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冥说-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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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明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同一件事:三斜巷的丑女人莲香死了。
书生·胖子
苏愉回去的时候小楼依然不在家,心里顿觉得郁闷,楼上楼下来回跑了好几趟,有次甚至有种冲动想跑去把小楼房间的门给踹开——很遗憾他不敢,小楼的房间之于苏愉是个相当神秘的存在,小楼从来不许他进他屋子,有事儿都是在书房说。
想起书房,苏愉灵光一闪——所谓排解寂寞无聊之法啊。
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往那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书的所谓书房去,没多久就又灰头土脸的出来了。
全是些晦涩难懂莫明其妙的东西,苏愉没翻几页就受不了了。
于是又楼上楼下的跑了几趟,最后提拎着钱袋又去了十里弄。
十里弄摆卦摊的书生模样的妖一见着苏愉就热情的唤住他道:“哟,公子今儿个似乎同往日不大一样啊!”
苏愉照旧翻个白眼:切~至于么?不就换了套衣服?搭讪也不是这么搭的……啊呸!搭个鬼,他苏愉又不是女人!
遂掏出个铜板扔到书生的小摊子上:“爷赏的!”然后扭头就走。
书生盯着眼前自己摊上那枚铜板哭笑不得,捏起那铜板仔细瞧了几眼,然后拇指一弹,铜板准确无误的落回苏愉手里:“无功不受禄,这铜板我可不能收。”
已经走出十来步远的苏愉听他这么说又倒退回来,郑而重之地把那铜板往他摊上一放,然后扯扯嘴角,邪邪一笑:“那你倒是给爷算算?”
书生不易察觉的抽了抽眼角:一个铜板算什么命,不知道最近冥府物价上涨的厉害啊,这一铜板买只虾饺子都不够!
心里虽如此想着,面上却陪着笑脸说:“不准不收钱。”
准不准都差不多,那一个铜板有跟没有一样,这死鬼抠的也忒……
“那公子要算什么?”书生笑着问。
苏愉挑挑眉,玩味的道:“姻缘。”
书生闻言眼睛一亮:“哦~”然后开始正儿八百的掐指,嘴里还念念有词的算了起来。
“哦你妈个头啊哦!”苏愉真有种扁他的冲动,心里闷闷的如此骂着:“装模作样!”
“啧啧,公子情路坎坷啊!”苏愉皱眉:“这话你上回说过了。”
“啊?是吗……呵呵呵呵呵……咳,公子之情缘始于千年之前,是场旷世绝恋嘿……往后千年是否缘尽倒是未可知,公子痴人,倾付所有,有情人不得天护,是为孽缘……难成眷属唉……”
“放屁!”还没等他说完苏愉就冷冷地撂下结论:“这套破歪子论调你唬唬裁缝铺里那老头还差不多!”
“公子不信?”
“信你的大头鬼!”苏愉一手捏了那枚铜板扭头就走:“一点都不准!连唬人都没一点技术含量,这钱你确实收不起。”
书生看着苏愉远走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傻子。”
“臭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没变。”
“抠门。”
“不信么……”
“早晚有一天你会相信……”
“我从不骗人……”
又叹道:“傻子。”
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喃喃道:“你啊你,现在是连嫉妒……也嫉妒不起来了。”
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对另一个人说。
苏愉上十里弄的各个小店都逛了逛,买了些小玩意儿和一些零嘴,最后七拐八拐又拐进了那间裁缝铺子——完事儿了好歹也给人交待一声儿,顺便给老头浇浇冷水:他的薛美人成天下第一大丑女了。
谁料那裁缝铺子却是大门紧闭。
苏愉扣了许久的门也不见人来开。
“喂,老爷子!?”
不会是挂了吧?呸,丫是鬼呢,哪儿能那么容易挂?
苏愉原本就挺烦的,现下这么等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脚便想踹门。
“唉?公子你这是要干嘛呢?”斜对面医馆里的小伙计见了憋着笑说:“别敲了,那老头投胎去了。”
“这么快?”苏愉咂舌。
小伙计点点头,又道:“公子要不进来喝杯茶?”
“免了。”医院诊所这类地方奇怪的很,没事儿老往这地方跑早晚得有事儿。
于是后又寻思着上奈何桥孟婆那喝碗免费饮料去。
路上碰见了愁眉苦脸的林胖子,朝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没走两步就被一股大力给拽回去,接着眼前就是胖子那张放大的满是肥肉的脸。
“鱼仔,你说我难看不?”胖子撅着嘴耷拉着两条眉毛的委屈样子看起来十分搞笑。
苏愉费好大劲儿才忍着没笑出来,俩眼珠子上上下下滴溜儿转了几下,最后严肃地回答胖子:“以同为男人的角度看,还行,不算特难看……”
看着胖子那张苦瓜脸有变倭瓜的趋势,忙又违心道:“好吧,哥们儿其实你挺帅的。”
“……”胖子的眉头却愈发皱紧了,一张满是横肉的肥脸皱地跟团抹布有的拼:“那她为啥就不喜欢我?”
得,又是情场里一颗痴种子。
苏愉翻个白眼,拍拍胖子的肩,顺便拉开自己跟他的距离,咧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我知道是为啥,想知道??”
“嗯嗯,”胖子点头如捣蒜。
“那么,”苏愉笑的一脸奸诈:“先给钱再说,五金!”
“我操,你属蚂蟥的吧!?”胖子鬼嚎,“死鱼仔,怎么说咱俩也认识一场,你他娘的不带这么坑的吧?!”
“NO NO NO~”苏愉得瑟地摇摇食指,“认识一场我才收你便宜点儿,苏爷我是专家知道不?什么叫专家?一个字:贵!现在随便咨询个专家一句话就得花一大箩筐银子啊,我这已经算便宜的了。废话不多说,给钱给钱!”
“拉倒吧,就你这还专家!”胖子不屑。
苏愉眉梢一挑:“你给不给!?”
“你个王八蛋钻钱眼里了!”嘴上不爽,胖子却还是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付了所谓“咨询费”,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到让旁人感动到哭泣啊靠,“呐,钱我付了,你说吧。”
“唉唉,现今这世道日子难混啊你不知道?”苏愉笑吟吟地收了账,嘴里还假一套悲天悯人词,然后佯装神秘地朝胖子勾勾手:“你过来……”
胖子皱眉:“你直说不就得了,搞得跟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叽叽!”
苏愉眨巴眨巴黑亮的眼睛:“我这不是顾及到旁人要听去了影响你形象么?”
胖子扯扯嘴角:“不碍事,胖爷我皮厚,也不兴这套!”
“那成,”苏愉一副严肃相,右手食指尖点着自己的太阳穴道:“林孟同志你——肉太多了。”
“就这?”
“所以——该减肥了。”
“……”
“现在流行的是骨感美男,当然要有点肌肉是更好。你这膘的,早过时了。”苏愉一脸不忍视之的悲愤表情:“可怜,可怜啊~林哥儿你那好好的一张脸就这么给你那层脂肪糟蹋了。”
胖子仍是一脸不快,然后又上上下下审查似的看了几下苏愉,嘲笑道:“就你这细面条儿样的?”
苏愉瞪眼:“你他妈这是□裸的嫉妒!苏爷我这是现今最流行的款儿!”
“滚你妈的!”胖子龇着牙险些没扑过去掐他脖子:“把老子的钱还回来!”
“林哥儿你这就不厚道了,咱不说好了么,这货已售出怎还能退银子?”
“呸!”胖子愤愤啐道:“你就这么几句话就要老子五金?!”
“已经物美价廉了,”苏愉一脸天真纯洁无辜样:“再便宜我岂不是没的赚了?——要不这样,你雇我当爱情顾问,兼职减肥教练,包月的话可以再算你便宜点,五十金!”
苏愉这无本买卖做的也着实太黑了,气的胖子差点没一口被口水呛昏头去。
苏愉一掌拍他背上,美其名曰:帮忙顺气。
然后火上添油道:“别激动啊哈,我知道这价钱便宜的很你赚到了也不用这么激动诶……”
“死鱼仔,”胖子余怒未消的瞪着苏愉,“你不去当奸商跑来冥司干这么没钱途的公务员真是可惜了!”
苏愉闻言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是么?”
然后又一本正经地道:“我也这么觉得。”
胖子:“!!!”
小楼·孟婆
苏愉到奈何桥头时见着孟婆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她的摊子前,一脸不耐烦。
“孟婆……婆?咳、今儿没生意啊?”苏愉嘻皮笑脸的凑上海寒喧。
孟婆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来干什么?”
苏愉见这气场不对,暗道声不好,便又笑着道:“来讨碗汤喝。”
孟婆眉头一挑。
苏愉忙又说:“顺便问问你见着小楼没……诶?”结果孟婆还没答他,苏愉便自行发现目标了……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小楼一个人坐在奈何桥的另一头,在唱歌……
苏愉的嘴角有那么几秒钟的抽搐。
小楼……
在唱歌……?
“我的妈呀!”苏愉瞪着孟婆问道:“他这是吃错药了还是咋地?”
孟婆闻言只是白了他一眼:“他总这样,喝多了,习惯就好。”
“是么……”苏愉仍是一脸怪异。
其实小楼唱的不难听,声音有点哑,苏愉认真听了下才知道他原来唱的是晏几道的《鹧鸪天》,但总的来说,“小楼唱歌”这事儿怎么瞧着怎么惊悚……丫抽了吧?
其实还挺好听的。苏愉抽了抽眼角,叹了口气就往他那儿走去。
奈何桥上没多少来往的人,只偶尔走过来几个,看几眼坐在桥另一头上的小楼,眼里带点惊疑,没多时便又晃晃荡荡的走了。
桥底下的忘川水仍千年不改湍急的流淌,岸边的荼靡花依旧血样的红。
苏愉拍拍小楼的肩:“喂,没事儿开什么演唱会?”然后便也在他身旁坐下。
小楼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一对黑琉璃似的眸子不带任何情绪。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这词儿写的真好,”苏愉挠挠头,“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词?”
小楼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开始变的茫然。
“喂,”苏愉皱了皱眉,“别告诉我你撒酒疯才这么折腾。”
小楼愣了愣,然后摇摇头,他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若不是他此时的行径与平日里大不相同,还有身上淡淡的酒味根本看不出他是喝醉酒了的。
伸手碰了碰苏愉,苏愉低头去看时见他手里抓着个酒坛子,忙摇头拒绝:“这玩意儿我可喝不来!”
闻言小楼收回手,勾勾唇角,扯出一个落寞的笑来。
便又唱起了先前的那首词:“彩袖殷情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许是因为醉了酒的缘故,声音愈发的含糊,仿佛他的歌声也带了酒意的,就那么落入听的人的心坎里去。
苏愉心里一阵莫名的不是滋味。
“换一个,这首刚听你唱过了。”
小楼便不再唱了,提起那酒坛子喝口酒,纸样苍白的脸上仍是带着那抹落寞的笑,唱起了另一首词。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雁,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招魂楚些何嗟及,荒烟依旧平楚,山鬼喑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未访雁丘处。”
雁丘词?苏愉抽了抽眼角,小楼自从上次那任务回来之后就一直都怪怪的,听孟婆那说法儿这还是常事。
我的娘……丫不会也是一痴情种子吧,被甩了失恋了于是就这么三天两头的跑来奈何桥喝二锅头开个唱?
世道啊……我靠。
苏愉翻了个白眼道:“成了成了,你别吼了,当心人告你扰民,酸溜溜的,隔应死人。”末了又补上一句:“回家了。”
“哦。”小楼乖乖应了声就从栏杆上跳下来,倒是苏愉被吓得不轻。
小楼真是喝多了的,迷迷糊糊的没注意脚下,冷不防的就绊到什么,一个不稳往前跌去。
苏愉冒着冷汗赶紧伸手去接,结果是小楼整个人撞到了他怀里。
触手仍是那种仿佛会侵入四肢百骸的寒。苏愉看了眼怀里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楼,心里叹道:这小鬼当真是喝迷糊了的。
便只好忍着对那股寒意的抗拒背了小楼回家。
小楼的体温低的不像话,即使隔着几层布料苏愉仍是被那寒气逼地打了个寒颤——这小鬼到底怎么死的?
反正不是第一次背他了,算了,忍忍吧。
小楼乖乖的趴在苏愉背上,不说话,也没睡着,就那么睁着两只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