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好眉弯-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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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家常
这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虽不怎么刮风,空气却冷得刺骨,雪也是一场一场的下,那些没有经过清扫的地方几乎要没过人的膝盖,太阳总是藏在云堆里不出来,天阴沉的可怕,大早上就跟下午快天黑一般的感觉。
京城异常的热闹,朝堂上虽然一片祥和,皇帝却在秋天的时候病了好几次,虽然还是壮年,却也显出几分老态,紧接着就是几个世家接二连三的传来喜讯,许多适龄的孩子全都定了亲,嫁娶几乎都急急地安排在了第二年,一时蔚为可观,秦梧商铺狠狠赚了一笔,简直让他忙翻了天。
秦浅不断听说外面的新鲜事,却总是没有听说白镜究竟有没有定亲,白镜自那次之后偶尔会给秦浅来信,却再没有提过秦熙半句,只是说些家常或是她看了有趣的书,秦浅虽有些失望,却也觉得松了口气。
天气一开始冷,二老太太的老毛病就又犯了,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秦浅便一直陪在她身边侍奉汤药,一直都没有出西院。
“你也出门去转转,”二老太太微笑着摸摸秦浅的脑袋,“不用总在这里陪着我,不过是睡觉吃药罢了。”
“总是我在旁边看着,才觉得安心些。”秦浅笑了,轻轻捏着二老太太的胳膊,“这么冷的天儿,出门也容易着凉,不如暖暖和和的在屋里陪您说说话,今儿个白镜姐姐又来信了,我还要给她回信,就不出去了。”
“白家丫头倒是和你投缘,”二老太太笑道,“就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秦浅也笑了,放下二老太太的胳膊,开始捏另一边的腿,“我还是头次见那么大方的姑娘,简直……胆大得有些吓人。”
二老太太想了想道,“她那个性子,做白家的姑娘或许好些,想要做秦家的媳妇,怕是有的磨。”
秦浅低头闷声道。“这样难道不好吗?”
“没有什么好不好。”二老太太淡淡道,“只有合不合适。这么一个家里,任何人都不是由着性子来的。”
秦浅点点头,不再说这个,又道。“潇姐姐昨儿个捎信来说要我去说话。”
“一会儿我就睡了。”二老太太道。“你自行过去便是。”
“我已经回了,说近来忙,得了空就去。”秦浅笑道。“她近来被伯母禁足,自然是谁去陪她都欢喜的。”
“快嫁人的姑娘都是这样,当初我也是如此。成日里拉着哥哥姐姐们陪着我,害他们功课都做不得。”二老太太似乎想到了开心的事情,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秦浅点了点头。“也不好见天地过去。伯母还说要教她规矩。每次我去了她都要偷懒,伯母虽没说什么,笑得却为难。我也不好意思再天天去了。”
二老太太笑出声来。“你伯母真是个厉害人儿。从前是真没看出来,嫁了过来才发现不一般。谁知道生个丫头这么磨人,可见老天公平。”
秦浅也跟着笑了,“她就盼着谁过去,就找着借口不学规矩了。”
两人这么笑了一回,二老太太就有些喘不上气,秦浅忙端了水给她,又顺着脊背轻轻地拍抚,半天才好些,二老太太眯了眼靠坐着,忽而开口道,“三房最近……是不是有麻烦?”
秦浅愣了一下,方迟疑道,“我倒是也听哥哥说了两句,想是不要紧的事吧。”
“不要紧的事?”二老太太扬了扬眉毛。
“是叔叔铺子里出了点小麻烦。”秦浅见瞒不过,老实道,“您不用担心,我听哥哥说不会有事,就这两天便能解决。”
“我现在这样,也没法担心。”二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本想着照顾你,如今看来却是你照顾我更多些。”
“您这么说是不把浅儿当家人看了。”秦浅摆出一副委屈的神色,眨眨眼道,“若真是一家人,怎么会有谁多谁少的。能这样天天见着,在一起,却是比什么都强得多。”
二老太太被她的样子逗笑了,也不再坚持,伸手顺了顺秦浅脸颊边的发丝,又问,“蕙丫头已经去了别院吧?这种天气过去,也难为她了。”
“前儿个去的,带信来说是都还好,伯母也让那边紧着她,烧暖一些。”秦浅这么说着,表情却有些不自在。
非是别的,孙蕙临走之前专程找秦浅过去,交代说不要让秦焘破费送礼,还说要避嫌云云,孙蕙不愧是从小和秦焘一起长大地,对于秦焘的想法真是再明白不过,秦焘一腔热情,自以为身正不怕影子斜,又从来把孙蕙当成亲妹子来看,如今她要嫁人,他自然是搜肠刮肚的准备礼物,如今孙蕙却让秦浅给他带话,言下之意就是不要破坏她的清净,秦焘听了之后沉默了好久才苦笑着说自己错了。
秦浅的别扭却在于,她从前一直以为孙蕙是真心喜欢秦焘,却被孙蕙告知,她其实对谁都没有过那样的心思,之前的亲近,也不过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些。
“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哪里能有那么多缠绵心意。”孙蕙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有些淡淡的无奈,“不过是感觉自己像是湍流中随时要被冲走的一片落叶,能抓住什么便是什么,当初和你哥哥亲近,是因为他是家中难得的性情人,这样的人不会在意门第和家财,我却是忘了,这样的人才最不好控制。如今也多亏了朝廷风云变幻,加上大哥又不是伶俐人,才会让我捡了这个便宜。”
秦浅这才明白,在孙蕙心里其实对谁都不亲近。她只会盘算着如何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如何才能活下去。孙蕙头一次跟秦浅说了一句交心的话,也不过是希望秦浅将话带给秦焘,好让他不要做出大家都为难的事情。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二老太太劝道,“浅儿你虽然命运坎坷,但毕竟一直有人在你身边,她是一个人,万事靠自己,自然想的和平常姑娘不一样。”
秦浅点点头,“我明白。只是觉得蕙姐姐说的那些话,有些绝情。”
“这么想就错了,”二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有些严厉地道。“蕙丫头在这事儿上做的一点错都没有,你想过没有,若是你哥哥真的送了什么,老太太怎么看?你伯母和煦哥儿怎么看?这大房和二房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蕙丫头将来还怎么过日子?”
“可是。大家都知道,他们并没有……”秦浅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脸色变了变。叹气道,“是我想岔了。总觉得该是这样,其实根本不是那样。”
二老太太这才点点头。“你是太过一厢情愿的向着家里人了,才会让你觉得家人做什么都是合理的。如今想明白了就知道错了,焘哥儿怕也是明白过来,才会承认自己错了。”
秦浅小脸惨白,“幸亏您提醒我,不然我还一直错下去。”
二老太太摇摇头道,“这次可得记清楚了。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尤其是妇道人家更是如此,瓜田李下,总要避讳。让你哥哥提前知道些也好,省得日后犯更大的错,反倒不好补救。你也一样,若是将来做出什么让人猜疑的事情,以死谢罪都填不上清白二字。”
秦浅脸上全是认真,“我明白了,今后必定不会再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二老太太轻哼了一声,“你那个哥哥,身上毛病不少,霜儿有的受。”
“焘哥哥虽然任性些,但是他总是家里心肠最好的。”秦浅小声道,“再者,这次他也很快就明白过来了,想来日后也会记住教训。”
“心肠好,有的时候还不如识时务。”二老太太闭着眼睛道,“你虽然对旁人不甚关心,却也是个心软的,以后若是不能狠下心来,必定是会受苦的。”
秦浅咬了咬嘴唇,有些固执地道,“若是因为家人受些苦,也是值得。”
二老太太笑了,睁开眼看她,“都这么些年了,这脾气却是半点都没有改。”
“既是改不得,只好这样啦,虽比不上蕙姐姐,总也能凑合陪您说说话吧。”秦浅有些调皮地笑,她已经不是最初那个事事担心的小丫头。
二老太太笑了,伸手轻捏了她的脸,“这是跟谁学的那么滑头了。”
两人说了这么一会儿,二老太太已经有些倦意,秦浅忙停了说笑,拉开被子伺候她躺下,直看得二老太太睡去,又吩咐飘雪有事便过去她屋里,这才回到自己的屋里,看白镜写的信。
白镜的信上不过说了些家里的笑话,最近又被逼着读女戒,却总是被她挑出毛病来,气得她那大家闺秀的娘挽着袖子打她,白镜写信惟妙惟肖,秦浅看着一阵发笑,之后又提了三房的事情,还说她也听说,恰好白家有人在管那边的事情,她已经让她大哥去帮忙了,还说只是为了让她们放心罢了,让秦浅自家知道便好,不必告诉旁人。
秦浅回信的时候一阵感激,还有意无意地提了秦熙的几件家常,只是有一件事她没有说,白镜的那个荷包,她怎么都找不到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秦浅有时候偷偷想,会不会是秦熙顺手拿了去,恰好秦熙在的时候,秦浅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上次那个装咳症方子的荷包我怎么也找不到,是哥哥拿去了么?”
“你怎么会觉得是我拿了?”秦熙回答的时候一脸严肃,吓得秦浅再没敢开口。
第八十章 绿萝
秦浅本是为了让二老太太安心而随口一说,却没想到秦梧铺子上的麻烦果然很快就没事了,秦梧觉得奇怪,私下里查了一回才知道是白家出了力,感激之余还是有些困惑,虽说世家之间都有些弯弯绕绕的关系,秦家和白家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交集,秦梧想不通便也不再费事,索性备了一份大礼,和哥哥秦松一起上门道谢。
白家老爷却没有受礼,而是摸着胡子笑得很奇怪,秦梧几次想拐过去问这事,总是被这老头几句话带开去,他却也给了些提示,在说起家中子女的时候,白老太爷仔细问了二房秦熙,还透露自家姑娘尚未出嫁的消息,秦松和秦梧心里有了数,白家和秦家门户相当,如果能成为亲家也是不错,两人回来便和秦柏商量,秦柏却不大愿意。
“他家不过是个泥腿子出身,”秦柏的理由也很简单,“秦家好容易在京城里站稳了脚跟,又找一个这样的,什么时候能成为真正的世家?”
“世家不过是个名头上的好听,”秦梧悻悻地道,“白家那几个可都是肥差,正是管事的,和他家结亲可比和那些虚名上好听的世家强得多。”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世家子弟因为好虚荣和浮夸,真正能做事的并不多,这几年下来,朝堂上的世家分量虽然没有减少,但都是老一辈的在撑着,加上太子的干涉,他们这一代在朝廷的势力就已经少了很多。林家不过就林越一人,秦家如今也只有秦松稍好些。其他世家也不过都是如此,只有白家几乎这一代个个都在实任上。所以秦梧和秦松都觉得这是一门好姻缘。
秦柏冷哼一声,“已经做了官,又要去做那些工匠的下贱差事。再者,我也听说那姑娘经常跟哥哥一起出门,还曾经去看她外祖父种田。种田!你们能猜得到么?一个朝廷大员的岳丈,居然去种田。”
秦梧“扑哧”笑出来,“这不才是你经常说的什么风流么,你们那些酸书生不也经常说什么种豆南山下,既然你们能种豆,又为何不许人家老汉去种田?”
几句话又挑得秦柏心浮气躁,秦松无奈,只好过后再说。
秦柏毕竟拗不过秦松这个家长,最后只得借口说要问问秦熙的意见再说,谁曾想,一向并不听话的秦熙居然毕恭毕敬地答了一句“全听父亲安排”,让秦柏再没有理由反对这门婚事。虽然面上没有说,心里却总觉着憋屈。
“我自己儿子的婚事,凭什么听他们的安排?”秦柏气哼哼的对着秀云嚷嚷。
秀云拧了拧眉,她已经习惯秦柏每次在外面遇到不开心的事就要回来咆哮。当初确实没有想到,表哥温柔体贴的外表下,居然是这样一副脾性,她勉强打起精神来劝道,“总归焘儿有一门好亲事,若兄弟俩的亲事都太过显赫,反倒惹人议论了。”
秦柏叹了口气。“那王府本就不该沾。咱家这二老太太也是糊涂,太子是什么人,王爷是什么人,亏得从那样的人家里出来,也是个分不清的。”
“毕竟这几年还是太平的。”秀云小声道。
秦柏推了她一把。“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门亲事就是不能结。”
秀云也有些恼了,淡淡道。“老爷可是想清楚了再去说话,咱家这几年送礼喝酒的钱,都是三房出地。你不听他的,明年他若翻了脸,咱们就得吃那点子俸禄。我们娘儿几个吃点苦倒是没什么,怕是老爷就不能再这样天天出去吟诗作对了。”
秦柏大怒。“连你个婆娘都瞧我不起?”
“老爷还是消消气。”秀云轻叹道。“过两天我哥哥说要引荐你去刘大人那里,老爷还是多下些功夫的好。”
秦柏噎住了,甩了袖子道,“这事我不管了,他喜欢白家丫头,自己去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