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的腰带-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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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离别并未使我觉得寂寞,反而有一种浅淡的,温暖的感怀。
我爱你。
我着他消失的背影这样说,而我知道,他一定听得见。
因为我爱梅曼,他也爱我。
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蓝色深海的归宿卷
〇〇一
安娜离开以后大约又过了半个月,小镇雨季的余韵也终于过去。天空美丽得仿佛毫无杂质的蓝色宝石,柔软的云絮也洁白得没有一点瑕疵,空气不再是潮湿而微凉的,在午后甚至稍微带了一些暑气。这一切都意味着夏天已经再次降临了。
梅曼是生活在海底的怕热生物,他甚至都无法忍受自己人类形态时候对他来说过热的体温,只要不是万不得已就绝对不再变身。
而我的存在使得他万不得已的概率直接降到了无限接近于零——用数学的思想来描述的话,它就是个不可能事件。
我又过回了每天抱着梅曼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抱他上下楼,抱他去吃饭洗澡的日子。虽然我说过以后无论梅曼撒娇撒得有多可爱和可怜,我都再也不会为这个心软了的决定,但是在决定完的几乎下一秒,我就明白自己完全不可能做到。
但有谁会做得到呢?我无法想象。
一个月早就过去了,巴顿先生并没有回来。
安娜来看我那天梅曼接的电话就是巴顿先生打的。
梅曼告诉我说巴顿先生的演讲期变长了,大概需要在外面继续待上半年。
原来梅曼所说的要同安娜一起出门一次不是和她远走高飞——我真的曾经这么以为过——而是去看巴顿先生。当时巴顿先生正在离林荫镇最近的城市白鸟市,他希望可以在为期半年的要离开更远的演讲旅行开始之前见见自己最记挂的弟子,并且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好友认识,但是又觉得不放心梅曼一个人出门,所以特别嘱托安娜护送他。
“我以为我才是你的监护人。”
“嗯,苏叔叔。”梅曼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然后继续专心致志地为我画肖像画。
他最满意的那副作品送给了安娜,所以他立志要画一幅更好的。
每当我抱怨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实在太煎熬的时候梅曼总是会用很天真的神情说:“你也可以躺在那边,我想试试画一幅裸体的。”
我决定再也不相信梅曼天真的神情了!
但是好吧……我的决定从来当不了真。
安娜走了以后,销声匿迹了很久了舞会邀请再一次光顾。梅曼拿着邀请函慢条斯理地念着上面后缀的姓氏,然后再一一指出那家的小姐叫什么名字。
“你都记得很清楚,嗯?”
梅曼回头给了我一个露出白森森牙齿的灿烂微笑。“都是你告诉我的,记不记得?”
……发誓我记住所有女士的名字只是出于礼貌。
最后那些精美印刷的请柬被梅曼拿来折纸玩。他迷恋手工艺术。
或者偶尔拿着小刻刀玩纸雕。这个我比他拿手——因为要刻出我的肖像跟刻出花花草草的难度显然不是一个档次上的,所以我的作品总是比他的看上去更加赏心悦目。
因为几乎每天都有请柬送来,我和梅曼也不得不参加那么几次。谢绝邀请的借口总是比较难想,特别是我和镇上的大部分人都在金太太,梅曼,巴顿先生还有安娜的共同努力下变得亲近而友好,所以推拒邀请总让我觉得很愧疚。
好在虽然请柬制作得漂亮而正式,但晚宴和舞会都是轻松而自由的。
这就是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一点。这个浪漫安逸的小镇总是保有着一些旧贵族的繁琐而奢华的习性。但是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我许久,因为毕竟连我这样的人都出现在这里并且准备安稳定居,那么会有些比我的境遇更加离奇复杂的人居住也不足为奇。因为这个小镇实在是太神秘了。
神秘而又平静。
我想我也应该找个机会向梅曼好好地坦白我的过去。但是出口之前,我总会犹豫。我倒并不害怕他对我的过去表示唾弃,仅仅是因为那仍旧是我的心结,我不怎么想要回忆。
于是这件事情又被我放下了,我想梅曼是能够原谅我的。
出于礼貌,我和梅曼一周里会挑两三个舞会参加。但是舞会上的衣香云鬓又实在让我和梅曼苦恼又嫉妒。
我不能容忍他被佳丽环绕,用那张俊美的杀伤力巨大的脸对别人露出天真纯粹的笑容。他也指出我不像从前那样带着忧郁,而是笑得格外温煦的样子使得少女们在我身边流连忘返,这让他感觉心情很不好。总结来说就是,这样的舞会相当于相亲盛宴,而我同梅曼都很抢手,这情况实在很糟糕。
最终,觉得忍无可忍的梅曼一反常态地顶着据说“会把他烤化”的炎炎烈日跟我一起出了门。
这是我去金太太的店里取每周都会有的鲜花和诗的日子,我以为梅曼只是想散散心,想更多地黏在我身边,也就随他去了。谁知道他一到了阳光直射不到的地方就瞬间恢复了活力,甚至我还产生了一种他刚刚晏晏的头发刹那间焕发出水润光泽的错觉。
他一把搂住我,来了个好像分隔了几个世纪一样的法式热吻。
……只是法式热吻的话,其实我并不在意。我们在家的时候也总是会情不自禁一两次,热恋期的灼热感情我并不赞同太压抑。但是如果不是当着金太太的面那就更好了……
“呃……”在震惊的金太太面前我又一次觉得无地自容了。
然而梅曼丝毫没有接吻是件私密事情的自觉性,他搂着我的腰,仿佛宣告所有权,最后还在我的耳朵上舔了一下:“苏是我的,我爱他,他也爱我,不要再帮我们安排舞会了!”
我真想堵住他的嘴:“其实是……”
“你最后选择了梅曼?”震惊的金太太回过神来,打断了我的话,我观察她的神情,不像是觉得不可理喻或者是不赞同,反而欣慰而慈爱,“我原本以为你喜欢的是像安娜那样的好姑娘。”她指指自己的无名指,“你知道,你原先的妻子。”
这下子我的脸红透了,梅曼看着我窘迫的样子偷笑着。
“那是我的妹妹。”我抚摸着无名指上看起来很寒酸的戒指,“我只是为了纪念她,也不想让别人对我抱有期待。”
金太太就像所有长辈那样拍拍我的肩膀:“你已经得到幸福了。”然后她补充道,“我也一直觉得梅曼不像你的侄子。”
“苏捡到我,我不记得过去了,但是他给我未来。”
“如果不是因为我了解苏,会以为他拐带了别人家的孩子。”
我想起安娜也曾经这样说过。我就这么不像一个长辈吗?
金太太似乎察觉了我的想法,她笑着说:“你们不像,除了一点。”
“嗯?”
“都有种童话气质,像故事里的小王子。”
梅曼看着我点点头,在我身边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来。
〇〇二
这件事情的后续福利就是我和梅曼再也没有再频繁地收到精美的请柬,我才晓得原来那些舞会都是金太太一手策划的。
——我对金太太在林荫镇交际网中的庞大实力刮目相看。
小镇上的娱乐还是在继续,不过主角已经不是梅曼和我了。我们不会再被女孩子们隔离并且意图分头攻破。她们现在喜欢围着我和梅曼,看梅曼用天真的神情对我做亲密得让我窘迫的动作,和我感到窘迫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我完全无法理解我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娱乐了她们,但是她们看上去并没有恶意,也总是带着祝福的神情,我又实在没办法回避。
“因为你以前看上去总是滴水不漏无懈可击,所以能够看见你这种神情,总是觉得很有趣。”
“你立志要娱乐她们?”
梅曼真诚地说:“只是顺便服务,主要因为我自己很爱看。”
……好吧,梅曼的这种性格已经完全不会让我感到有任何的意外了。他是披着天使皮的小恶魔。
从舞会离开之后我们一起散步回家。优美或欢快的舞曲,酒液的芬芳,以及嬉闹的欢声都被远远抛在身后,清白的路灯灯光将花叶扶疏的干净街道分成一小段一小段,星辉晴朗,月色纤薄。
梅曼指着左手边的一小簇星辰说:“那是艾斯翠德,光之海的女王。当她的鱼尾朝向南方,就说明夏季来临。”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发现那正是大熊星座的尾部,北斗七星所在的位置。北斗七星的斗柄正是冬春南夏西秋北冬,看来人鱼有着自己完全的天文学体系。我不由对那个文明产生了兴趣。虽然从小觉得人鱼王国是一个奇妙的国度,但是潜意识里却总是将梅曼当成是学习了人类文化的野生动物——这大概就是人类可悲的高傲吧。
看他孩子一样高兴的神情,我牵住他的手:“艾斯翠德是你们的神灵吗?”
梅曼摇头:“不是,她是女王。她是第一个带着人鱼离开光之海向深蓝之海迁移的女王,在跨越深黑之海的时候被海中的妖魔拦截。艾斯翠德陛下同妖魔战斗,最终杀死了他,可是艾斯翠德陛下自己也受伤了。她无法再前进,又不愿意抛弃自己的子民让他们在黑暗中跋涉,而她自己回归光之海。所以她决定留在深黑之海,当做连接两地的明灯。她的近卫队自愿留下来陪伴他,他们曾对她宣誓,要永远守护在她的身边。”
然后他停下来望着星光想了一会儿,有些苦涩地摇摇头:“我只记得这么多了。”
我给了他一个拥抱:“对于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
也许是春季的时候实在有太多降雨,所以这个夏季显得犹为干燥。它们之间似乎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梅曼每天抱怨着这种令他难熬的天气,他说这个地表百分之七十都被水覆盖的星球上完全就不应该有夏季。因为从比例上来看地球应该是水生生物统治的。
我知道他是因为燥热的天气而在发脾气,所以只好耸耸肩,抱住他亲一下:“我的小梅曼,你又不是北极熊。”
他不满我只亲了他的面颊,于是又抬头跟我来了个吻,接着回到水里做了一个难度很大的翻滚动作,吓得原本就躲在一边的鲤鱼又一次惊慌逃窜。
从去年我邀请金太太和巴顿先生到家里来做客开始,水晶宫就养上了这些可怜的小生物——当然因为梅曼的努力,它们已经早就不是原先的那一批了。梅曼将它们当成是养在自己家后花园的小肥羊,兴头上来的时候就会解决掉那么一两条。他的进食总是优雅又精美,刺和内脏总是很容易就会被他用刀子和利甲处理干净,鱼肉则被他切成很薄的一片片,干净利落得仿佛外科医生。他修长的手指干起这些活计来总是非常漂亮,这使他看上去有种尤其危险的美丽。
——但实际上,我不得不承认,在看过他吃蛋糕吃得满手都是奶油的样子之后,我觉得他吃鱼的方式完全只能算做是耍酷的恶趣味。
有时候正午的天气太热,他就会不快地缩在水底,然后对着游过的鲤鱼露出他森白的牙齿呲牙咧嘴,看它们惊慌失措的神情自我慰藉。我嘲笑他这叫恃强凌弱,是小孩子才干的事情,他就会趴到水边来笑眯眯地看着我:“那么,苏要来安慰我吗?”
我可不想安慰他,在白天做些不该做的事情叫人感到羞愧。
终于,嚷嚷着自己的鳞片都因为过于热烈的阳光和干燥的空气而失去光泽的梅曼迎来了一个暴雨天气——实际上以他的控水能力来说,只要大气的组成成分里还有水蒸气的一席之地,就绝对不会使他鳞片干裂。
降雨的最初浓云滚滚,天气变得漆黑一团,亮银微蓝的闪电划开云层,仿佛巨树的根须。
首先是层层包裹的冰雹撒豆子一样落下来,在小花园里面铺了一层。
我取笑梅曼说掌管降雨的人鱼神灵一定和他一样爱哭鼻子,哭了这么多水晶珠。梅曼没反驳我,只是高兴地趴在水晶宫的边沿靠窗的那一面看着第一批雨水扑通扑通地从云层跳下来,落在地上撞击出一个个小小的王冠。
下一秒钟,世界被雨声覆盖,远处的雷声都被混杂成了背景。雨水成线地落下来,不一会儿就在花园石板路上铺开纵横交错的溪流脉络。蔷薇花娇嫩的花瓣被雨水击落,落在流水里,像是同暴风搏斗的纤细小船。
梅曼看见我最呵护的花四散凋零,再也顾不上观赏雨水,看着那个方向皱起眉头。我用手指将他隆起的眉头抚平,声音在暴雨里显得有些虚无:“没关系,还会再开的。”
温室里的花怎么能够比得上经历过自然风雨的花朵美丽呢?
梅曼搂住我的脖子,贴近我的耳朵。在隆隆的雷雨声里他的声音破开风浪,优美而清晰:“那我来补偿你吧。”
愉悦的语调让我不难听出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