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兽传-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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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料想过会有这种场面,苍魁并没觉得吃惊,与饮泪再嘱咐几句后,便走到最中心的位置,对着所有族人,威严的做最后一次陈词:
“诸位,苍魁算不上尽职的王,千年前曾任性一次,千年后的今天依然我行我素,为了自己,做出这样的选择。
感谢长久以来的宽容与忍耐,苍魁无以为报。
即使不再是王,即使离开狼族,我依然是这里的一份子,依然会守护着它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当成是自私的偿还,这个责任,苍魁永远不推卸。无论身在何方,只要狼族需要,苍魁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到,为族人赴汤蹈火。
不求原谅,但求信任。”
这种场合,特殊的身份,本该接受最后敬重的苍魁,却对着族人,深深的鞠了一躬,这对苍魁来说,是表示感谢最庄重的方式。
再抬头时,男人的脸上只留严柯,红色的瞳扫过眼前的族人,低沉的声音在雪山之间悠然响起:“最后的命令,服从泪,支持泪,让狼族经久不衰!”
“是!”
千百个回应汇成一个字,干脆洪亮,响彻云霄,周围矗立的雪山,似乎也随着这声音颤抖起来,与他们产生共鸣。
是自信,是团结,也是属于苍魁的凝聚力。
风起,刺骨的寒,夹杂着冰凌,拍打在众人脸上。
男人若雪般银亮的发随之舞动,衣裙翻飞,像升入高空的风筝一般,发出布帛拍动时特殊的声响。
这时,他露出了笑容,满意的,也是自豪的。
再无留恋,阔步走向等待他的队伍,扔下了一句‘回去吧。’便再无声音,在族人不舍的目光里,昂首离去。
这个命令没人遵守,谁都不愿意动,目送他们的王,直至连影子都捕捉不到,也不肯移动步伐。
并非永别,在狼族需要的时候,苍魁立即会回到这里,与大家同仇敌忾,为生长的土地尽绵薄之力。
苍魁发誓。
……
回去的路要轻松的多,唯一的不足仍是那匹还不适应的狼,不过几日的路程也算让他开了眼界,同时让他觉得,他似乎很没用。
三个男人无论是赶路时还是休息,都将莫尘照顾的无微不至。
龙王与绝染轮番狩猎,这是妖兽的餐点,莫尘的则由花朦负责一手操办,他指挥那两个男人采集食物,拿回来后他负责烹煮,既营养又不停的变着花样,让莫尘百吃不厌。
一切都是井然有序,他似乎成了多余的人,没有可以帮上忙的地方,也不知该干什么,因为还无法融入,苍魁除了莫尘外几乎没与其他人交谈过,所以就没有可询问的人,只能当一无是处的米虫,尽管他不愿意。
对苍魁的态度是包容的,他们都在耐心的等待,而莫尘也在努力试图让他习惯,他那个样子,谁看了都不舒服。
可事情好象遇到了瓶颈,无论怎么努力也是毫无进展,就这么一直挂着,像破解不了的悬案,束手无策。
离狼族越来越远,气流越来越高,等他们穿过净土,外面已是夏天。
光秃的山被绿色覆盖,崎岖的路旁也长满了各式各样的野花,五彩缤纷,将这个夏装点的更加迷人。
夏的到来,也意味着食物的丰盛,强大的队伍可以用所向披靡来形容,因此,他们的路似乎再没什么阻碍了,可事情往往没有想象来的顺利。
夜才降临,等待他们的是件尴尬又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绝染的咒期到了。
经历过上次他的刻意隐瞒,莫尘特意将咒期的时间记牢,而另外的两个人也都没忘记,唯一不知道的,只有苍魁。
要如何开口就成了难题,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走过,咒很快便达到鼎盛,绝染能坚持的时候越来越少,可这个头谁也开不了,都心知肚明,又都没有勇气挑破。
包括两个当事人,也是静静的坐在一旁,耷拉着脑袋没有办法。
天,很快全黑。
底线到了,绝染身上发情的味道很快便传进每个妖兽的鼻子里,那嗅觉本就敏锐的苍魁自是不用说。
关键时刻,即使隐瞒白狼也很快就会发现,这一天迟早都要来的,躲不是办法,还不如摊牌,让豹子的罪也少受些。
“好了,你们去吧,我们今天在外面过夜。”僵持不住了,傲叱突然开口,他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也让大家的目光都向苍魁聚去。
其实绝染不用这么忍耐的,他可以完全不顾及苍魁的想法,理直气壮的带莫尘走,可他也知道,如果没得到苍魁的允许,莫尘会很痛苦,所以他便陪在一旁等待,他相信莫尘不会一直沉默的。
隐约间苍魁也察觉到了什么,他们古怪的神色,及豹子身上的味道。
当龙王的话说出时,这不安的猜测便成了现实,希望这是假的,可豹子与莫尘的咒是不争的事实。当所有人都看向他寻找答案的时候,男人紧抿着唇,虽然表情没有变化,可心里已经翻腾起来了。
他们在等的话,他说不出口。
苍魁的沉默,又引来新一轮的寂静,他们可以陪他耗着,绝染却不行,眼看气氛越来越僵,花朦蹭的站了起来,拉起莫尘推到绝染怀里,催促道:“快走快走,别浪费时间,这个带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总这样对豹子不好。”
接过花朦递来的瓶子,从里面隐约传出的味道绝染便知这是和上次一样的润滑物。
尽管被推了起来,莫尘的眼睛始终停在苍魁那处,他担心着绝染,想赶紧帮他,可同时也挂记着苍魁,怕他承受不住,天人交战,莫尘立于水火之是,饱受煎熬。
这时候全凭苍魁的一句话,可他迟迟不肯说出,便第三次陷入僵尸。
那个一向果断的豹子怎么变的婆婆妈妈了?站在他们旁边的花朦不时用胳膊拐拐绝染,示意他赶紧走,这边有他和龙王在,可那男人突然变成了木头,无论他怎么暗示都不肯再动。
那边的龙王也没放松到哪去,狭长的眸在那三个人来回游走,想劝说还不知从哪开口,眼看绝染的情况起来越糟,他却是一筹莫展,只有干着急的份。
他知道莫尘和绝染在等什么,他也知道拖延下去那豹子也许就会死,可就是无法让自己开口,几道视线不时向他扫来,有等待,也有焦躁,还有劝说。
他懂,他什么都懂……
与他们和平相处一回事,要看着莫尘被人碰又是另一回事,他怎么做的到啊……
同样陷入两难的还有苍魁,他试着劝自己,可劝服的语气那样无力。男人的脑里走过的是以往的画面,他与莫尘快乐的二人世界,他与他甜蜜的点滴,还有那些让他做梦都在笑的事情……
画面不停的转,最后定格的,是在狼族时那张哭泣的脸。
他差一点就要放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了。
已经迈出了一步,已经妥协了,他是男人,顶天立地,就不该反悔,答应便要做到。
可他怎么能毫不在意的看着莫尘和别人离去,看着他被人压在身下啊……
“你们去吧。”
犹豫着,痛苦着,踌躇着,最后苍魁听到自己这么说。
驯兽传第三卷 第32章 劝说
莫尘走了,他的心像被人硬生的挖掉一块,鲜血淋漓。
他允许了,他点头了,是他让他们去的,是他将他送给别人的……
内心的谴责,自我的厌恶,还有别人的目光,虽然没有恶意,可他却觉得那其中包含着同情与可怜,他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即使伤了也会找个无人的角落,独自舔舐患处,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绝染他们离开之后,空气便开始凝固,尽管白狼应允了,可他们都看的出他的不甘心。
那男人,在莫尘的身影消失后,坚强被颓然取代,坐在那里,双目无神,周身散发的是痛苦的气息。
这种事没法安慰,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帮他分心,就在两个男人绞尽脑汁的时候,苍魁突然站了起来,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走了。
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苍魁是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可他似乎很喜欢钻牛角尖, 固执到无药可救,放他自己去想,真的可以想通吗?
“那个,你要不要去安慰他下?”苍魁走后没多久,花朦推推旁边的男人,下巴向苍魁消失的方向努去。
“为什么要我去?!”不悦的挑眉,看向一旁正努力缩着脖子的狐狸。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成了他们的谈判专家,一有事情就让他出马,那要他们都干什么吃的?
像是奸计被人戳破,花朦讪笑两声,清清喉咙,“去吧,去吧,只有你最会讲话了,你也知道我嘴不好嘛,别没劝好反而惹他生气了,那狼的脾气那么坏,只有你能和他沟通,我们几个中,和他说的最多的不就是你嘛。你们都当过王,有共同语言,也知道对方想什么,所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嘛。呐呐,你自己想,要是他明天还这样,莫尘看到了又该哭了,举手之劳嘛,难道你不想这种局面快点过去?在那狼觉悟前我们一直这么小心的过着?提心吊胆的,莫尘就在眼前也碰不得,禁不禁欲倒无所谓,可怎么说也该有点亲昵的动作嘛,我们是恋人,哪有人碰不得自己喜欢的人的,龙王你说是不?你不用回答,我们的想法一定一样,这个重任最后也只能委派给你了,辛苦你了,警报解除了你就是第一功臣,莫尘会感谢你的,我和豹子也会,我们的幸福就全掌握在你的手里了,伟大的龙王,一定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巧舌如簧,把傲叱绕的云里雾里的,等他说完好长一段时间傲叱才领会花朦话里的意思,不过就是奉迎他,让他去劝白狼,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呢……
懒的和他计较,拍拍衣摆,傲叱让了起来,在走之前还不忘附加一句:“你有说这些废话的能耐,不如用在白狼身上。”
人都走了,花朦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他又不笨,才不去撞白狼的枪口,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还是坐享其成的好。
笑眯眯的转过身,手枕头下,男人慢慢进入了梦乡,那梦极真,极美,五个人祥和又甜蜜的生活……
……
苍魁跑了很远,速度快到他自己都不清楚每一次踏地是否踩到了东西。
想不出如何缓解胸中的压抑,他只能用奔跑,希望这疾驰的风能吹掉胸中的苦闷。
背上好象压着几座大山,他想将它们甩开,却越来越重,压得他快喘不上气了……
他是妖兽,是高等妖兽,拥有强大妖力的他从没感觉过累,可现在,他是真的累了。
无论是心,还是身体。
鼻翼上挂着的是一层薄汗,记忆里自己似乎从未出过汗,可今天,那汗水甚至将衣衫浸湿,随着移动速度,很快变凉,碰到烫人的肌肤,让心也跟着冷上几分。
突然停住,脚下松软的泥土留下一两道长长的印记,就像汽车紧急刹车后留下的印子一般。
喘着粗气,手撑在膝盖上方,他快要虚脱了。
疲惫的抬起头,汗水穿过眼睑从脸侧滑下,若泪一般,可苍魁知道,他没有泪。
痛苦的吸一口气,男人纵身越向前方不远处的断崖,那是一个向前探出的崖,看不见它的下面,目所能及的只有像鸭嘴一样突出的平台。
坐在最高那处,双手环住一条屈起的腿,另一条便自然的耷拉下去。
近面米的位置,苍魁就像坐在地面上一样轻松。
傲叱追来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孤单的坐在崖边的男人。
身子弓成一线,银色的发与月的颜色交相辉映,看起来是那么自然。
他是寂寞的,唯一陪伴的只头天边的月。
今天满月,峭壁上的男人,像是从月中走出,亦像月在为他陪衬般,完美的契合,让人不忍打扰。
可他还是走了上去,在男人身边,落座。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陪着他。
两个男人就这么并肩坐着,直到月亮换了个方向,要从天的那一边消失。
在这时,苍魁说话了,从离开狼族,第一次对除了莫尘以外的人开口。
“我还是无法接受,”额头贴在膝盖上,苍魁痛苦的说,“克制自己,压制愤怒才没去杀了豹子,我不想看到他难过,可也无法面对自己的心。浑身上下,每一处,包括每一细胞都有抗拒。我试过了,可是脑子里重复的话依然只有一个——他是我的,不想他被人碰。”
苍魁看不开,这心结也不曾解开。把自己放在苍魁的位置想过,傲叱知道他也不会接受,可事已成定局,巴着过去不放,被回忆纠缠摆脱不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既然这样,为何不去接受,试着让自己的心胸宽阔起来,张开不愿开启的眸,看看黑暗后的曙光呢。
“白狼,你可以换个角度去想,这是上天赐给莫尘的福分。他是孤儿,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