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食者之血牢-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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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看得出来,虽然住着王室宫廷式的房屋,穿着柔软丝绸的衣物,吃着从外面运来精心烹饪的饭菜水果,小东西并不快乐。每次看他的时候,他都紧张得绷起神经,木然而认命地愣在原地,无辜的蓝眼惊惶地瞅着别处,唯恐对上敛的眼睛,仿佛敛是蛇头女怪美杜拉,会把所有看到他的人变成石头。他很喜欢那双眼睛被逼得泪意盈盈,被溢出的泪水划破的模样,每当伊尔不自觉流露出这种神情,他便忍不住怜惜,忍不住放缓了动作对他温柔,专心致志地看着小东西难耐地低声哼叫,满面桃花般的艳色。
敛经常将他抱起,对于曾经拿惯了噬魂刀的敛来说,那么一点点重量只用一只手指头就能轻松提起,但一手揽着他的肩,一手托着他的腿弯,自己的胸膛贴着伊尔的面颊,每一次心跳都安稳而喜悦。
原来这种感觉就是拥有。百分百的所有权,不留逃跑的空隙,每时每刻,只要想见就能见到那人的身影。不管他愿不愿意,不管他心里想的是谁。敛倒真的不在乎伊尔的心情,他还没有降低身份,和人类相融的觉悟。但是,他还不想伊尔早早地死去。容器的死亡,若非主人有意的抛弃,便是长期抑郁导致的疾病。
他离开的时间长短尚不可知,低级的灵不足以照料容器,而珂又遭遇了不测,连主仆印都追踪不到她的踪影。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带着这个拖油瓶,见机行事好了。
鬼蛛消匿之后,三大族统治了妖界。焰洛非的实力超过霄和艾卡,他称王也算大势所趋。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想法,敛并不在乎妖界之主花落谁家,不过焰洛飞居然下了请帖,摆出一副鸿门宴的架势,他就不得不怀疑新任妖王的第一个诛杀目标,就是他。
他必须阻止焰火,恢复原先的平衡状态。这之后,鉴于殁雪森林已经不再安全,他会找另外一个居处,人界的某个偏远优美的田郊,遣去不相干的人,和伊尔搬进去。当然,敛执意认为,这种更加宽松的半隔绝状态是为了躲开大妖的骚扰,丝毫没有取悦某个低微猎物的意图。
刚踏住洞口,伊尔猛地用手捂住了眼睛,适应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张开一条缝——浅淡的夕阳光芒并不刺眼,橘黄的暖光铺满了欣然绿意的草地,天边的云朵像火烧了般艳丽夺目,染上红粉的光晕。美丽的景色下,身披黑袍的敛站在前方,几乎遮住了半幕天光。
他说要带自己出去,伊尔当时唯唯诺诺地应着,生怕敛反悔。重见天日的机会对他来说,简直比最稀有的宝石还珍贵。伊尔走出洞穴的时候,不知是阳光的刺激还是感动所至,当即热泪盈眶,手画十字,祈祷不要再回到这个鬼地方。
敛在前面健步如飞,伊尔在后面拖着脚步跟随,没有几步就气喘吁吁的。几个月的囚禁生活,令他的身体虚弱得大不如前,一个半大的孩子都能把他推倒。敛时不时停下脚步,不耐烦地等待伊尔跟上来,终于在第三次等待之时,毅然返身来到伊尔面前,在后者畏缩的解释中将他一把抱起。伊尔蓦地被托到高处,忙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待被抱稳后,手留也不是,撤也不是,只得僵硬地弯在原处,身子紧紧地贴着敛熨帖柔滑的袍子。
伊尔突然想到了肉体贴合时陌生而冰冷的光滑触感,柔韧的肌肉充满了贲张的力量,他也多次体会过敛体内超出想象的强大劲力。出于本能,他愈发地依附和依赖于这种强势。畏惧和安心,两种完全相反的复杂情绪集聚心头,他分辨不出,自己乖顺地屈从于妖魔,是因为害怕逃跑的后果,还是缘于耽于安逸的本性?
悬空的身体非常安稳。伊尔微闭眼睛,听到耳边的心跳声,深沉有力。他多次抱过他,只有几步的距离,而这次的路很长很长,从鬼蛛族的洞穴,一直到蜿蜒的溪流,一直到层叠掩映、不见天光的树林。
如果敛不是妖,如果他不是人类……
他不敢想。
突然,风景停止了飞快的闪逝,围着肩膀的胳膊一使力,箍得伊尔低低痛呼一声,那股力道顿时松了下来。
敛换了个姿势,单手将伊尔托到肩膀处,腾出一只手摁着背部的大刀。伊尔勉强撑着身体,向前方看去——一个高挑的年轻人站在中央,由于光线阴暗,看不清具体的五官,但轮廓十分英俊挺拔。可惜和敛一比,无论身高还是容貌,都差了一大截。毕竟此刻揽着他的大妖,除了可怕之外,实在是天人之姿,伊尔活了二十年,从没见过可以和他相提并论的存在。
但那个人面对着敛,竟然毫不畏惧,还展颜一笑,仿佛见到了等待多时的好友,上前走了几步,缩近了与敛的距离。
敛没动,冷冷地说:“你再近一步,便死无葬身之地。”
兰姆忙举起双手,热脸贴上冷屁股,未免带着点悻悻的神情:“对不起,好久不见,我是兰姆。”
见敛没有理自己,还抱着一个长相平平的男人状似亲密,兰姆不由得咬唇。男人淡金的发流溢着动人的华彩,浅浅的蓝眸清澈而懦弱,敛喜欢的类型。他怎么可以,让这么卑贱的人坐在自己的肩上,还扶着他的腰……
他并不嫉妒,伊尔那种货色还不值得这样的情绪。他只是不甘心被他人捷足先登。
“我可以帮你对付焰洛非。”兰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向敛表示诚意。
“哦?如果我不答应,你就要杀了夜珂?”敛勾起唇角,四周的氛围登时骤然转冷,头顶的草叶噼里啪啦地翻飞掉落。
“让我帮您,对您只有好处。”兰姆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半步,“请允许我为您效劳。这边平息后,我自会放了珂。”
敛居高临下地审视兰姆,倨傲的姿态胜过人间的帝王,修长的指尖直指兰姆,“你有双美丽的眼睛,比伊尔的还美……为了证明你的诚意,知道该怎么做吗?”
“只要你喜欢。”没有丝毫犹豫,兰姆笑得纯澈。
伊尔蓦地抓紧敛的肩膀偏过头。血腥味传来,他不可抑制地瞟了一眼:少年半边脸已经被血染红,失去痛觉似的,若无其事地伸出一只手,手心里是鲜活的眼球——一秒钟前,它还在眼睫下清灵地闪光。
推开敛轻轻搭在腰间的手,伊尔狼狈地摔在地上,一弯腰便呕吐了起来。
“扔了吧,真恶心。”敛残忍地说道。
兰姆甩掉了手心的东西,捂住右眼施了个治愈术止住鲜血,扯下袖口的布巾简单地包裹。“我合格了吧。呵呵,你的宠物还没吐完?这样的场景都能吐出来,等到了焰火的地盘,双方一开打,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莫非他真的有了?”
敛忽视了兰姆的聒噪,强行拉起伊尔。伊尔摇着头,连滚带爬地挪到旁边的溪流,洗净了脸,捧起水来漱口,才消了几分异味。敛见他收拾完毕,一言不发地抱了他,继续上路。
伊尔不懂妖界的规则,不懂少年为什么要付出一只眼的代价,主动跟随敛。但他忘不掉浓浓的血腥味,忘不掉新鲜的、夹着血丝的生肉,忘不掉敛吸血时嗜血兴奋的样子。他始终无法忽略,敛就是这样的妖,杀人不眨眼的妖魔,对于他不在意的东西,可以随意损毁。
而伊尔的利用价值仅限于做个乖乖的玩物任人糟蹋,一旦被厌腻丢弃,受到的待遇不会和其他人有任何差别,甚至更糟。
伊尔的精神萎顿下来,刚自残过的兰姆反而活跃得很,跟在敛左右,为他介绍近年来妖界与人界的状况,分析得很到位。敛没插话,由着他头头是道地谈论各族的八卦。
他们的速度极快,夜色弥漫之时,已经离开了殁雪森林的边沿,来到了西边的黑森林。越过黑森林,就是焰火的地盘。
和殁雪森林不同,黑森林有各类妖魔出没,毒物瘴气也是前者的数十倍。敛给伊尔喂了一粒药丸,才免了他受这毒气之苦,但阴寒的气流依旧刺骨,浸得浑身酸疼。
“今晚歇息一下,明早再走。”敛说道。黑森林的危险甚多,滞留其中会添不少麻烦,兰姆没提出反对,瞅了一眼满脸惨白的伊尔,挑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闷闷地生火。
热气升腾,驱散了夜晚的阴气,加上药物发生作用,伊尔觉得浑身的阴毒散去,四肢发暖,靠着冷冷的敛很舒服。看着伊尔吃下烤熟的兔肉,恢复生机的小脸鲜美得像夏季熟透的蜜桃,敛低下头,完全忽视一旁的兰姆,辗转地亲吻伊尔微张的唇,点燃了簇簇微小的火焰。
满眼都是敛,伊尔没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以为仍有人目睹了这肮脏羞耻的场面,不由得满脸通红。随着大手伸进衣裤里揉弄,伊尔又羞又急,抵挡着敛上下的进犯,气息不匀地求饶:“别在这里……啊……”
敛将伊尔压在树干上,健壮的身躯完全覆盖了手足无措、无处可躲的猎物,将他的一条腿搭在肩上,一挺身,便没入了伊尔。
两人还穿着衣物,但伊尔还是羞窘到睁不开眼,双手不得不抓住敛的肩膀,摸到了长长的缎子般的乌发,与下面横冲直撞的粗暴完全不同的,绕指的柔顺。
敛……你从我身上,要的究竟是什么?你透过我的眼睛,看的人又是谁?
伊尔在敛的亲吻下仰起脖子,脖颈被吮得疼痛而麻木,似乎下一刻,利齿就能咬破皮肉,鲜血喷溅。
利用价值
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半压着瘫软的伊尔躺倒在地。原本入夜潮湿的草地上铺着敛黑色的长袍,伊尔伸直双腿,丝绸的温润在腿间游动,一抽一抽的痛感有了些许缓解。
黎明之前天很黑很黑,和身下的布料一般,伊尔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窝进敛的怀里,任神智清明的敛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半长的发丝。每当他满足了需要,便会用手指或者嘴唇爱抚越来越长的金发,疲累得连头都动不了的伊尔,总会在这时有种被爱惜的错觉。
伊尔睡得朦胧之际,记起了一个名字,敛时常提起的名字——夏拉·兰道夫。他是谁?应该死了很久吧。他喜欢吃甜品,喜欢穿白色华美的衣物,喜欢各式各样的美玉,透过敛平常近乎执着的偏好——房间里每几天都会送来堆成堆的杏仁饼点心,纯白到令人汗颜的漂亮衣物,绿色白色清透丝柔的玉石雕饰——逐渐拼凑成一个活生生的夏拉,一个被敛深深爱恋的贵族青年。伊尔只是个不够格的替身罢了,随时可以换掉,随时可以杀掉。
醒来的时候,脖子有些酸痛,天色明媚,每一丝光线化作无数灿烂的光点,随着层层倒退的树木晃动。但是四周的气氛很诡异,森冷的杀气逼得人透不过起来。
“能走吗?”上方的敛问道。
伊尔无措地点头。敛停下脚步,等了一会儿,兰姆气喘吁吁地赶上来,他浑身上下有几处伤痕,嘴角还残留着淡淡的血痕。
“看着伊尔,我去除掉那几个杂碎。”敛对兰姆发话。
兰姆将沾着血污的头发甩到脸侧,痞痞地笑了:“敛,您不是不信任我吗?刚才妖王在我身处险境的时候不肯出手相救,现在不怕我利用他报复?”
“你既然能生擒珂,那么对付四个和珂同等级的妖魔自然不在话下。你好不容易混到我身边,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完全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类打破原本计划?”
说着,敛放下伊尔,将他推到兰姆身边。兰姆接住伊尔踉跄下坠的身体,吹了一声口哨:“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看你昨晚把他折腾的,啧啧。”
敛长袍一掠,钻入了树林。
伊尔没动没说话,愣愣地呆在原地,眼睛不知盯着何处。兰姆坐下,托着腮对他说:“你以为敛能有多少真心?少伤心了,到我这边来坐会儿。如果你喜欢站着,我也不拦着你,只要你别一副弱柳扶风,随时倒毙的模样好不好?”
瞎了一只眼睛的兰姆跟没事人似的又说又笑,伊尔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药膏和绷带,“你流血了,我帮你包扎。”敛不是人类,兰姆也活像个非人类,但起码可以正常地说说话,伊尔很想和他做个朋友,或许以后,能帮他逃出去。
兰姆挠了挠头发,看着那低垂的脑袋探到身前,淡淡的金发垂落,白皙的手比一般人还小,倒出药膏抹在小腿的伤口处,然后用绷带一圈圈缠好。
“这点小伤,不用治疗的……”兰姆敢发誓,他说的是真心话。
“我叫伊尔。”他抬头露齿一笑,好久没笑过,肌肉都僵硬了。
“敛的容器?”兰姆皱眉,托着面颊的样子很可爱,右眼处的布巾透出丝丝血迹,伊尔想到那骇人的孔洞眼眶,下意识地转开了视线。“珂……是这么说的。”
“你愿意为敛生下继承人?我听说过,为了得到纯血的后代,鬼蛛族向来将自身的复制体强行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