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夫也有春天-第13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已经练了两年的身法。
手、眼、身、法、步,五岁的梅落雪渴望成为一名合格的戏子。
眼看立春已过,应该到了气温转暖的时候,可梅落雪存于世间,至今已经五载,每一年的冬天都走得特别晚。也许是他跟雪有缘的缘故吧。
春寒料峭,他拉了拉衣服,依然站在门口等着。
梅席衣已经四十岁了,却一直没有娶亲,他对外人说梅落雪就是他的儿子,别人听后,总会拿梅落雪和梅席衣对比一二,最终得出结论——梅落雪是梅席衣的亲子。
且不说只有五岁便生得如年画娃娃一般的样貌,便说一身清雅绝伦的气质,跟梅席衣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当天,梅落雪等了一个白日,待到傍晚,跟梅席衣一起来的,还有春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来得悄无声息,梅席衣看到梅落雪的身影,嘴角笑了笑,近了,再近了,他摸了摸梅落雪的小脑袋“落雪,怎么,一直在等我么?”
“爹,你说过今天回来教我怎么画脸谱的。”尽管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可梅落雪还是吐字清晰地问着。
“是啊,所以我回来了。”梅席衣把自己的大袄脱下,蹲下身,将大袄披在梅落雪的身体上“爹跟你说了好多遍了,不用每次都这样等在门口的。”
“但爹你已经好久没有登台了,能请得起您的人,必定来头不小,有钱有权的人都是王八蛋!孩儿担心您出事……”
“谁告诉你这些的?”梅席衣眉头紧蹙。
“仨儿叔叔。”
“仨儿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梅席衣叹了口气,将梅落雪一把抱起走入客栈“以后别听仨儿瞎说。”
“哦。”梅落雪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春雪下了一晚,大地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雪白雪白的仿佛整个蓉城都在办丧事。
一大早,梅落雪就起身练武了。天地间,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艳。
梅落雪从小就喜欢听戏,别人以为梅落雪最喜欢的一定是梅席衣饰的武生,但在五岁的梅落雪的印象中,最最富有冲击力的,却是父亲梅席衣唱的花旦。
除了本行里的,很少有人知道梅席衣也会唱花旦。
西棠最有名的花旦名为玉蝶,众高官一掷千金都难听其一曲。
可“玉蝶”,不正是白梅品种之一么?
春天的雪,润物细无声,冰冷和暖并存,它是冬的留恋,却也预示着春的到来。
梅席衣靠在窗檐,看着梅落雪一板一眼地练习他之前教给他的东西。
其实,梅席衣非常不想梅落雪入这行当。不在行不知其深浅,作为一个戏子,外表看似光鲜,可内里的东西,早就已经腐烂不堪。
他唱了三十年的戏,也就体会了三十年的世事悲欢,入这行容易,出这行,那就难了!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明明已经对外声称闭嗓不唱了,想要安安静静地开客栈过日子,但还是有各个地方的人闻名而来,普通人还好,若是碰到高官显贵,就算他不想唱也不可能。
关于自己又唱武生又唱花旦的事实,梅席衣不想瞒着梅落雪,所以,早在梅落雪三岁的时候,梅席衣就在梅落雪面前扮好相,唱了一曲他拿手的《泣梅碑》。
哪知道,梅落雪竟然迷上了花旦这一角色,这是梅席衣不想看到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梅落雪能够继承自己的客栈,或者从军。
雪的美丽就像人的青春一样,是短暂的。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雪就将消失于天地之间了。天地仿佛被净化,空气非常清新。
梅落雪看到了梅席衣,像是邀功一般跑回房间拿出一张脸谱递给梅席衣看。
梅席衣看了,却并不高兴,反而怀着七分怒意道:“我教你的是武生的脸谱,你画的为何是花旦的?”
“可……爹,我想学花旦呀……”只有五岁的梅落雪从没看见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生过气,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
“没出息!”梅席衣将那脸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戏子!没出息!”
“爹!”梅落雪被吓到了,眼中甚至开始涌出泪水。
“戏子一辈子都只能做戏给别人看!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人的敬仰!别人只把你当小丑!你想要这样过一辈子么?”
“爹……但……但你……”五岁的梅落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跟自己父亲这样说。
“所以我才不想你继续这样啊!”梅席衣看着自己的儿子,从他这个高度,只能看见梅落雪的头顶。知子莫若父,梅席衣能够想象梅落雪现在的神情——
一定是又委屈又伤心。
“你先自己想想吧!”说到这里就够了,如果梅落雪还想继续坚持走这条路,梅席衣也没有办法阻止。
当天,梅落雪在院子里待到傍晚,仨儿喊了他好多次都没有得到回应。
又过了一天,梅落雪又起了一个大早,今天他不练身法了,他开始吊嗓子。只见他边走边唱,就像散步一样,始终保持着松弛自如的姿态。只有五岁的他难以保证行腔运气保持长久稳定,常常仅把力量用在喉咙处。
一般来讲,吊嗓子都要持续两三个小时,内行的人吊完嗓不会觉得喉咙疲劳不堪,说话的声音仍然明亮。
可梅落雪不行,不过吊了半个小时,嗓子就有些痛了。
梅席衣早就听到了梅落雪稚嫩的声音,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儿子是决心要走自己这条路了。
尽管不愿让梅落雪也成为一名戏子,但梅席衣还是尊重他的选择。
披上一件外袍,梅席衣出了门,开口道:“吊嗓时,要让上颚微微吸起,下颚松弛,口形不需要太大,两肩不能垂,两肋一张一弛。”
“爹?”梅落雪听到梅席衣的声音,连忙断了练习。
“怎么?怕我说你?怕我不让你吊?”梅席衣边说边笑。
“是。”梅落雪点点头。
“哈哈!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父亲,子承父业,我理应高兴才是。”梅席衣拍拍梅落雪稚嫩的肩膀。
“这么说!爹你是让我学花旦了?”梅落雪的眼睛顿时发亮。
“既然劝不了你,我也没有法子。除了尽力教你外,为父还能做什么呢?”
“爹!”梅落雪大喜,冲上去抱住梅席衣“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傻小子!”梅席衣慈爱地抚摸着稚子的头发,很柔软,仿佛能够让他的心也柔软下来。
“注意!吐字行腔时,上颚就像一颗球,每个字、每个腔好似球形一样,用这种方法演唱,会使你不论唱什么板式,唱腔有多么复杂,都能保持气息稳定和声音的通畅完美。”
自打那天起,梅席衣便开始系统地教授梅落雪唱腔要点。
每天,梅落雪起床后,需要先练身法,包括蹲,卡,跑,静,站,跳等,练习身法的过程中还要吊嗓子,做好这些基础练习后,匆匆吃罢早饭,裹好衣服,冲出家门,去梅席衣给他找的夫子那里识字、念诗……
尽管不过是个戏子,但梅席衣的文化造诣也是很高的,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对于自己的儿子,梅席衣的要求自是非常严格,虽说你要走唱戏这条路,但琴棋书画还是不能落下。
穿着暖和的棉袄,梅落雪欣赏着渐渐融化的春雪。扑面而来的是耀眼的白,冰清玉洁,行走在渐渐融化的积雪中,有些冰冷,更多的却是惬意。他终于得到了父亲的首肯,可以向着花旦努力了!
梅落雪无法掩饰他内心的激动,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他一路急急走向逍河边,这里一早就聚集了不少摊贩,叫卖着自己种的新鲜的作物。沿岸,打雪仗、堆雪人的孩子们招呼梅落雪加入自己,欢声笑语向四方传播开来。
回望,白茫茫的雪地里,一路蜿蜒着浅浅的脚印是梅落雪清晰的印迹。
脚印非常浅、非常小,一如他的心境,不过是一名稚童,也一如他的经历,只是一个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