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子嫡妻-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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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丝毫不打算戳穿此点。
“当然要学,不仅要学鸡汤,还要跟曾祖母学药膳。日后等爹爹不打仗了,就让他开一间百草堂,孙女坐在帘子后头给人看病。”
简单两句话,却让荣氏心中再起波澜。即便爹爹不在了,不是还有她?兄长自幼聪慧,当年一心扑在科举上,百草堂祖传岐黄之术,实则多数传到她手里。
自打那年茂哥中了常氏虎狼之药,险些保不住性命后,为了他身子骨,也为了儿孙安危,她多番研习医术。大半辈子下来,虽说赶不上爹爹,但也差不了多少。
百草堂已然毁于几十年前那场大火,她怀念爹娘兄长,那为何不能在金陵城内重新开一家百草堂。这一手岐黄之术能传下去,荣家几百年的传承就不会断在她手里,爹娘泉下有知也会欣慰。
“娇娇当真是好孩子。”
眼中含泪,荣氏却是重新打起精神,甚至破天荒地给小孙女多添一碗鸡汤。
“药膳不可多用,但偶尔多用一点也无妨。”
捧着鸡汤一口口喝下去,胃里暖融融的,一整晚罗炜彤的唇角都在上翘。曾祖母毕竟上了年纪,活到她这岁数在金陵城中已经算是人瑞。过去是一家人安危前程在支撑着她,身处虎狼环伺的伯府,若是没了她牵制老文襄伯与常太夫人,庶长房早就被啃的骨头渣都不剩。
如今分家之事已成定局,且爹爹官职节节攀升,日后一家人定能平安顺遂。乍一没了目标就容易胡思乱想,她因过度操劳而有些破败的身子骨大抵承受不住。
而她无意中的一番话,却给了曾祖母新想头:让荣家重新立起来。日子有了奔头,即便劳累些,她也能活的更好。
直到回房就寝之前,一家人已经商量好百草堂的铺面。荣氏做事向来爽利,下定决心后,二话不说把荣贵叫来。听闻小姐欲再立百草堂,年纪一大把的荣贵一蹦三尺高,神色间兴奋像个过年爹娘多给了几文压岁钱的孩童。
“小姐放心,别的买卖老奴不敢说,开药房我最在行。以咱们百草堂的招牌,买卖绝不会比锦绣坊差。”
罗炜彤这才知道,这位当年千里迢迢送曾祖母上京寻夫,在荣府家破后躲在暗处,几十年忠心耿耿搭理锦绣坊生意的贵叔,竟然是当年百草堂大掌柜之子。
他生在百草堂,还未会叫爹娘,便已闻遍神农百草。以他天资,若不是碍于荣家传承不能倾囊相授,否则早已悬壶济世成就一代名医。
听闻此事之后全家人也放下最后一丝担忧。虽然荣贵未学到荣家核心的针灸之术,不过于其它方面却是精通。荣氏不方便抛头露面,有这么个可信之人在外坐堂,百草堂重开之事便水到渠成。
商议好后也到了打更时分,兴奋的荣贵完全不想入睡,而是在府内住下,打算连夜清点锦绣坊产业,以及这些年往来商户。找几个可靠的药材商人,顺便把百草堂铺面定下。
躺在床上,拉下帐幔罗炜彤眼前却满是两位兴奋的老人。刚要吹熄蜡烛,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咏春,过午前随圣旨一道赏赐下来的,不还有些个洋人的玩意。”
正在给房间扑香的咏春忙点头:“好像是有,小姐可是要用?奴婢这便去取来。”
咏春很清楚,虽然御赐之物珍贵,可在老爷夫人心中,哪赶得上小姐舒坦来得重要。所以此刻她丝毫没有一般人家丫鬟瞻前顾后,概因她确定管事婆子一听小姐名头,定会麻溜地开库房取出东西。
“咱们惠州最不缺的便是这些洋玩意,即便宫中赏赐也不过精细些,我这边倒用不着。我是瞧见里面有盏西洋琉璃灯,荣贵爷爷今夜定是要熬到很晚,正好拿去给他用。待科举完哥哥回府住,在书房也恰好用得上。”
“还是小姐想得周到,奴婢这便给贵叔送去。”
吹熄蜡烛咏春缓步退出闺房,闭上眼睛罗炜彤刚想入睡,却在安神香中闻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谁在那?”
刚掀开帐幔,起身到一半头顶便撞到一人下巴上。侧偏起身子站直了,借着月光她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袁公子每次出现,似乎都是做梁上君子。三更半夜,莫非我这房梁比高床软枕还要舒服不成?”
那是当然,褪去伪装露出本来面目的周元恪几不可见地点头。自从下船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即便入睡也一直做梦,梦里全是眼前这丫头。
终于在今日,他忍不住潜进来。本想着早点进来,神不知鬼不觉将助眠之物掺进安神香中,谁料罗府防卫这般严密,有那么两次他差点就被护院发现。
更没让他想到的是,小丫头鼻子这般灵敏,已经熏过安神香的房间,稍微一点不同的味道都能让她辨识出来。
“你!”
见他点头罗炜彤跺脚,一瞬间有股喊家丁抓人的冲动。不过在抬头看到那张俊脸时,嘴巴率先违背了意志。
这般好看的少年,似乎就应该对他宽容些。
“袁公子深夜到访所谓何事?即便有事,也烦请明日登门,今夜之事民女就全当没看见,过会自会守口如瓶。”
周元恪坐下,黑暗中自顾自斟一杯茶,颇为愉悦地欣赏着小丫头的色厉内荏。原来自己这张俊脸对她这般管用,既然她喜欢日后不妨多用用。
“若是我不走?”
……
罗炜彤一阵无言,他是看出自己一不会喊人、二不会透露了吧?被人猜透心思,瞬间她心情变得十分糟糕。冲动之下她走上前,提起衣领将其拉到窗前。
反正在船舱中都打过,她也不用装模作样维持淑女形象。
这般想着罗炜彤干脆破罐破摔,正当她把人抬过肩膀时,突然闻到一股脂粉味。她很少用脂粉,即便入金陵后祖母准备了全套,也被她锁在箱笼中束之高阁。
那这股脂粉味会是他身上的?仔细闻闻,罗炜彤确认这一点,顿时她嫌恶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涂脂抹粉。”
周元恪又是一阵心惊,来之前他早已泡过澡,身上脂粉味若有似无,就这样她还能闻出来。
“这味道怎么有些熟,我好像不久前刚闻到过。”
这次不用罗炜彤往外扔,周元恪以极为敏捷的姿势飞出窗外,背影间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第57章 终识破
黑夜中青衣公子背影跃上树梢,极为潇洒地跃过墙头扬长而去。罗炜彤疑惑地看向那道背影,总觉得他一身俊俏的功夫似乎有些地方不怎么协调。
“到底是什么地方?”
颇为不解地关上窗户,刚关到一半,咏春推开房门轻手轻脚走进来,一只脚刚踏进来便见她家小姐站在窗边。
“我的好小姐,你怎么穿这么薄下床,要叫刘妈妈看到保管念叨我十天半个月。”
薄……罗炜彤攥紧衣袖抬起来,这才发现因为快要入睡,自己只穿了中衣。夜风吹过,从未曾关严实的窗口漏进来一溜风,顺着脖子往下钻,凉意催得她转身关上窗户,最后看一眼树梢,一轮圆月挂在上面,哪还有什么人影。
只有房内残存若有似无的香味,证明方才曾有人来过。
“咏春。”
一声呼唤打断了咏春的碎碎念,她忙拿件披风罩在自家小姐身上,同时点亮蜡烛。
“咱们近几日可曾遇到过什么男人,浑身扑着熏香?”
咏春纳闷道:“男人又怎会涂脂抹粉,只除了唱戏的,不过自打入金陵咱们也没听过戏。”
罗炜彤皱眉,她相信自己的直觉,那香味一定是在哪闻过。抽抽鼻尖,仔细寻找着刚才味道。可惜被那一溜风吹的,本就极淡的香味,这会更是完全被安神香遮住。
“你再想想,肯定有。涂脂抹粉之人不一定好看,若是涂抹坏了也有可能跟戏台上的花脸般。”
“不好看?”
咏春愁得直抓留海:“金陵城中也有些公子哥喜好涂脂抹粉,不过咱们也没见那些纨绔。不对,这几日倒是见过一个……”
“安昌侯世子!”
“小姐,好像是安昌侯世子。”
主仆二人异口同声地说出来,恍然大悟后罗炜彤陷入了新谜团。一个人若是想扮丑,自然有千万种法子,可俊美到人间留不住的袁恪公子,绝不是几件华服或是涂脂抹粉能装扮出来。
过往的巧合一幕幕闪现,在船上他蒙面出现,入金陵后锦绣坊初次相见,看似颓废的安昌侯世子,执折扇的手上却有一层习武之人才有的薄茧。凉国公府赏花宴上,他能在德音开窗前便料到其行动。
一次又一次,安昌侯世子总能在恰当时机出现。看似肆意妄为的混人一个,实则巧妙地帮她解除困境。若他只是金陵城中一个普通纨绔,又怎能准确把握时机。退一万步讲,即便这一次次当真全是巧合,那一个纨绔凭什么去帮她。
怪不得报恩寺中,青衣的袁恪公子同她一见如故。船舱中匆匆一面,哪能有那般交情。但若他与安昌侯世子是同一人,那一切便都说得过去。
“好端端的,小姐怎么会想起那人。其实依奴婢看,安昌侯世子倒没传闻中那般不堪,他帮过我们好些次。”
罗炜彤点头,坐在床上往床脚处摸去,首饰匣中放着些她不常用的玉佩,其中一只绒面荷包中装着只玉麒麟。当日下船前说明此事后,爹娘并未收走此物。入金陵后各种琐事扑面而来,她也将此事抛在脑后。
这会握住玉麒麟,她却是有了主意。
“你怎么这般快回来了,琉璃灯可曾送到书房?”
咏春摇头:“奴婢刚走到库房,远远地便看到老夫人房中丫鬟拿着那盏琉璃灯。我跟在后头,瞅着她是往前院走,便擅自退了回来。”
说罢她又开始碎碎念:“还好回来的早,老辈都说春捂秋冻,虽然已过夏至,但金陵入夜也还是有些凉。小姐穿这般薄站在窗前吹风,万一有个伤风感冒,奴婢耳朵一准被妈妈念出一层茧子。”
罗炜彤捂住耳朵:“好咏春,你家小姐耳朵已经多了一层茧子。平日练功我穿的比这还薄,你且放心。”
咏春声音低了下去,心道果然还是刘妈妈有法子,先前无论她劝过多少次小姐都不听,一搬出妈妈立刻奏效。
待咏春掩上房门,抱厦碧纱橱中传来她均匀的呼吸,罗炜彤望着帐顶,却是久久无法成眠。
金陵第一浪荡子安昌侯世子、金陵四公子中最神秘的袁恪,这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之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使劲掐下胳膊,痛感一再传来,她终于确定自己不在梦中。
待朦胧中睡着,已经是黎明时分。顶着乌青的一对眼珠起来,用完早膳后她突然发现,没了文襄伯府那些个糟心事,大家各有各的事,就连平日需要她陪伴的曾祖母,今早也忙于从荣贵初选的几处铺面中,找出一个适宜百草堂开张之处。
作为家中唯一无所事事之人,闲下来后她突然觉得浑身难受。
“曾祖母,孙女给您捶肩。”
荣氏摇摇头:“这点事哪能累着你,是不是无聊了,曾祖母这有金陵最新的话本小说。”
翻开小说一看,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写书者与前人不同,极力去讴歌两人间深情。对此她嗤之以鼻,这段爱情还不是个悲剧。
门当户对的存在自有其道理,不同门第自幼吃穿用度,服侍下人的规矩都南辕北辙,两人冲动之下在一起,日久了矛盾总会凸显。且天下多数为人爹娘的还是盼着子女好,即便媒妁之言盲婚哑嫁,也没想象中那般不堪。
“我去看看娘亲。”
眼见小孙女出去,荣氏斜睨眼丫鬟:“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收起来,日后莫给娇娇看到。”
想着昨夜丫鬟取琉璃灯时躲在暗处的咏春,荣氏心中更是满满的感动。娇娇房中不缺这些个玩意,大半夜她命丫鬟去库房,定也是跟她想到一处去。
这孩子如此为他人着想,怎么能不让人放在心尖尖上疼。
走到正房的罗炜彤还不知她无意间又感动了曾祖母一把,踱步到徐氏身边,见娘亲正在算账,她灵机一动:“娘亲,女儿来帮你核对。”
徐氏挑眉:“你会?”
“我可以学嘛。”
徐氏当真拿出一本账册,又命罗妈妈新拿一只算盘,母女二人对着头算起了账。没算多久,面对能把人绕晕的账目她便打起了呵欠。
“看你困成那样,还是到里面去睡一会。”
虽然平素最严厉,但徐氏也心疼女儿。反正眼见着文襄伯府那堆糟心事差不多解决,即便常太夫人再打什么主意,分家也是板上钉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