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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牡丹花下死-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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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盈盈睫毛一颤,状似羸弱羞赧,隐在袖中的五指铮然握拳。忍得住,还没有看到最后的结局,他忍得住……颊上落了一枚吻。他脑子嗡然一声,万籁俱静。面庞浮起的浅红尤为绮丽,换来男人低沉愉悦的笑声,紧了紧交握的手,低声叹:“快了,你就快要回来,继续和我在一起。”
  ——上天,入地,都逃不脱的五指山。
  幔帘撩开,露出鸿恩郡主典雅玉颜,好似沉睡不醒的人偶,安详到诡异。隅枕棠身体微弱一僵,目光钉在女子身上,再难挪移。听见隅枕书说:“她也睡的够久了,不用担心,等你此次还魂成功,我便寻个机会令她名正言顺的消失,省的妨碍我们闺房之乐,呵呵……”
  ——还魂?!他难道是要,他竟是想令殷色还魂?!!
  颀长手指掀开被褥用力一扯,连带着将鸿恩郡主也裹到了一边,露出的床板结实黝亮,是上等的紫檀木,却不知为何已显露斑驳之态,触手所及,一片冰凉。隅枕棠面不改色,直至看见那一双手娴熟的扣动机关,床板一翻,露出一条阴暗逼仄的甬…道。
  瞳孔缩成芒状,却几乎是瞬间又恢复如初。
  男人温柔的牵起他的手臂,冲他菀然一笑:“我要给你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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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停夜,长掖庭。冰凉的衣袂悄无声息滑过地面,这院内的一草一木依然旧貌,他在时足够颓废,他离开了依旧荒芜。轻轻勾起嘴角,笑靥阴冷入骨,少年抬眸眺望西方暗下来的天光,喃喃道:“从未盛放,何言颓靡。”
  
  头痛欲裂。
  女子睁开眼,怔愣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已不在前堂,而是身处一片荒草中央,身子一僵,双手摸到了草丛,阴凉地气猛窜上来,毒蛇般令她窒息。她惶惶然环顾四周,才看清楚自己身处何地,却旋即倒吸了一口气,面色惨白。
  这里是……长掖庭?!
  “醒了麽。”少年不知何时换了衣裳,不再是华丽柔美的丝绸,而是简单素净的青衣,领口一抹细长的锁骨万般冷艳,正坐在她背靠的槐树上,光着脚,看星星。“天黑了,星星就会出来,一闪一闪,比花灯还好看。”他微微一笑,夜风卷起馥郁的芬芳缭绕而来,发如流泉,衣如蝴蝶。他在高处露出温柔到近乎怜悯的微笑,对她说,“已经全都想起来了吗?我的,三姐。”
  话音似利剑,直直刺进她耳膜。少年看到她僵硬的身影,坐在草间神情呆滞,像极了一具任人摆布的傀儡。轻轻叹了口气,从树下纵身跃下。
  “不要!……”她忽然激动的从地上弹跳起来,紧张的望着他,下一秒却怔愣:少年轻柔的衣袂随风舞动,冷艳绝美,宛如天神般徐徐落下,洁白的裸足甫一沾草地,只衬得那肌肤美如白玉。
  “我已经死了,阿姐。”他微笑着说,看着她怔愣的表情,眼眶里分明有朦胧的水汽,“已经死过一次,所以,不能再死了。”
  眼泪夺眶而出。
  她双膝一软跪倒在他面前,泪水冲花了俏丽的妆颜,哽咽着,唤了他一句:“殷色……”
  对不起。
  
  “嗯?”他微微眯起眼睛柔然一笑,像多年前偷偷躲在树丛里听她弹琴被她偶尔发现时一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漾满祥和静谧,没有一丝杂质。
  “对不、起……”泪眼模糊。
  少年在她面前慢慢弯下腰,细长白净的手指挑起她下颚,抬高模糊的视线,四目相对,令她看清楚他眼底的淡然:“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难道当年杀了我的人,是你?”“不是!不是我,殷色,阿姐没有杀你,我没有,不是我……”她握住他冰冷的手泪眼模糊的解释,拼命摇头,发髻凌乱的散开,乌黑浓密的青丝缠上她面颊,芙蓉玉面,曾比花娇。
  少年额心红痣一闪。
  “哦,不是你?那又是谁……”那声音轻柔婉转,像一曲催人泪下的挽歌,诱惑着她的思想,令她跟随着他的指引陷入那场噩梦般的记忆。被封印的陈年往事,果然,只有当年亲自落下枷锁的那双手,才能开启。
  “是,是谁?是谁……杀了你?”她有些茫然的望着他,满脸泪痕,长睫像羸弱的蝴蝶盈盈颤动,歪着头认真回想,“是谁,杀了你,是谁啊……”
  脖颈一凉。少年纤细手指蛇一般盘在她颈间,露齿一笑:“说,是谁杀了我?”“是,是谁啊……”她喃喃着,陷入记忆的深渊,终于,恍惚的吐出三个字,“是,大哥?”
  呼吸被掐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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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华七十四年夏,蝉鸣声声,凄厉无比。世界落了痂,隅庭却美的好似一副罪恶的画卷。他的年轻而美丽的时光,他永生难忘的十八岁冠礼,他的,戛然而止的,生命。
  他处心积虑结识隅枕棠,只为了驱散这黑暗孤独的岁月里无限循环的痛苦,光阴连绵,他只想抓紧唯一一双手臂,一条看似坚实的救命稻草。
  ——“能不能带我走……”
  走,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只有我和你,不曾被伦理道德束缚,没有隅家百年书墨之香的倾轧。只有,我和你,可不可以?他曾这样问他,央求过他,带他逃离这方人间炼狱。他不想做隅家命如草芥的七少爷,他不怕卑微不怕怜悯,可他怕黑,赤足而行,夜却如此之黑。枕棠,能否成为他的手臂,牵引他避开疼痛的锋芒,两个人就可以,是,一个世界。
  ——“现在不好吗?我们在一起,不用去理会他们,不用理会世俗偏见,待有一日我能掌家,或者即使不能,我也会寻个理由和你长相厮守……”
  长相思,生相守。那是多么温暖而美好的誓言。他热泪盈眶,可是枕棠,你真的爱我麽,还是,只爱那个温柔乖顺的少年而已。他给了你这场年轻里,最放肆的青春和最最张扬的爱恋,一段不羁于世俗的纯净,一段在淤泥中拔节生长的热情。你口口声声称他为挚爱,可是挚爱到底,你却又对他了解几分,你懂他怕冷怕黑麽,你可明白每每你离去后,他一个人赤…裸身体躺在情…欲糜烂的空气里,几乎窒息。
  所以你爱他,也,仅仅是爱了而已。
  当黑暗遇到光明,当桀骜遭遇伦理,背叛,成为钉在他胸口猩红的字眼,永无翻身之日,小小的四方宅院,就是阿鼻地狱。永无止境的挣扎与驯服,就像每一次他在你怀里到达巅峰时,懦弱而绝望的哭泣,泪水四溅,以为的欢愉,却是在一次次用男儿的尊严来交换耻辱,无限循环。
  你若爱他,可曾爱到为他丧失尊严?不,你不曾,因你爱的只是年少时乖若无助的幻影,你爱上他无常奉上的清白,你取走他因贪恋阳光而送上的黑暗,然后,没有然后。在他即将陷入地狱的时刻,你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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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是他?”少年眼底布满阴鸷,指尖像捏着一株傀儡人偶一般的,提着那女子纤细的脖颈,眼看着她在自己手心里呼吸急促,面色涨红。他从那双泪水充盈的瞳孔里看见世界上另外一个自己,阴暗,鬼魅,亡灵一般的邪恶。
  女子微弱的挣扎了一下,感觉少年的五指像铁钳一般牢牢遏制着她,不容抗拒,胸口一沉,她忽然的,就停止了挣扎,那么痴痴的看着他:“杀、杀了我吧……”
  邪魅的瞳孔蓦然缩成芒状,像野兽一般阴狠暴戾,直至感觉有滚烫的泪水顺着少年的下颚滑下来,嘀嗒一声,落在他手背上。那种异乎寻常的滚烫蓦然触动了他,他猛地抽回五指,女子像破碎的玩偶狼狈落地。意识回归,眼眶里还布满潮湿的雾气,她伏在草丛间大口大口喘息,半晌,喃喃着说道:“我欠了你的,殷色,你当年走的凄惨无比,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
  她终于,将那三个字说出口。
  少年冷冷的睨视着她狼狈的姿态,哪里还有江湖第一美人的风采,哪里还是当年坐在雅思苑里垂首抚琴,指沾桃花的玉人?
  心比身先老。
  她陷入被封印的记忆底层,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着,开始松动光阴的齿轮,将他一同带回当年不可逃脱的,罪恶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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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是谁杀了少年殷色,是那衣冠禽兽的大少爷隅枕书,还是虚荣的三小姐隅枕雪,亦或者天真到懦弱的六少爷,隅枕棠。
  我们在年少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选择遗忘一些事情,那些对我们而言相对痛苦的,亦或者短暂的记忆,因为无法承受或者想要逃避的心理,而被遗忘,埋葬进心灵最深处的荒原。然而遗忘的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被歪曲的真相终归有一日需回归现实,现实是,我们都曾做过凶手,都曾谋杀过心底极度渴望得到却快速消耗的东西,都会因为爱而痛苦,因求之不得感到绝望,因绝望而悲伤,悲伤成狂。
  倘若真的有一日需要回溯最初的记忆,令光阴逆转,岁月倒流,那些因为恐惧而被掩藏起来的伤疤总会暴露无遗,所有丑陋的真相,将公之于众,我们残忍而血腥的……
  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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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回到昭华七十四年春末,隅庭。
  彼时爱恨已遭分割,却又因为彼此过度的执念而牵扯不清,浑然一体。是在那一年,隅枕书被他深爱的少年温柔推开,退出他的世界,在他看来这无疑是一场坚实的背叛,少年隅殷色背叛了他们的信仰与爱情,背叛了彼此的真诚。然后,甩手离去。
  为了离开而相遇,是否也是一种残忍?
  他听从隅枕雪的劝慰试图抹煞那个人存在的痕迹,他强迫自己不再怀念他的身体他的笑靥,更用力埋头在他最厌烦的交际与学业里,他变成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如愿以偿的获得了隅卓的青睐。心情似乎变得偏激,自从得知少年对他的温柔不过是源自于对大哥隅枕书得不到的怀念,他成为替身,成为傀儡,然后眼睁睁看着少年离开这里,背影毫不留恋。
  那么,大哥呢?他不爱他,曾经乃至日后在他心里痛爱不能的少年,对于大哥而言,其实不过是个熟悉的陌生人罢……
  想超越他,因嫉妒而扭曲的心理,变相的成为动力,促使他承受所有自己不爱的事物与人,借此与少年曾经执着的那份光辉并驾齐驱,与,他的大哥,并驾齐驱。从属于心灵的暗战,被脸上清淡的笑容所掩盖,谁也看不到他心底的纠缠。
  孰不知。
  孰不知在他夜夜伏案奋笔疾书的时刻,那千辛万苦寻找不到的少年就与他一墙之隔,睡在大哥的床上。隅家人人皆知,郡主与大少爷郎才女貌恩爱有佳,是为神仙眷侣。却不知那无辜的女子在一次不小心撞破了夫君的秘密后,从此失去了光明——
  
  寂静的夜里,她无意中窥得一个秘密,那秘密就掩藏在她夜夜睡着的床榻间,床板上一枚隐蔽的机关,轻轻按下去,就开启了另外一个世界。沿着潮湿而逼仄的密道走下去,一步步靠近深渊中心,她听到熟悉而低沉的喘息,布满情…欲,充斥着野兽般纵情的嘶吼。然后,她看到那一双交缠的人影:
  一个是她亲爱的夫君;
  一个却是未曾谋面的少年。
  尖叫冲口而出,苍白的脸,失色的唇,因惊惧而放大的瞳孔倒影着少年伤痕累累的身躯,洁白如玉的大腿染上大片桃花般妖韶的红,漆黑长发铺满整张寒冰榻。少年偏着头看她,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像极了一具美艳的傀儡。她只来的及叫出一声,甚至没有时间来思考这场景的意义,然后咔嚓一声脆响,那双往日里捻花捋风的手,干脆利落的拧断了她的脖颈。
  “……被打扰了,呵。”男 
 25、承?情之所未戒 。。。 
 
 
  人微微眯起眼,温情的摸了摸女子尚有余温的身体,扭头对少年嫣然一笑,“等一等,我很快就来。”少年长长睫毛沾着还未风干的泪水,嘴唇干裂,瞳孔微妙一缩。
  男人剥去女子的衣裳,手法娴熟的为她梳了个美髻,又取了暗室里备好的胭脂水粉替她上妆,春色无限好,美人尽妖娆。女子在他怀里绽放着花一样娇艳的色彩,与周身雪白发青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男人将她抽筋剔骨,做成了一只傀儡。
  “美人迟暮,那是多么残忍的惩罚……”他幽幽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滑过女人冰凉的面颊,低低一笑,“现在好了,她不会再有一日揽镜自照,端详面庞上岁月无情的刻痕,她的容颜,不老不败!”他沾满鲜血的手指优美的捏着一柄剔骨刀,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一步步朝少年走来,走到床边,他逆光的身影像一座高大而阴暗的城邸,他咧开嘴森然一笑,说:
  
  “你愿意像她这样永远陪着我麽?殷色。”
  
   

作者有话要说:高…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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