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话:尚融之章-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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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带衰他周围的人。
?寿一出生就克死自己父母,两岁就被送进了育幼院,後来被一个有钱的寡妇领养回家,但这并没有改善?寿的命运,寡妇出车祸死於非命,死得凄惨无比。
所幸?寿从小生得可爱,很快又被别人家领养走。但无论是哪个人类领养,没有人的福泽能够深厚到足以领养神格者而不出事。同样的事情一再发生,?寿一直到五岁,在同一个人家都待不到两个月。
到最後还是大寺查觉到了这位天然神格者的存在,毕竟天然神格者在大千世界里是很稀有的。他们把?寿送进了一间观音庙,让观音的法力牵制?寿的神格。
那间观音庙就在神山附近,以灵验闻名。而尚融第一次见到?寿时,就是在神山与人界的交界点。
那天尚融刚好和狍王大吵一架,那几年狍王为了让尚融找个繁衍的对象,而不是成天和族里的少年鬼混,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一天到晚千方百计找人女人往尚融床上塞。
而且只有兽族也就罢了,狍王多半是误会自家儿子看不上兽族美女,鸟族也好水族也好,只要是找得到的全往尚融床上堆。尚融不知道几次一觉醒来,就发现床上多了个不认识的母老鹰或母章鱼,还对他抛魅眼送秋波。
当时自愿者还不少,据说是外界盛传狍王之子外貌俊朗一表兽才的缘故。
那天狍王找了个鸟族的母壳鹂搁到尚融床上,那只壳鹂平心而论真的挺美的,连尚融这种对雌性毫无审美观念的,都觉得还算过得去。
但没想到一夜过去,狍王以为大事玉成,兴高采烈地跑到儿子房间想知道事办得怎麽了,却发现儿子根本不在房里,送来的美女被打昏躺在地上,而儿子在隔壁房间里和守门的兽族青年脱光光搂在一起。
儿子本该用来繁衍的东西插在青年守卫毫无繁衍功能的器官里,两个人还都喝得醉醺醺的。
这下子狍王既震怒又伤心,把自家儿子叫起来就是一顿饱拳,连衣服都不让穿上,就赶出了钩吾谷。
尚融逃命的时候索性化回了伪形,他昨晚喝了不少酒,有点宿醉,整个人还茫茫的,身上又带伤,跑过一个山幻时失足踩中玉女蜂的蜂窝,一翻身就落下了身边的溪谷。
那真是尚融人生中最狼狈的一刻——他虽然是神兽,尚融很早就发现自己无论怎麽糟蹋自己的身体,受损伤可以凭吃毒草恢复,就连耗损的精守,都只要睡个觉就尽复旧观。所以即使是跌落溪骨摔断一排肋骨,尚融也不担心自己会有性命之忧。
那时候这样长而坚韧的生命对尚融而言,就只是一连串醉生梦死的聚合体。因为不知道尽头在哪里,连带现在拥有的也失去了意义,这就像有个富翁有著挥洒不尽的金钱,无论买了多昂贵的东西都无法让他感到一丁点的开心。
他不明白尚嘉为何可以活了千年还如此乐此不疲。当时的尚融甚至有点羡慕人类,生命如此短暂,所以每一秒都得用得精打细算。
然而这样狼狈的模样,却被一个人类看进了眼里。现在回想起来,尚融还真觉得那是命运。
他躺在那里,也不动用神兽的能力为自己疗伤,希望那些疼痛能多少消磨一点时间,溪谷旁的巨石後却忽然钻出一个小小身影,细瘦的手臂上抱著柴火一类的东西,看见尚融委顿在地的巨大身形,惊讶到手里的东西全落到了地上。
尚融朦胧间之看到一个稚龄的人类朝自己跑过来,他对人类的年龄向来不大会判断,但这麽小的人类幼兽尚融还是第一次见著。尚融一只爪子就和男孩差不多大小。
男孩有著一双深邃的黑眼睛,像是把人吞下去凝视著他。半晌视线转向他虬结的黑毛,惊讶地张开口。
『你受伤了。』
男孩这样对他说,他搁下肩上的布袋,跪在尚融被自家老爸打伤的伤口旁,从布袋里拿出不知道什麽东西,敷在尚融的伤口上。
然而狍本是至毒之兽,从小便摄食毒物长大,寻常药草效力再大也盖不过狍兽的毒血,很快就会被毒血污染殆尽。
果然那些药草才沾到尚融的身体,立时就化成了可怖的黑色,还冒著烟雾。男孩似乎吓了一跳,好像终於理解到这只落难野兽不是寻常之辈。
他改而试图把尚融扛到肩膀上,但就算是伪形,尚融的身体也不是一个六、七岁的男孩能够负荷,男孩差点被压扁在尚融断掉的肋骨下。
但男孩并没有放弃。他从河边找来了木板,还有上游冲下来的流木,搭了一个简单的担架。尚融不知道他在山里待多少年了,男孩似乎很擅长做这种事。
他把尚融又推又搡地送上担架,还用草绳子固定好,尚融想叫男孩别理他,反正这样的伤势就算放著不管也杀不死他,但却又有一点想知道男孩究竟想拿它怎麽办,便没吭声,任由男孩使尽九牛二虎之意把他安置在木板上。
接下来男孩的举止却让尚融有点吃惊,他放好尚融,正对著担架,右手食指和中指捏成诀,清朗的童音逸出男孩口中:『初六,逆流而行,溯回从上。』
溪流顿时像是听见命令一样,从溪谷里漫上来,盘旋在男孩脚下,然後流淌到尚融的担架之下,推搡著尚融往上游的地方送。
尚融当然认得这是易术,无分妖神人类,所有的修行者都会修习。但这样一个不满十岁的纤细男孩竟然会易术,倒是出乎尚融的意料之外。
男孩把尚融带到一间庙宇似的地方,把尚融卸下。
尚融环顾了一圈,这地方周围全是绿得发亮的竹林,房间里只有一张竹制的草床,一方竹制的桌椅,除此之外所有现代家具都欠奉。尚融虽然不是很理解人类的科技发展,也知道那时候每个人家至少都该有台电视了。
梁下墙眼的地方,悬挂著一个佛龛,里头有尊明显年久失修的木雕观音像。但即使观音像如此斑驳,尚融还是隐隐感到精守的流动,显然并非空庙。
『这是观音庙,叫作庖栖寺,我和师傅住在这里。』
秉烛夜话 186
『这是观音庙,叫作庖栖寺,我和师傅住在这里。』
似乎看出尚融的困惑,男孩解释的。尚融看他不知从哪里拿来热毛巾和水盆,蹲到他身侧,热烫的毛巾敷在他伤口上时,尚融发出一声低沉疼痛的闷哼,但除此之外却又有一种异样感,特别是男孩稚嫩的小手,替他梳理伤口上黑毛的时候。
『你不是普通的小狗,对吗?』
男孩摸著他的毛说:『我住在这里,每天都会遇到很多奇奇怪怪的动物。师傅说他们是妖神,就是兽身神,要我离他们远一点儿。他们说妖神多半脾气不好,而且贪婪,要是看到我的话,定会把我吃乾抹净。』
男孩边梳尚融的毛,用手指拨开那些万年虬结的部分,又笑笑。
『但我不在乎,被吃掉了才好。我除了这个地方,别的地方都不能待,他们说我福泽太厚,颠倒了因果律,到哪都会克死别人。与其一辈子老死在这里,我宁愿被哪个妖神一口吞掉。』
男孩用童音说著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话,又抚摸著他的黑毛。
『你真漂亮。』他说,像是魔咒一样地浸透进尚融的耳里。
尚融不禁一怔,很少有人会说狍兽漂亮,狍兽多数有著一身漆黑虬结的毛,远看就像一颗巨大的毛球一般,比起可爱不如说是恐怖。而且尚融伪形时眼睛是红色的,瞪人的时候像里头掺了血一样,多数妖神一看到他那双眼睛就避之唯恐不及。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著他伪形的面,说他「真漂亮」的。
尚融一方面揪结这个人类幼兽的审美观,身上那种异样感却漫尚延得更深了,潜进他的胸口、捉住了他的心脉,自此一生一世。
『我叫?寿,长寿的寿。』
男孩对他报了名字,又笑了一声,『师傅要我不可随便对妖神报上姓名,他们说真名是与精守相牵连的,把真名告诉其他的修行者,等於是把自己的精守送给旁人。但我不在乎这些,要是真能把我的精守送给旁人,那就太好了。』
尚融一怔,只觉得肋骨断去的地方一阵疼,却又一阵暖。原因是那个不知死活的人类幼兽忽然靠上来,用那双细瘦得看似一折即碎的臂膀,搂住了他的头颈。
『师傅说,精守是无法轻易给人的,除非由旁的修行者吃掉另一个修行者,那是转移精守唯一的方法。』
尚融印象中那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眸子仰起来,直视著他的眼睛,从此望进了他的灵魂深处,再也没离开过。
『兽身神,你吃了我吧!我把我的一切都送给你,吃掉我,好不好?』
「……殿下,融殿下?」
少年清脆的嗓音把尚融从沉思中唤醒,那双眼睛还像视觉残留一般留在眼前。尚融抬起头来,才发现少年和赤仲都担忧地望著他。
尚融浅浅吐了口气,心脏仍然像绞住一般地发疼,以往尚融不记得有这麽疼的,大约是原本分离出去三分之二的心脏,不再为?衍工作的缘故。
拿回百分之百心脏的後果,就是百分之百的心疼。
「没什麽。」尚融把眼前的影像驱离,从塑胶椅上站起来。
今天的沉溺已经够多了,把?寿缝合好的尸身保存在甘露池的那一天,尚融就和自己的脑袋说好了,往後每年只有那个时刻,可以想起那双令人心折的黑眸。
今天已经破戒太多次了,果然是太接近故地的缘故。
房间里安静下来。赤仲看尚融跨著一只腿,好像在犹豫什麽似地,目光刻意不和他对上,眉目中流露出一丝不耐,却又有一丝别扭。赤仲还是第一次看这位一向跋扈的神兽露出这种小孩子似的表情。
「我老爸他……还好吗?」尚融终於问了。
少年几乎是立刻答了,「嗯,老、老爷子很好,只是一直在睡著,差不多是从殿下十多年前离开的那时候,现在也有十六、七年了。」
赤仲观察尚融的神情,这对父子俩因为繁衍问题闹得不愉快,王子愤而离家出走的事,在兽族里可以说是尽人皆知,八卦都传到大寺那头去了。
「我老爸有说他什麽时候醒吗?」尚融问少年。
少年惶恐地摇了摇头,「这、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老爷子的事情,一直都是尚延大人在负责的,很少让旁人插手。」
尚融冷哼了声,「又是他?区区一个守谷人,说的好像整个钩吾谷归他管似的。」
尚融的嗓音既低且沉,少年惶恐得不敢出声。赤仲瞄了尚融一眼,插口问道:「那位月鵵的儿子,一直都待在谷里吗?」
少年忙点点头,「嗯,因为这几年老爷子都处於沉睡状态,偶尔清醒过来,也都是尚延大人在和老爷子说话,听老爷子的吩咐。尚延大人好像就住在翠雨台里头,狍王一有什麽动静,大人就会马上知道。老爷子有什麽需要,大人也会尽量满足。」
「听起来那位月鵵的儿子,倒像是狍王的老婆一样呢。」
赤仲在一旁开玩笑似地说著,但没想到少年竟低下了头。
「嗯,我听谷里的长辈说过,如果……如果狍王有那方面的需要的话,尚延大人好像也不是不能满足。」
「……我以为老爸喜欢的是雌兽。」尚融嘴角抽了下。
「是尚延大人自愿要服侍狍王的。而且这几年除了守谷人,根本没人能见得到狍王陛下,所以就算老爷子想找别人也没办法。」
少年语重心长地说著。
「延大人派人把守谷口,特别是老爷子睡著的那个翠雨台,除了大人和老爷子外,向来不让第三人踏足。上回有个土豹裔的妖神说有事要向老爷子陈情,不顾警告硬是要闯进谷心,结果就被尚延大人一刀杀了,脑袋还砍下来挂在谷外。」
少年像是有点难以启齿般说著,「而且这几年,尚延大人完全不许族人提起殿下,谷外要是有人带回来殿下相关的讯息,大人都不许他们上报给老爷子。所以我怕,如果殿下此行是要谒见老爷子的话,会和守谷人……和延大人起冲突也说不一定。」
「起冲突又如何?难道他还打算用武力拦我不成?那也好,连那个老头子在内,两个人一并料理了正好。」
尚融冷哼了声,那张俊朗的脸上满是阴霾,拳头捏得喀啦喀啦闷响。赤仲和小殳都噤若寒蝉。
「其实……其实谷里人都知道,老爷子很想念殿下的。」
过了一会儿,少年才大著胆子,小声地开口。
「虽然老爷子嘴上没有说,但殿下离开钩吾谷这二十多年,老爷子一直派人暗中注意殿下的动向。殿下去了哪里,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