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王爷作者:诗花罗梵-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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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人影终于穿过了月光下繁密的枝叶,缓缓停到了我们面前。阴柔美丽的脸被树影遮去一半,身上是与现今富老爷无异的绸子长衫,踏在层层落叶上的双脚静得没有半分声音。我看到他的左眼下方有粒泪痣,凝着哀愁般将那双睡凤眼衬得很是动人,脸颊却不似之前白师爷的病态,看来不是我和同学所担心的鬼怪了。
宋志良显然没料到这府邸的主人会是这般模样,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堪堪辨出雌雄,见他始终不开口,便只得尴尬地站着。那人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到我身上,良久才道一声:“薛云。”算作自我介绍。
见他已然朝着那扇开启的典雅大门走去,我便知道他这是应允了。大门内虚渺梦幻,端的是我这一生从未见过的奢华之景。拾起应有的警惕跟上去之时,我发觉身边的同学神情有些恍惚,于是停下来道:“志良?”
听到我唤他,那双失了焦距的眼睛才缓慢地恢复神采,抬头看了看四周寂静的树林,忽然道:“毅鸣,我这心底怎么总有些异样?”他把手放在胸口上,看起来比方才的我还要惴惴不安。僵冷的夜风拂过两人的面颊,我看到他的手背上竟生出些许鸡皮疙瘩,叹息道:“我也是一样。”
薛云的身影已消失在门边,宋志良看着眼前这座华丽的府邸,呆立许久,忽然道:“毅鸣,若是出了甚么意外,我死在这荒郊野地……”他抚上我的肩头,语气变得苦涩起来:“上京之后,可千万要替我照顾好你嫂子。”
他说出这般不详的话来,当真让我惊慌得很,连忙掩了他的嘴,低声道:“作甚说出这话!不过是住上一晚而已,睡够两三个时辰我们就上路,哪里会有这些意外!”
宋志良嘴巴张了张,终是缄了声。“……三更时山里会有许多不祥之物。”这时,薛云消失的门内飘出一句幽幽的话来,“若不想年纪轻轻就客死他乡,便还是快些进来为好。”
我便携着悲观的同学踏了进去。
不知为何,当在灯火通明的室内再次看到薛云时,我先前在吴钩老汉那里的惊忧居然淡了下去。这座古色古香的府邸大而宽敞,精致的炉子向外飘着香甜的烟,很能令人感到醺然和安心;而薛云也的确像个普通富老爷,因此若不是其余走动的人太过诡异,我极有可能会将那点残存的警惕抛却,再好言安慰惶惶的同学一番。
薛云虽然像是活人的模样,可他的侍女却怪异得很,个个如白师爷一般双目无神,脸上也似有僵灰的死态,看上去着实骇人。我想若不是之前在吴钩老汉那里被吓过一遭,这个时候的宋志良指不定已经拉着我跑出去了。
进来之后,宋志良便变得木然起来,绝口不提方才不详的言论,只默默地看着我与薛云交谈。薛云吩咐侍女为我们扫好寝榻,又送了些吃食过来,看着我为疲惫的宋志良拉上锦被,眸里隐约透着暗光。我谢过了他的吃食,原本打算歇下,转眼又看到自己身边奢华的摆设,恍然间竟觉得自己身在千年前的王邸,于是问道:“薛老爷,您是这村子里的常户么?”
他不做声,接了我手中的碗。苍白的指尖不经意地划过我的手背,留下一道冰凉僵硬的痕迹,我头皮一麻,险些从榻上跌下去。
他冷眼瞧着我,也没有解释甚么,转身道:“小伢子莫要多问,安心歇了便是。”
薛云走后,我便躺在宋志良身侧发呆。看年纪这薛老爷也不比我大上许多,怎会说话如同老叟一般……还有那指尖的触感……
疲惫与倦意很快将我的疑惑淹没,窗外山风呼啸,若有似无的阴气也仿佛被吹散了。我侧耳静听,确认自己没有听到鬼怪的呜咽与啼哭,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暂且放下,给身边的宋志良掖掖被子,翻身睡下了。
……
我一向睡得极浅,可不知为何这一次却很是昏沉,待到醒来的时候,竟已是第二日的黄昏。
——黄昏?
察觉到周身被夕阳的霞光所笼罩,我一个激灵坐起身,顿时被扬起的灰尘呛到,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发现自己不在那座华丽的府邸里,而是在雾气弥漫的苍凉山间。“志良?”身边寂静无人,我忙站起身去唤我的同学。
踩在脚下的落叶堆发出吱吱的声响,我的呼唤化作回音荡在奇形怪状的树木间,听上去空灵而飘渺。待到身边的浓雾淡了,我便看到一个个衣衫褴褛的村民在远处若隐若现,瞪着空洞的双眼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枯槁的形貌如同死尸一般。他们慢慢地走过来了,无神的双眼偶尔停留在我身上,却没有止住步伐,仍是失了魂魄般漫无边际地走着。
我莫名地有些瑟缩。抬头朝东边看去时,食人村的石碑依旧在那里立着,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在流淌的溪涧边浣洗衣物,模样是难得的正常。我见找不到宋志良,便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弯腰道:“这位夫人,请问……”
那妇人抬起头,姣好却呆滞的面容恰与我对上,双手一松,正在浣洗的衣物便被溪水冲走了。“哎!”我一惊,见那衣物已经漂到了我的脚下,便想俯身帮她去捞,谁知她却一把钳住我的手臂,自喉间发出了低哑干涩的声音。“咿……”
我眼睁睁看着她失了眼白,自我面前展露出一口尖牙来。“咿咿咿……”
微风吹过寂静的树林,所有的声音都变得真切而清晰。听到她有如地域恶鬼般的号令后,正在山间游荡的村民忽然停下了脚步,双眼皆在一瞬间有了神,直勾勾地朝我盯来。双脚虚软的同时,我朝远处看去,发觉那原本清幽的山路早已变得浑浊不堪,紫黑的瘴气从尽头隐隐飘来,逐渐将山头淹没。
——黄泉路。
我的脑海里猛然蹦出这个名词。
就当钳住我的妇人张开血淋淋的口,意图将我咬出窟窿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唤:“毅鸣!”那妇人一滞,便被穿着制服的青年抬脚踢进了河里,像昨日一样拉着我逃离那处浅浅的溪涧,同时狼狈地躲避那些扑上来的村民。
我看到他肩膀上血肉模糊的窟窿,奔跑的双脚向下淌着的暗色液滴,心头一紧,酸楚登时取代了恐慌。这个村子显然比我们想象得更加可怕,新时代读书人素来不屑去信的鬼神之说,也予了我们致命的打击,迫使我们面对即将沦为怪物盘中餐的现实。
“毅鸣,我恐怕是要不行了……”夜深,月光皎洁地照在朦胧的山村,宋志良跪坐在柔软的野草中,任双肩淌下的血将它们打湿,断断续续地对我道,“这地方是僵尸村……僵尸,皆是会食人的……你,快些走……”
他说得语无伦次,目光已经开始涣散起来;我按捺下心中的惊惧与惶恐,抱着他正欲安慰,便看到他吃力地抬手指向山下,紧紧地揪着我的领口道:“毅鸣,你能逃得出去便逃,若逃不出去,薛云……”我看到他开合的嘴巴里已经长出了尖牙,眼白也在渐渐被浓墨般的黑所替代,不详之感愈发在心中升腾,怔怔道:“薛云怎么了?”
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掩面将我狠狠推开,道:“快些走,快走,快走啊!!”
话音刚落,他已是化作僵灰的活尸朝我咬了过来。
……
我大汗淋漓地再次醒来时,窗外刚刚破晓,宋志良在我身边睡得鼾声雷动,将窗外叽喳的鸟雀都吓飞了些许。
我环顾着四周,确认自己还在薛云的府邸后,便无奈地揩了把额角的汗水,心道还好只是梦魇一场。拿起搭在一旁的制服外衣披上,我坐在床边惺忪地揉着额角,觉得这一觉睡得很是疲累。梦境中那些骇人的画面都还历历在目,不论真假与否,此地风水有异,实在不宜久留,还是快些上路为好。
我摇摇睡得正沉的宋志良,他却皱着眉翻过身去,仍是睡得天昏地暗。我只得叹一声气,先将自己的衣装打理好,起身去与那位好心的薛老爷道别。
正欲走出这间古色古香的小屋时,我发现原本紧闭着的门竟不知何时开了一条小缝。纳闷地把眼睛凑过去,我看到门外繁复华丽的摆设后,薛云正在长廊的某处站着,背对着我不知把目光停落在何处。
我只当他是经过这里,原本并不在意。谁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居然近了些;疑惑地揉揉眼睛仔细去看,他已是背对着我停在门口了。
待我明白过来这其中缘由之后,一股寒凉便缓缓侵袭了心头。
他居然……是倒退着走的……
☆、香魂坡
当薛云转过身,将挡在我们之间的门轻轻推开时,我的身体已经停止了抖动。
他看到我穿戴整齐的模样,原本没甚么表情的脸庞便浮出了些许情绪。我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发觉那幽深的瞳孔中并没有映出自己的倒影,心底终于对他的存在有了定义;当掩饰不住的惊惶升至顶峰,也就化为了一潭死水,神色十分平静。“……要走了么?”他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语气低低地说着,竟似有些不舍。
我还未开口,便听他又道:“不多待几日?如今外面颇有些不太平,匪乱也层出不穷,你和你的同学等这阵子灾祸过了再走,也不算太迟。”他这话说得很是诚恳,若是忽略方才被我发现的异常,指不定这时我已信了他。
我沉默了半晌,走过去将酣睡的宋志良唤醒,暗暗斟酌了一下情绪与语气,抬起头来用略带歉疚的声音道:“薛老爷的美意毅鸣自是知晓,可我们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他日办好事务归乡之时,一定还来探望老爷。”
惺忪的宋志良坐起身,似乎有些不明状况。然而多年同窗的熟稔使他登时注意到了我的暗示,赶忙接腔道:“正是这样;我那怀有身孕的夫人还在北京等着,实在不能耽误了。老爷人美心善,日后我们定会带着礼品再次拜访。”
薛云垂下眼,终是没有再说甚么。
……
我们在雾蒙蒙的清晨找到昨日的路,并肩走着下了山。我因为心有余悸,步子走得很急,小跑着跟在身后的宋志良见我神色有异,便关心地来问,可我思索良久,没有将不久前从门缝中窥到的景象告诉他。我这位同学昨夜已被那食人肉汤的白师爷吓去了三魂七魄,如今再告诉他这等诡事,岂不是拿他那脆弱的心肝顽笑。
况且,若薛老爷走路的姿势只是他的怪癖,岂不是又要被宋志良拿所谓的唯物教训我一顿。
走着走着,我忽然觉得四周的景色有些熟悉,抬眼恰看到食人村的石碑立在不远处的乱草中。一切都与我昨日的梦境如出一辙,只是没有在小道上游走的村民,亦没有在溪边浣洗的妇人。“毅鸣,你的脸色怎会这样难看?”宋志良停下脚步,蹙眉问我道,“昨晚可是没休息好?”
我踌躇许久,叹息道:“我昨夜做了个骇人的梦……”
我一边走着,一边叙述起昨夜的梦境来。
当我讲到宋志良浑身浴血地将我从化作活尸的妇人手中救下时,他自喉间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尖叫;我只当他是受到惊吓,仍是自顾自地讲着,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蒸发。
待我终于迟钝地发现身边安静得太过诡异时,他已是彻彻底底地没了。
我足足在原地呆立了一盏茶功夫,才恍惚地回过神来。鬼使神差地转过头去看我们离开的地方,那座雾气之中的王邸,亦是没了。
……
我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山间乱窜,口中惶然地唤着宋志良,却始终不曾寻觅到他的踪影。那么大的一个活人,与我并肩行着的同学,竟就这样消失在了我的眼皮底下,有谁会相信这等诡事?我若寻不到他,又如何能独自上京去面对他身怀六甲的夫人?
我在心中咒骂了千万次那个将我们值钱的物事窃走,又把我们遗弃在这里的无良车夫;可骂归骂,此时孤零零的我还是无可奈何。正当我体力耗尽,一筹莫展之际,我看到朦胧的雾气中隐约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心下顿时警觉起来,艰难地抬起脚,做好了躲避与逃窜的准备。
那佝偻的身影扛着一条鼓囊囊的麻袋从山林中走了出来,见到狼狈的我便眯起一双老眼,道:“学生伢子?”
来人正是吴钩老汉。我停下脚步,有些犹豫地朝他看去。他与那吃人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