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噪声－复活-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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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嘉明皱紧了眉头、眯着眼，看到那明亮的光芒原来是在燃烧的火焰，小小的一团，随着黑气的挣扎那火焰越来越小，眼看着就熄灭了。
楼上的方染猛地推了焦想一把：“快走！”
话音还未落，黑气暴涨，从末端伸出尖锐的一条分枝像藤蔓、又像触手，猛地甩向方染。
火焰彻底熄灭，黑气再次隐形于在晦暗不明的空间里，方染猛地偏头，脸颊被什么东西擦到，马上就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带着腥臭的阴冷的风从他身边掠过，方染身子一晃，人向前栽去。
章19 逃避 最新更新：2011…07…08 20：24：47
焦想将方染扶进店里，玻璃门在他们身後自动阖上。两个人俱是惊魂未定，方染几乎是瘫坐在了地上。
焦想这时才发现，店里的灯光依旧好好地亮著，就连展示柜里的那些小射灯，也没有任何一盏不寻常地熄灭。
自己的店里，似乎和外面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几乎没有受到多少干扰。他想起方染数次坚持店里是最安全的，这才察觉方染之前提过好几次，他却一直没在意。
焦想看向坐在地上休息的方染，这才注意到他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伤口。
“啊！你受伤了……”
伤口并不深，方染一时间也没什麽异样的感觉。他摇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听他这话，焦想猛地一僵，店里温暖的光芒与暂时的安全让他下意识屏蔽了外面的一切，那些四伏的杀机，那匪夷所思的展开……
店里与往常一样，但眼下的情况，毋宁说这里才是不正常的。虽然焦想不知道为什麽店内外的差别会这麽大，但他了解如果被这平静的气氛迷惑，之後的下场可能会更凄惨。这不过是汪洋大海上的一叶扁舟，与危机只隔著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墙而已。
而且、而且……
焦想还来不及仔细思索，突然朝向中庭一侧的玻璃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就好像有什麽身材硕大的猛兽，正朝著那些玻璃拼命地冲撞。撞击从离门口最远端的地方开始，正在渐渐向这边逼近。
紧接著，自动门那里传来砰的一声，焦想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有这麽快？！然而当他抬头看到门的那一面，他整个人就像被石化了一样，呆立不动！
是季嘉明！他正在门外，举著他细瘦的手臂，砰砰地敲著玻璃似乎想把门打开。
他半隐於黑暗之中，焦想看不清他完整的身形，却能看到他凑在玻璃前的表情，看到那一脸的惊惶失措，看到他的面颊上还挂著惊恐的泪水。
这会儿谁也看出来了，季嘉明不可能和那股煞气是同一种东西有同一目的。他和焦想他们一样害怕，也一样有危险。
“嘉明……”
焦想微微张开嘴，却觉得嗓子被什麽东西哽住了，让他发不出声音。他心里乱成一团麻，他不想傻站著却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季嘉明想进来。
却进不来。
焦想的脑子里这两句话像跑马灯一样交替闪现。
季嘉明不是人。
很快，季嘉明也似乎是察觉了此时的状况，只好不再在这里流连，踉踉跄跄向另一个方向跑了。他的身影在玻璃上留下一丝痕迹，转瞬又消失在最浓重的黑夜之中。
紧接著那看不见的猛兽来到了门边，两道玻璃门晃得吱咋作响，随时都会破碎散架。焦想和方染煞白著脸，除了尽量往远处挪动，什麽也做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骇人的声响终於停下了。狂风的呼啸声从门外卷过，那恐怖的黑气似乎掉头去了别的地方。
那钢化玻璃的外墙似乎显得有些松动了，也许某些地方已经有了裂痕。那个巨大的力量挤压著，如果季嘉明刚才不逃走，现在恐怕已经……
焦想紧张得神经都要绷断了。他脱力地也滑坐在地上，双眼失神地盯著地毯上暗淡的花纹。
季嘉明转身时，向著他投来的最後一个眼神，焦想觉得他这辈子恐怕都忘不了了。他从没见过什麽人的眼睛里，包含了那麽多的失望、绝望。那眼神看起来是那麽疼痛，焦想只是回忆就已经无法忍受了。
他用双手抱住头，呻吟声从唇边流出来。
“怎麽会这样……”
“你刚才为什麽不让他进来？”恰在同一时刻，耳边传来方染有些无力的质问。
焦想抬起通红的双眼，有些愣住。
按道理说，自己最开始，应该是想要给他开门的──不，当时自己并没有那样的意识，自己甚至都无法有动作。
才皱紧了眉头，艰难地开口：“我当时、整个人都呆了……而、而且他竟然进不来？”
“他当然进不来！他一个人没办法通过那道门，焦想你怎麽什麽都不懂？”
焦想有些茫然地看著他，眉峰依旧紧蹙著。
方染觉得头痛了。他见不得焦想这样子，於是焦躁又负气的情绪很快减弱了，渐渐被担忧取代。
“你没有注意到吗，季嘉明从来不能一个人进来，因为他不能激活门口的热敏感应装置，……因为他没有体温。”
焦想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我、我从来就不知道这些事……我甚至不知道那是热敏装置……”
“你整天都在做什麽啊，稍微也关心下别的事情不好吗。”方染有些赌气地说，他闭上眼，考上身後的墙壁：“你刚才一定伤了他的心了。”
方染心里此刻五味杂陈，他觉得必须要说这种话的自己其实也很可悲。自己不愿意看到焦想难过的样子，看到焦想这麽大个的男人，蹲在地上红著眼圈发愣，方染真恨不得能上前搂住他、好好地安慰他。但是归根究底，让焦想这样痛苦的原因在季嘉明。方染他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些什麽……把季嘉明找回来？
“你开始害怕季嘉明了吗？你以前不是不能没有他吗。”
方染没精打采，身体的劳累比不上心灵快要干涸了的疲惫。
此刻，焦想的脸上已经没有除了茫然与痛苦之外的其他表情了。
“怎麽会变成这样呢……嘉明已经死了那麽多年？我一直在和一个死人谈恋爱？
难道我们就这样结束了？”焦想痛苦地喃喃自语。
方染低声说：“就算是我也知道，他有多……喜欢你。”
焦想闭上眼，似乎是在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难道我不是一样的爱他吗。我看著他，就会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我看见他趴在我的桌上睡觉，就让我想起什麽温顺的小动物的幼崽。他靠在我身边，那份重量就好像秋天收获的沈甸甸的麦穗──虽然我并不曾亲自收获过什麽。
我还想到……我没有在床上抱过他。我们总是在各种不起眼的角落里做‘爱，那些冰凉的洗面台、昏暗的小隔间……可他还是让我对他做任何事情。”
他狠狠吸了吸鼻子。
“刚才……我做错了吗？”
方染心里又酸又涩。他当然知道焦想有多爱季嘉明，他也知道季嘉明有多爱焦想。他们之间没有第三个人介入的余地，方染无数次地觉得自己实在是很多余。
但是他能怎麽办呢？他也後悔为什麽当初自己不主动一些，既然焦想能接受季嘉明，那麽以前的自己、也很难说就完全没有机会。
他并不嫉妒季嘉明。如果说羡慕的话，倒不如说他羡慕的是他们两个。他羡慕他们就那样大大方方的相爱，而自己，恐怕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方染叹了口气，轻轻说：“你刚才应该给他开门的。”
焦想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我确实是害怕，当时我真的…整个人都蒙了，他、他到底已经不是个活人了……”
“他一直就不是活人。”方染撇了撇嘴。
焦想愣住，张张嘴，说不出话来了。
焦想其实明白，自己没有伸出的手，就等於已经背叛了季嘉明、背叛了自己对他的感情。即使再找更多理由，也无法回避这个事实。
过了一会，他闷闷地说：“我发现你其实很关心他。我还以为你是对我……”
“什麽？”方染心里大惊，尽量克制著不动声色地接了一句。
焦想有些犹豫，刚要说话，突然间眼前一闪，灯光瞬间熄灭。
黑暗只需要一秒，就将他们淹没了。
章20 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最新更新：2011…07…09 20：24：47
面对这样突然的变故，焦想有点慌乱，但又很快镇静下来。他压低了嗓子道：“方染？你还好吗？”
“我没事。”方染同样小声回答。
两个人摸索著向对方靠近，很快，方染摸到了焦想的手臂，他吓了一跳，赶快松开手。
焦想却好似没注意到，他在一片黑暗中把脸转向方染所在的位置：“这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说这里是安全的吗？”
方染皱了皱眉：“我也不清楚……不过有可能，因为电线是从外面连进来的，所以……”
焦想琢磨一下，觉得这推测显然挺有道理。
“说起来，为什麽咱们店里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怎麽那些东西就进不来了？”
方染要他等一下，他小心翼翼地从一旁的展示柜上拿下一块鸭子形状的香味蜡烛，又摸黑从咨询台桌上找到打火机。
很快，豆大的烛光亮起来了，看起来很脆弱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
方染将蜡烛放在一个角落里，焦想也把自己的身躯挪了过来，想要更靠近唯一的光源。
方染有些忧郁地看看四周，现在到处都静悄悄的，没有声息。小小火光映照出一个不大的光晕，再往远处就是一片最黑的黑暗。能不能平安地经过这一夜，他没把握，谁也说不准今天之後的明天会是什麽样。
他轻轻往焦想那边靠了靠，肩膀似有似无地与对方碰在一处。
方染低著头，推推眼镜，然後轻声说：“我老家的远房表哥教了我一些小法术，我跟著你到这里来之前，也照著书上算过，这里阴气很重。所以……”
他听了听，说话的语气变得有点别扭：“当时也觉得挺傻的，不过还是做了符埋在店的四周。现在店外等於有一圈所谓的结界，不干净的东西进不来。”
焦想好奇地歪头看著他：“如果没经历过什麽，是不会相信这种事的吧？那你……”
方染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家里祖上有人是做这个的，我以前不但不信，还很反感。但我不是出过一次车祸麽，那不是普通的……反正当时要不是我家继承了那手艺的表哥救我，我──就死了。”
说到这里，方染不由停下来，手捂上胸口。仅凭这样的两句话，焦想还是无法想象当时是怎样严重的事故，但看著方染那忽然纠结起来的表情，已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他忍不住轻轻将手搭上方染的肩膀，希望以此来安慰他。
他才意识到，无论是季嘉明、还是方染──一个是自己的恋人一个是自己最亲密的好友，在他们身上都有些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季嘉明不是活人？”焦想终於忍不住问。
方染犹豫了一下，点头：“他身上没有半分阳气，起先我还担心他会对你不利，但後来什麽也没有。他总是很乖，不是麽。”
焦想听了这话，心里更是一阵悲伤懊恼。
是啊，季嘉明虽然不是人，但他从和自己认识的那天起就是这样了啊，他从没害过自己。志异小说里提到的妖魔鬼怪采人精气什麽的，在他俩之间不但没有发生过，反而是季嘉明常被自己做得惨兮兮的走路都歪歪扭扭。
他能有什麽可怕的呢。季嘉明可能确实有些迷惑人心的手段，他让周围的人察觉不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而焦想受到他唯一的影响，可能就是变得渐渐能看到那些鬼影。
“你说，嘉明他到底算是什麽呢？他不是照样可以进来这家店？我真觉得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可能因为他还是有身体的吧。和那些鬼怪、怨气之类总归是不大一样。不过我有点搞不懂，孔虞下午和我说，单莉莉曾经提过，季嘉明总是神出鬼没，明明她都坐在门口没见他进来，过一会却发现他已经在店里了。今天早上也是这样。”
“他是不是也会用什麽法术？现在想想，我和他在一起这麽久，却有很多事情没有注意到。好像变得昏头昏脑的。”
“你没注意到的事情还多著呢。而且恋爱中的人总是昏头昏脑的。”方染不赞同地摇头，“即使他真的可以迷惑人心，也一定是无意中的行为。季嘉明他那样迷糊，甚至连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都没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