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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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还在,真想像从前一样唤一声他的名字。”
自嫁他那一日起,就是一根绣花针也再没拈起过,小小的府邸却是数十婢女,将她日常琐事打理的井井有条,比在龙宫也不差。他念着她是尊贵无双的公主,就放话决不让她受一丝半点的苦,既嫁了他,就不能有任何委屈。
绫罗绸缎,金银首饰,都是一批一批送来她面前,不论她喜欢不喜欢,一概的要她收下。对她百般呵护,万般疼宠,可谓是捧在了手心里。
红裳摸了摸眼睛,拿手指把即将要落下的眼泪抹过去,还是笑得很自在,“你们也不用这样看我,我早已经没事了,我当然是希望他还活着,不但活着,要活得比以往更好。夫妻一场,即便是没有我,我也还是希望他更好些……”
闻倾和阿离对视了一眼,将彼此的手牵的更紧。
红裳凝视着他们,一手死死绞着衣袖,心里全是凉的。
她拿余光撇着闻倾,那个牵她的手许诺天荒地老绝不相弃的人,她的丈夫,将她呵护备至的那个人,她此生唯一挚爱——
是再也不在了。
☆、心念执惘(4)
这天阿离一个人去山里打猎,只留了红裳和闻倾两个人。
红裳觉得奇怪,就问闻倾,“为什么你不陪着阿离去?我一个人在屋里也没事的。”
闻倾却为难地摇着头,“也不是我不想去,只是莫名惹了些事,生怕让人发现我的行踪。所以平日里,就是这屋子,我也是很少出的。”
红裳想起了上一次在窥天镜里看到的情形,那时提着野兔回来的确实是阿离,闻倾则是留在这里等她。起先她倒没在意,这次更疑惑了,好似他们两个隐居在这深山是为了避祸一般。
“要是你们有什么难处,不妨与我说说,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尽力。”红裳始终是放心不下,一再试探,“真惹了什么事,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总要解决的。我虽然没什么本事,认识的好些亲戚朋友却都有些能耐,不如说与我听听?”
闻倾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还是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费心的。”说着,他拿木棍伸进了炉子里扒拉了两下,“红薯应该烤好了,我拿出来看看。”
红裳就看他拿棍子把之前裹了泥的红薯扒出来,敲了两下,她一时好奇就伸手去拿,还没等他说一句“小心烫”就被热气灼得缩回了手。
闻倾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你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等等。”
他拿起一块红薯,等稍凉下来了点,才用手掰了一大半递给红裳,闻着就是香甜香甜的味道,“喏,尝尝。”
红裳双手捧着暖暖的红薯,看着闻倾先是把掰开了的半块红薯放在了桌上,继而把剩下烤好的两个红薯用余灰覆上,这才拿了刚刚的红薯咬了一口,“这样放着,等阿离回来也还是热的。”
红裳情不自禁说,“你跟阿离感情真好。”
“那是因为我们只有彼此。从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只有阿离陪我,照顾我。要是没有她,也就没有我,大概这就是人们口中说的命里注定吧。”闻倾拨弄着炭火,眼里都是暖意,“她对我而言是最为亲密的存在,所以我想,我和她会一辈子都在一起的。”
红裳趴在膝盖上,没来由的问起,“一辈子,都呆在这个深山里吗?你有没有想象过一种完全不一样的一生?譬如,像神仙那样法力无边,想什么就有什么,或是执掌生杀大权,将其他人都踩在脚下?”
闻倾又笑了,“老实说,我还真的想过。也不能说是想过,有时候做梦,就梦见自己化身一条黑色巨龙驰骋在电闪雷鸣之间,仿佛是唯我独尊的姿态。可真要我做那样的人,恐怕我也是做不来的。就是洗衣、做菜这样简单的事也是阿离教会的我,我才没那么大的能耐。”
红裳感慨,“是啊,你像现在这样过一辈子,才是最好。”
“那你呢?”闻倾把沾了糖丝的手放在舌尖上舔了舔,“你丈夫不在了,你有想过要重新嫁人吗?”
“想过啊!当然要嫁个相貌英俊,聪慧不凡,家财万贯又知人冷暖的,等他回来的那一天,活活气死他才好!”红裳说着,还恨恨地咬牙,“让他去杀人放火不顾后果,真当我会为他守一辈子活寡不成!”
闻倾先是让她逗得哭笑不得,又难免为她可怜,“你还是念着他呢。”
“他真的不是个好人,罪该万死。”红裳不自觉放低了声音,话里都是疲惫,“当年成亲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人同意我嫁他,再三叮嘱我与他划清界限。是我一门心思往里钻,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只认他一个人。后来出了这样大的事,我自己也知道他罪恶滔天,死也应该!是我眼瞎了耳聋了才喜欢上他这么一个作恶多端的孽障,可我放不下,也是真心的放不下。”
红裳盯着闻倾的侧颜,声音低得几乎哑然,也不知是说给谁听,“这么些年,我一直在想,想他变成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洗涤掉所有罪孽,变得善良、温和……如若真有这样的一天,我当还能与他……”
渊尘曾说:纵我终将堕入无间,受烈火焚身,百鬼撕咬,刀剐油烹——百年复百年,我都会记得你是我的妻。
哄人的鬼话当她会信?
红裳怔怔地看着闻倾瞳孔中她的倒影,埋着脸笑。
不记得才好,不认得才好,这一年转眼即过,我将化成旧事蹉跎,你当与阿离此生相守。上天真是不公,你这样无恶不作的混帐,几番转世竟还有造化成妖不说,更能得有阿离这样的女子百年相守。不枉费,不枉费我百年来日夜虔心为你祈福,盼你生生世世平安无虞,再无忧虑。
轮回啊,真是个有趣的事。渊尘那样的人,从心里瞧不上满天神佛,占着一方土地称着妖王,就是到死也不知敬畏两个字的意思,居然也能轮回转世成闻倾这般的性子。能见一面,再无遗憾了。
到这,也时候走了。
“闻倾,打扰了你们这些天,我想,明日就……”
走字还未说出口,却见阿离神色匆忙的推门进来了,左臂鲜血淋漓,惊得她急忙上去扶,“怎么回事?”
闻倾拿手覆在阿离伤口,施着法为她止血,“是他追来了?”
阿离拉着闻倾就要走,“快,他们找的是你,我们快走!”
“可红裳……”闻倾回头看看,还在犹疑。
红裳知道他们是仇家来了,可还没理清头绪,只说,“不用记挂我,可是你们说的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头?”
“河域的妖王,也不知是为什么,说一定要将闻倾带走,我们与他道行差太远,就只能隐在深山里。”阿离蹙着眉,叹气,“我知道你也是妖,可修行毕竟太浅,我们不想连累你。”
闻倾大吃了一惊,“红裳也是妖?”
不过三两天,阿离已经觉察她的不同,何其聪慧。
阿离不想再继续耽搁,仍是执意拉着闻倾要走。
可闻倾当即竟不愿意了,“不能走,即便他找的是我,也未必会放过红裳。我与他无冤无仇,都能让他逼迫到这个地步,不能让红裳冒险。”
阿离与红裳四目相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红裳手里化出传音石,正犹豫要不要向敖锦传话,蓦然想起了什么,“你们说,他是河域妖王?”
闻倾点了点头。
红裳恍然了悟了什么,这是故人到来。
☆、心念执惘(5)
妖类的事,红裳知之甚少,就是敖锦恒越也很少跟她提起,都说这不是她该知道的事。素来只有沧则顺着她的意,爱与她说些新鲜有趣的见闻,偶尔就说到了妖类占山为王,盘踞势力的事来。有些妖以族类群居,譬如狐族、狼族之类,都是内里选出狐王、狼王,为的是有个章法体制,大都是些德高望重的老头。可有些妖生性乖戾,独来独往,栖居人间一域,却也因为修行低微难免受扰,便依附于一域妖王。说是依附,也没有什么服不服的,有本事的,自可取而代之。
渊尘曾经便是这样的一个妖王。
说是妖王,其实清闲的很,偶尔有一两个学了皮毛的术士大费周章要来降妖除魔,他也随便三言两句就能打发。红裳常常笑他,什么妖王,说起来了不得,其实个管家常的街霸王。渊尘捏着她的下巴说:我该在这城里立一座龙女庙,说这里有东海真龙庇护着,妖类无不闻风丧胆,想来就不会有道士秃驴刻意过来滋事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不速之客都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也就是那时,渊尘认识了孤云。
正在阿离和闻倾还在忧心忡忡的时候,已经有人气势汹汹袭门而入,一把抓了闻倾的手腕,红裳当下就拦下了。
“孤云,先放了他。”
想是不曾料见这情形,孤云起先还没反应过来,没等片刻将红裳认出,几乎是一声惊呼,“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来!”
阿离依旧是神色警觉,见红裳和孤云好似旧识,立刻就拉着闻倾远离了红裳些,暗暗在心里盘算要如何将闻倾带出去。只是出乎意料的,孤云再没动手,反倒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闻倾,似笑非笑的嘁了一声,“不过是投胎转世,竟都沦落到要女人保护的地步了。”
阿离眼里都是敌意,又不禁和闻倾后退了几步。
红裳听不过去,“你何必这么说?他已经不是渊尘了。”
“不是渊尘?那你在这做什么?”孤云走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闻倾,“早前我只匆匆瞥了一眼,还当自己看错了,这样窝囊的一个人,就是五官与渊尘七分相似,没你在这,我真不能信他就是渊尘转世。”
红裳听得出他话里讥讽,只能继续说,“他已不是渊尘了,你我都知道。”
“我不管他今生是谁,他既然是渊尘转世,那就是渊尘!我要将他带回去,教他潜心修炼,再百千年,他就能做回原先的妖王。”孤云也不顾阿离阻拦,一把将阿离推走,生生拽着闻倾,对上红裳一双冷厉的眼,顾忌着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红裳也不再劝什么了,径自走过去,硬是掰开了孤云扣着闻倾的五指,正色着说,“渊尘已经死了,他不是渊尘。”
孤云不由被她这一时的凌厉震慑。
情不自禁想起来,认识她时,也倒如此。
因着性格孤僻,他一个人从西北行至江南,一路不知让多少妖精盯上,都让他轻而易举收拾了。唯独是半途听见有人谈论起这一域的妖王,说能耐大到天兵天将也奈何不得。他好胜心起,就想着一定要跟那个渊尘斗一战才罢休。
渊尘当真是好大的面子,任他怎么说都不肯出面,还捎话给他说,小小狼妖,不配与他一战。逼得他恨恨地咬牙,提着大刀就闯去了渊尘府邸。
那会,首先见到的却不是渊尘,而是一袭石榴长裙的红裳。金丝的绣线在灯下晃眼,千年的珍珠缀在耳间,更不说她那股迫人的神色,话还没说一句,已在她面前矮下去几分。
“你是来讨打的?那先接我两招再说,打不过,就没资格见我丈夫!”
那还是他头一回在一个女人手里输的这样狼狈,只能眼看着红裳一鞭又一鞭的袭过来,他却挥着大刀无从下手,简直狼狈不堪。见识了红裳的厉害,他也才知道,自己与渊尘所差的距离实在太大。可即便是输了,红裳也没为难他,更没奚落他,反倒称赞了他刀法甚好,将他介绍给渊尘认识。
那可谓是他一生里,真正找到归属的时候。
渊尘的实力,在修行了九千年的东海公主之上,单是凭这一点,已足以让他钦佩。可渊尘却待他亲如手足,大约是因为性格相似,都是一样的自傲一样的狂妄,每每席上饮酒,都仿佛相见恨晚,一聊就是一整夜。红裳偶尔也陪着,兴致来时,还会高歌载舞,没有半点的拘束。若是醉了,就索性倚在渊尘怀里睡过去,而平日里张扬跋扈的渊尘,也难得流露出细腻和温情,小心翼翼为她披上薄毯。
渊尘和红裳,他们,是真的鸾凤和鸣,一对璧人。
孤云望着如今的闻倾,实在无法将他与记忆中的渊尘重叠。
红裳对着孤云摇了摇头,“回去做你的妖王,不要再来纠缠他了。”
可孤云实在是不服,当年天帝派天将来捉拿渊尘时,渊尘与他说过:此一役,就是输了我也会再从头来过!天帝又如何,天庭又如何,他日我定将率妖类荡平天界,让凌霄殿从此改朝换代!
他一直在等,等渊尘回来,将妖王之位还他,再像从前那样战一回!
渊尘的雄心大志,就在眼前这个小妖的身上覆灭了吗?
面对红裳的阻拦,孤云始终不甘,“你情愿窝在山里与这个蚌精共事一夫!我不情愿!我只要我兄弟回到他原本的样子,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