拾起已溅上泥灰的灵媒古镜,不再去看他那微微泛红的眼睛,缓慢地来到了忠仆与爱慕者们聚集的地段。
  
  随着我的渐行渐近,新生的日光也缓慢地洒遍了阴凉的山头。幕客们颓然消失的土地间,不久前大获全胜的僵尸不安地骚动起来,有些僵尸美人呆望着站在山坡上的薛云,喉间甚至发出了不甘与惶恐的呜咽。这些僵尸美人在心底是不愿与薛云别离的;可事到如今,去留已容不得她们来决定。
  
  “尘归尘,土归土,汝去乎,不留骨……”
  
  我念着连自己都听不甚明朗的咒文,耳边响起了渺然如异界的空灵梵音,静谧而缓慢地,悄然合上了双眼。眼睑下另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中,溢出的灵力吹散了浓重的尸气,一缕缕纤细的魂魄正从禁锢他们千年的枯烂躯壳中幽幽升起,在殷红的夕阳下踏上一条弥漫着紫黑瘴气的路,那是我曾在梦境中窥见的,黄泉之路。
  
  我看到自己的同学正坐在杨柳树边悲哀地哭泣,那站在忘川水另一边的孟婆已为他备好了茶汤。他实在太过年轻,甚至还未来得及享受到成为父亲的喜悦,便早早地葬身在这里,成为被我超度的亡灵之一。他许是还在心里怨恨着我,怨恨着我这个没有及时出现的友人,害得他与妻儿生死相隔。
  
  歉疚与痛心在胸口苦苦交织,可我却无能无力,只能为他额外吟唱一首安魂曲,徐徐睁开了连结阴阳两界的眼睛。
  
  ……
  
  阴气散去之后的食人村,昼夜恢复了原本的平衡,漫长的黑夜姗姗来迟,头顶也不再是笼罩着血色的惨白满月,当真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美好境地。
  
  这里已经没有僵尸,没有幕客,没有师爷了;只有一个正沉陷在恶咒中不可自拔的僵尸王爷,和一个徒有仙子之名的普通人,以统治者的姿态俯瞰着寥落的山岗,并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放肆而绝望地纠缠在一起。
  
  “毅鸣……哈……我……”
  
  被我撞击着的身躯不时露出僵尸的形态,紧裹着硬热的私密之地却是温软如春,令人察觉不到告别的沉闷气氛。我亲吻着他的胸膛,任凭那钻心的烧灼在两人之间蔓延,将那把火变成深埋在体内的浓深欲望,尽数释放在他即将湮灭的身躯之中。
  
  “唔……”在欢爱中安抚着我过于激烈的情绪,他的眼神始终是柔软的;尽管还承受着加注了白师爷谶言的诅咒,双重的攻势已快要使他喘不过气来,却仍是极力地摆出欢愉的姿态,使得这颠倒阴阳的□□就像一场忠诚的献祭,仿佛要将自己的神魂尽数融入我的骨血。
  
  “去轮回罢。”我听到自己这么说。不论身体有多沉湎于短暂的欢乐,我的头脑始终是清醒的。薛云动了动,我便低下头来与他鼻尖相抵,再一次咬紧牙关道,“薛云,为了我,去轮回罢。”
  
  薛云沉默着,主动将身子迎上来,再一次与我抵死缠绵的同时,始终避而不提那迫在眉睫的祸事,引诱我与他一同堕入甜蜜的深渊,仿佛看不到前方布满荆棘血刺的道路。“……我不舍。”许久,他终是失魂落魄地出了声,长者般抚摸着我的脊背,低笑道,“明明你回来后,便会是一个完整的爱人了,可我怎么就……不争气呢……”
  
  薛云身上的瘴气已愈发浓郁了;那不知名的恶咒也在渐渐加剧。我试图用通天仙者的能力去抵消它,却发现那瘴气的源头是一个幽深的无底洞,我的指尖刚触上它的边缘,那些原本属于白师爷的灵力便都没入了进去;我觉得疲累,便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将薛云在怀里拥得更紧,与他一齐分担着来自异世的痛楚。
  
  我心里其实很清楚,若薛云不去投胎,应了白师爷的谶言魄散魂飞或是继续僵尸王爷的生活,我们都会永生永世地挣扎在这个轮回里,不知何时才会走到尽头。
  
  因此无论如何,我都会用自己的这双手,亲自送他去投胎。
  
  在这荒寂无人的深山中欢爱了一整天,加之体内瘴气的侵蚀,薛云难得在夜晚睡了过去,容貌依稀是千年前的俊美,却又恍然化作僵尸的死态。我凝视着他的睡颜,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脑后,落在那千年前我亲自为他开出的阳眼处,苦笑着坐起身来,来到了屋中供奉神明的香炉边,从里面捏出了一把细细的香灰。
  
  只这小小的一把香灰,便能将薛云留恋阳间的眼睛彻底封闭,强迫他被超度,真正地从头开始。
  
  倚靠在墙边的灵媒古镜发出了温润柔和的光芒,像在无声地安慰着我,鼓励我去惩罚不懂事的妻子,在下一个轮回与他团聚。香灰在指间凉滑地渗着,丝丝冷香从中飘转而出,我握紧它们朝薛云走去,俯下身来细细地亲过他的额头、眉毛、眼睛和鼻子,嘴唇在已有了些皲裂的脸颊上流连许久,又最终落到他的嘴唇。
  
  当那灰白的粉末终于从我掌心流下,覆住那只被用来注视我的地方时,我抬起头来,看到门边轻飘飘地倚着一个僵尸美人。她穿着桃红的裙裳,青灰的僵尸脸庞有几分娇俏,迟疑的模样像是要道别一般,打扮得很是好看。
  
  我倒是忘了,如今的深山中除却我们两个,还有一只僵尸是没走的——那便是陪伴了薛云千年的侍女长,他最忠实的家仆与友人,名唤阿香的姑娘。“……阿香。”我抬手示意她上前,仔细地看过了她的装扮,佯装轻松地笑道,“你也要走了罢?”
  
  阿香似乎并不知道薛云身中恶咒的事,乖巧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对这般命运抗拒些甚么,只是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的王爷,咿咿对我嘱咐了,又轻叹一声气,这才不舍地蹒跚离去了。我看到她的身躯透过灵媒古镜,朝那落日殷红似血的黄泉路上走,忽然抬起头,唤了她一声。
  
  被香灰封住一只眼的薛云醒了过来,愕然地伸手去探,继而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我的妻。”我并不掩饰自己方才的作为,指着那停在黄泉路边的阿香道,“你们一起走罢。路上做个伴,或许投生的人家还能近一些。”
  
  闭上眼睛,薛云的魂魄已在那老坏的身躯边呼之欲出了;事到如今,他似是也知道了自己已再没有选择的余地,半晌苦笑一声,涩然地直视着我道:“毅鸣,纵然我转了世,你也是会记得我的罢?——记得千年前的薛灵王,也记得等了你千年的薛云。”
  
  虚无的魂魄飘浮在我面前,我伸出手去,隔着生死的时空触碰上了昔日薛灵王倜傥风流的影子。
  
  “自是会记得的;薛云永生永世,都是我唐毅鸣的妻。”
  
  ……
  
  薛云的魂魄终于从沉重的躯壳中升腾了出来,轻盈地飘向远方,与阿香并肩行着,缓缓渡过了开满彼岸花的忘川。
  
  ——已是真正地结束了吗?
  
  我静静地看着灵媒古镜中的薛云,发现他正欲过桥的步伐忽然停了下来,清幽的魂魄转过身,放大的瞳孔直直地瞪视着我身后的方向。镜中模糊地倒映出另一个人的影子,并非身处黄泉,而是紧紧地贴在我的身后,碎裂的皮肤拼凑出一双诡然的双眼,满是泥土的唇间缓缓吐出骇人的字句:
  
  “薛云,师爷看你来了。”
                    

☆、20·老油灯

  讽刺般的话语落到我耳旁时,奈何桥边的薛云倏然僵直了。下一刻,我的脖颈被一双糊满血污的手扣住,生生拉离了灵媒古镜,原本缭绕在薛云躯壳边的瘴气也呼啸着涌来,将从我身上汲取的灵力尽数交还给了碎尸之态的白师爷。
  
  敷着薄雾的镜中,不明所以的阿香已经走过了奈何桥,察觉到自己的主子没有跟上来,便纳闷地回头去看,却见薛云疯了一般朝我们冲来;她急急地也要去追,可还未过桥,便被身为阴帅的牛头马面拦了下来,只能凄然地看着薛云的魂魄歪斜地飘向我们,狠狠撞在灵媒古镜的边缘。
  
  他再也没法触碰到我了;因为阴阳,已经被彻底阻断。
  
  周身弥漫着泥土腥气的物事将我摔在地上,一双手臂软绵绵地抱住我的腰,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听到耳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抬起头去看时,满身泥土的吴钩老汉正提着手里的老油灯,带着若干幕客站在门边,很是悠然地瞥了灵媒古镜中癫狂的薛云一眼,走到我身边用那腰间的弯刀柄挑起下巴,端详着问道:“师爷,这个学生伢子怎么整?是在这里杀了,还是送他去与僵尸王爷做对黄泉鸳鸯?”
  
  “怎么整……?”白师爷脸上的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闭合,很快恢复了昔日的美人模样,将目光从灵媒古镜上移开,柔软的手臂幽幽地在我身上摸索了一会儿,阴森的笑容中透着媚意,“不急杀,我自是有主意的。你们几个且去薛云的书房里,将那些宝贝搬运出去罢。”
  
  吴钩老汉了然地看我一眼,笑骂着去了;幕客们听到要去搬运宝贝,也都欢喜地咿咿笑起来,尾随着吴钩老汉穿梭在王邸间,都对这里的格局熟稔得很。“白师爷。”我挣脱他的怀抱,发觉那与灵媒古镜融合的意念变得混沌起来,强烈的恨意从心头燃起,压抑着道,“我倒是小看了你。”
  
  此时的白师爷早已没了在香魂坡流露出的恋慕神态,面上也没有任何被揭穿的心虚,浅笑着拍拍我的脸颊:“仙子年纪幼小,未免忒天真了些;这千余年的岁月,还不够我思索出一个对付你和薛云的法子么?”
  
  失了通天仙者的能力,我再也看不到灵媒古镜中的景象,看不到焦躁愤怒的薛云,只能感受着它剧烈的震动,以及那从中弥漫出的绝望气息。看着眼前艳若鬼魅的白师爷,我终是明白了过来——我的灵媒之力既是从他身上汲取的,自然也就可以再次渡给他,而先前吴钩老汉去办的事,便是将那盏承载着他最后灵力的老油灯,作为引子诱导薛云体内的瘴气,使它们成为白师爷虔诚的爪牙,将我从仙者的云端推下了囚徒的深渊。
  
  “你欺骗得倒是很像,若非我知晓你的为人,极有可能已被你骗了去。”想到不久前白师爷那些感人肺腑的告白,我苦笑了一下。他说得确乎半分不差;纵然我穿越了千年,却仍是懵懂的年轻人,而薛云虽然也同他一样长寿,大部分时间却是在空虚与等待中度过的,只有他,千年来一直在规划着。
  
  想到这里,我忽地释然了。
  
  反正最坏,也不过是和薛云化作世间万物中的一粒细尘,或是并肩游离在六道之中的魂灵。白师爷他拿不走我的甚么,也阻挠不了我与薛云最终的团聚。
  
  “蠢伢子,师爷方才的确是欺骗;可现在,不一样了。”出乎意料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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