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之音-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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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给元皓？”清平奇怪。
“是啊。”隶公河依旧在忙活，“知道吗，这泥偶兔子，是月兔。”说着他回过头来，认真地说：“是月神望舒，是老爷这辈子最爱的人。”
“想必是火神提到的那位最美的神明了？”清平听闻便放下手中的兔子，帮公河一起恭敬地摆在草地上，“那元皓为什么不去见那位神明？泥偶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不是么？”
“老爷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隶公河严肃地摇头，“神与人的隔阂是永远无法打破的。自从老爷与望舒大人分开后，他便每年灯节都来买泥兔子。可今年他没来，我便要带些回去。”
“可为什么是兔子……”
“望舒大人初遇老爷时，便是以月兔的样子出现的。”隶公河脸上露出向往的表情，“而两人相许的时候，则是在一年灯节——你知道吗。”他伤感地说道：“西羌禁止白虎图腾，白虎座下所有神祇的塑像皆不准出现，那年当老爷在灯节上看到这泥兔子时，简直哭成了泪人……”
“是这样……么。”清平想象不出一向严肃谨慎的元皓会露出公河所说的表情，也不知道原来元皓还有这么一段未知的故事。他默默地看着公河将一个个玩偶摆好，对着做出祈愿的姿势。“在许愿么？”他问道。
“嗯。”隶公河微微闭起眼睛，“希望望舒大人能快些与老爷重逢，老爷只有这一生……我不想看到他有遗憾。”
清平挑眉，略显吃惊。“不愧是元皓的管家，我还以为你是在为自己许愿呢。”
“我？”隶公河也有些吃惊：“我没有什么愿望。”
怎么可能没有愿望。清平望向隶公河的眸子，在城内灯火的映照下，星星点点的智慧光芒下，也有些略显昏暗的望不到的地方。
“我现在什么都有，有你在，有老爷在，有王爷的大业要效忠，还需要别的愿望吗？”隶公河扳着手指数着，“人要知足。”
清平听他说着，突然笑了起来。起身走到离河岸近了些的地方，与隶公河坐在一起。“想听我以前的生活吗？虽然同你们相比简直平淡无奇。”
隶公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轻轻靠在清平肩上，安静地听着。
洛城府中，高元皓在门前送走了出门看灯的两人后，转而走向了连廊。
连廊的最深处，连月光也照不到的屋子里。高元皓推开门，空旷的房间里，小桃安静地跪在屋中唯一的桌案前。“老爷。”她见元皓进来，恭敬地行礼。“城侯大人。”这时身后的门打开，洛城侯宇文荣晟也进了房间。
“都准备好了？”洛城侯开口，语气无比的冷淡。
“是。”小桃恭敬道：“按照城侯大人与老爷的意愿，后天就要进宫，小桃一定不会辜负两位大人的恩情，至死不忘。”
“不错。”高元皓严厉地说道：“要记住，你此次进宫的任务只有二，一是监视西羌王及其身边人，二是陪伴王爷的母亲梅姬大人。此二任务缺一不可。如果——”他似是想到什么，接着说道：“不要以为进了宫便可为所
欲为，如果我察觉你有二心，下场你也明白。”
“你上次试图逃离，所幸被元皓带回。”洛城侯冷冷地说：“只饶恕这一次，如有下次，你便死无葬身之地。”
“是。”小桃抖了一下，但还是点头说道：“小桃不敢再逃，入宫后一心一意陪在梅姬大人身边，直至西羌灭亡。”
“很好。”高元皓点头：“你自己的身份应当清楚，当年替你报仇，让你以郡主的高贵身份生活这些年，如今又风光地嫁入皇宫，这其中的代价，并不算高。”
“无事的话，我们便回去了。”说这话的是洛城侯，元皓已先一步离开房间。小桃在身后俯身跪拜着，听到洛城侯也要离开时，突然轻声道：“请等一下。”
“还有何事？”洛城侯停下脚步，脸上掠过一丝不悦。
“虽然自知身份卑微无此资格。”少女伏在地上，认真地说：“但是小桃还是无比感恩城侯大人将在下收作‘养女’，在此一别，恐怕此后再无法见面，但是城侯大人的恩情，小桃永远无法报答。”
“哼。”洛城侯不屑，“好在你有自知之明，作为郡主的这些日子也算安分守己。不过我提醒你，入宫之后你便是桃姬，除了任务，其他一切皆应抛弃，也就不必再想着那个人。”
少女不语，伏在地上的肩膀明显僵住。
“莫要抱怨自己的际遇。”洛城侯严肃道：“这条道路是你自己所选，作为复仇工具的道路。我猜那个清平也没有想到他从太皋将你救回其实不过是送回一个工具罢了。”突然他的声音温和了一些：“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女儿，说不定我会考虑把你许配予那个叫清平的青年，但这毕竟不是现实……”
“是。”小桃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哀伤：“小桃不敢奢求更多。愿王爷与城侯大人早日成就大业……恭送城侯大人。”
门外的脚步声很快远去，夜的黑暗再次笼罩房间。少女久久地跪在地上，朝向门的方向。
时间缓缓游移，明月已经升至头顶。占据夜空的白虎星宿在天狼星的光芒下也有些暗淡。河岸边相依而坐的两人，静静地看着岸上的灯火与人烟。
灯会持续到深夜也未有停歇的迹象，待两人拍了身上的尘土，沿着城镇那不平的砖路返回时，街上依旧热闹非凡。
“这东西可真够沉的。”清平将一大包泥兔子背在身上，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也只有你这种怪人才会在灯会上不看灯，只买奇怪的泥偶回去吧。”
隶公河有些不好意思，便拉着清平向路边去，“你若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再回去也
不迟。”
小吃摊的摊主正在热情地招呼客人，隶公河也拉着清平顺势坐在一张空桌子旁。
“客官想来点什么？”摊主搓着手，“今天有难得尝到的异国风味，太皋的小吃可不是经常能见到呢！”
隶公河刚要出声婉拒，却听得清平对摊主说道：“两份糯米团子，两杯乳酪酒。”
“诶？”隶公河呆呆地看着糯米团子被端上来，又不知所措地看着清平。
“怎么？”清平平静地喝了一口，表情在酒杯中腾起的蒸汽里看不真切。
隶公河不知如何开口，“我只是担心。”他双臂交叉趴在桌上，“我担心你又会因此而……”
清平依旧平静，“可是我就算极力逃避，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也是一直存在着的。”他拿起盘子里的一个糯米团子，慢慢剥开外面的芦苇叶，自顾说着：“虽然看起来很浅显，但起初我并不能明白，于是渐渐地沉湎于这样的情绪中，消沉下去。然而有公河在。”
隶公河从桌前直起身，呆呆地望着他。
“难道不是吗？”清平将手中的团子喂到公河嘴边，“即使是现在，愿意陪我坐在河边的，愿意听我叙说烦恼的，一直在鼓励着我的，也是你啊。”
隶公河撇撇嘴，在面前的团子上轻轻咬了一口，随即扭过头去。
清平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片刻后听到轻轻的抽泣声。
“笨蛋……”隶公河转过脸来，倔强地不让清平看到他的脸，索性趴在桌子上，捉着清平的手把团子全部吃了个干净。“还有吗？”他抹抹嘴上的米粒，嘟囔着问道。
清平看着他那猫一般的神情，也不禁被逗笑了，捉过被隶公河刚拿起的团子，就着他咬过的地方也咬了下去。
街上的花灯散发出五彩的光线，在小吃摊上飘散的雾气中将两人相对而坐的剪影氤氲成温暖的一片，仿佛游离于热闹人声之外的温暖存在。在舌尖化开的温柔的甜腻，随着心结一起消融在风中，让清平感到无比愉悦美好。
夜深了，街上的游人才渐渐散去。清平与隶公河并肩走着，手里提着叮当作响的泥偶兔子。
“原来糯米团子这么好吃……”隶公河意犹未尽地吮着手指，“喂，我说……”
清平回头，见隶公河停下脚步，脸上是郑重的表情。
“以后每年……都一起来灯会好么？”隶公河低着头：“还想和你一起在小摊上吃糯米团子……”
清平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不知怎么的，公河今晚显得特别反常，不是一般地孩子气，可是又有种
让人不忍责备的无奈。
公河见清平不答话，又仰起头，期待似的：“……不好么？”
“怎么不好。”清平笑道，转身走向身后的公河，朝他伸出手：“我们一直在一起的话，一定——”
不等他说完，街道上传来响亮的马蹄声。视线中一阵闪耀，白光停在两人身边。清平眯起眼睛适应片刻，才发现是全身闪耀着光芒的神驹白月。
“现在出发！去东方！”元皓骑在白马上，脸上是不容置疑的严肃：“带上最简单的行装，立刻出发！”
“老爷？怎——怎么……”隶公河没有反应过来，舌头都有些打结。
“王爷发来了紧急信件。”元皓扬起手中的丝帛，送信的白玉蝙蝠还在空中飞着，“东方青池山上有危急的厄变，王爷被困在山上，我们现在便启程去搭救。”
☆、最后的祭品
第九十一章 最后的祭品
（背景乐：故乡——小松未步）
雅乐跪在墙角，努力想让自己的身体舒展一些。
整个内室一片漆黑，唯一的窗子也紧闭着，罩着厚重的窗帘。原本雅乐并不在意，因为他根本看不见，但是墙上附着的结界和无数封印让他感到不安。
神结界。他将纤细的手按在墙上，手指与墙触碰的部位立刻发出炫目的蓝光。澐在整间屋子里都布了冰神青龙的力量，让他不仅看不到，现在连唯一的听觉也失去了。
听不到屋外的动静，听不到生灵的声音，听不到头顶星空的轮转，听觉尽失让他不知道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雅乐试图伸直双腿，脚踝处立刻传来钝痛，这疼痛持续得太久，现在反而没有了特别的感觉，只有在移动时，能感受到深深嵌入骨骼中的金属的碰撞。
屋子里没有暖炉，冷得如同冰窖，雅乐即使不惧怕寒冷也忍不住感到一阵战栗，他试着在周围摸索，却只摸到冰冷的地板。
终于伸直了腿，雅乐不由叹息。现在四肢都被钉进了麒麟锁链，唯一的听觉也被阻挡，自己已经同废人无异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能会发生什么？他开始回忆能记起的事情，试图从一片茫然中寻找出头绪。
在西羌的洛城，华丽的府邸，盛大的琴会……
雅乐舔舔嘴唇，上面似乎还留有胭脂的味道。
自己穿着女装代替一个叫小桃的女子参加了琴会，在琴会上如预想地见到了澐……然后与澐缠斗……然后……
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难过，莫名的。
莫名的想念，莫名的伤感。
可是自己应该早就决意放下这一切的，否则不会和澐一起回到这里。
他早知道澐的目的，也早就猜出自己的所处。
青池山，龙泪池，水云阁。
这里有太多太多的记忆，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悠长的时光，不变的景致，如春的四季，来了又去的，形形□的人们。然而总有能留在记忆中的存在。
水云阁的内室，宽大的床，雕刻了青龙巨像的天花板。即使看不见，雅乐也能感觉到天花板上青龙雕像那冰蓝色的双眼正审视着自己。
青龙啊……雅乐不禁叹息。澐与自己同源，对于他来说，自己的样貌能力学识手段等等一切，不过凡人眼中的无谓东西，如同尘芥般不值一提，对于他来说，自己唯一有用处的便是拥有青龙力量的灵魂。
澐蛰伏在那柄寒
冰剑中无数年，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破剑而出，来到这青池山上。
他要复活青龙。
这原本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妄想，然而现在却轻而易举地都得到了。雅乐感到后悔，无法挽回的悔恨。
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促成。
如果当初足够狠心，如果当初足够果断，如果当初……
如果当初不爱上他。
自从玄寂将自己从龙泪池底唤醒，便是一切毁灭的开始。
不该让玄寂如此迷恋自己，更不该让他利用自己的血活过漫长的八百年。这八百年里，玄寂利用自己的力量探寻到太多凡人本不该知道的东西。他知道了这个世界形成的传说，探寻了传说之后的真相，学会了以气御魂的逆天禁术……
如果早就发觉玄寂那被时光扭曲的心，是不是这一切本能避免？当山下的寒冰祠中多了一柄附有强大灵魂的寒冰剑时，要怎样做才能阻止玄寂对它的渴望？要怎样做才能阻止玄寂的灵魂被澐吞噬？
那些所谓传说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