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十指流沙-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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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名头。
“很惊讶,对吧?”托莱斯见我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无奈地问道。
“你——为什么会佩服他?”
托莱斯仔细想了想。“他在战场上很坚强。”
我自己却知道,那只是恐惧和疯狂使然。
“他很执着,不懈地追求自己所爱。”
我自己却知道,那只是无知的天真,自作多情。
“他还十分勇敢,努力与命运抗争。”
我自己却知道,那只是在推卸责任,掩藏懦弱。
“还有,他很善良。”
我自己却知道,那只是因为曾经杀伐无数而产生的愧疚。
托莱斯仍在抒发对我——不,是对玛斯罗尔的崇拜,而我心下苍凉,默然垂首。
一日无话。
【紫絮烟花】
魔都图书馆的工作终于全部完成。我领回我的四千六百三十银币,再次开始了百无聊赖地守着小画廊的生活。
很快就要开春了。魔都的雪柳已经吐出蔷薇紫色的嫩芽。等到三月和四月的时候,成片的雪柳就会摇曳成淡紫的轻云,如千重淡色纱幔随风飘坠,绽放满城的风月繁华。
雪柳新萌的一个星期后,白色曼陀罗也开了。
这段时间我总会时不时地想起那个雪夜梦里关于名字的魔法,又忽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我还在天界的时候曾经想要查清楚当年神与父亲的事情。如今得了空,自然要以读者的身份去一次魔都图书馆。
我亲手雕刻的路西法坐像静静地耸立在拱门之前,黑色大理石在阳光下闪烁着熠熠的辉光。
迈进厚重的大门,视线陡然昏暗。
r》 琉璃彩窗用迷离梦幻的色块勾画出琳琅的恶魔图像,透着难以言说的诡谲色彩,高旷的油彩壁画在穹顶上铺展绵延,与那些繁复的黑色雕刻搭配巧妙,浑然天成。
迷乱的光影透过琉璃投上大理石地板,无穷无尽的高大书架在视野中延入远方黑暗。
“艺术文学”、“史诗传记”——“灵术魔法”!
我拐进“灵术魔法”书架的走道仔细寻找,无数的烫金拉丁文书名顿时把我晃得眼花缭乱。
《光系古咒:爱之魔法》。
我的视线猛然投到这本书上。轻轻把它从两本厚重的魔法史中抽出来,翻开第一页。
“只要你还爱着那个名字,魔法就会永不湮灭。——题记。”
就是它了!
我本是抱着尝试的心态来这里查找,没想到果真有这样的魔法!
如果这样,那么,我梦里的其他事情,也都会是真的吗?
“目录:……第四章,镌名魂器。第二百三十五页。”
我捏起绘着花边的纸张,翻到第二百三十五页。
“四、镌名魂器。第一节,指环的挚爱传说。”
我想要继续向下看,却发现‘第一节’题目下面的内容是空白。再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书中夹着的一张纸挡住了文字。
我把那张纸拿出来。
俊秀飘逸的手写体久远而工整。并且,十分熟悉。
就像一束圣光蓦然透进心底。
“流线指环镌刻所爱之人之名,永不相弃。钻石华彩,挚爱神话。愿以此上古魔法给他承诺。
米迦勒。1497伯度,23年。于魔都。”
两段隽永的拉丁文,恍惚中似乎有柔光一闪而过。一瞬间,仿佛把阴影照亮。
闭上眼睛,是他温柔的笑靥。
怀恋像烈火般蔓延。
我把那张纸重新夹回书里,把这本书借了回去。
不想着急飞回去,因此选择步行穿过魔都。
走在魔都繁华的大道上,忽然发现,雪柳竟然已经妖娆成片。无数的蔷薇紫柳叶和细碎的淡紫花朵盛放了满城,把黑色调的魔都晕染成紫色的世界。
纯净,柔美,淡雅,风花雪月。
前面就是小画廊所在的那条街。胜似月光之美的雪柳在微风中摇曳,画廊的牌子便在千缕枝条间时隐时现。
不,不仅如此。
有个洁白静穆的身影,安静地伫立在烟花碎落般的蔷薇色淡影之下,那倾城的雪柳便也黯然。
迷离雾霭中的神祗,纷扬皑雪下的精灵。
那么美,那么淡然。
那么近,那么遥远。
点亮我视野。
他看到我,于是慢慢走过来。
离开紫色的阴影,在日光下更加耀眼。
那步伐,精准地踩着最美妙最恰当的距离和频率。
我希望这次不再是梦。
他停在我面前半米的地方。我抱着那本魔法书,像在欣赏一件绝世的艺术品一般,仰头看着他。
就这样沉默了很久。他湛蓝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融化。
“玛斯罗尔,你,找到它了。”
我想,他说的应该就是那张纸吧。
“米——米迦勒……你怎么,来了?”
他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弯起一个弧度。“那也是一个魔法。”他指指那本书,准确地说是那张字条。
“魔法?”
笑意渐渐褪去了。他的神情很复杂,或许有些落寞,还有些惋惜。“当年我临走之前,又去图书馆找到了这张纸,然后施下一个魔法。”他的眼光再次与我相对,“如果你何时找到了它,那么,我就会再次出现在你面前。”
我惊愕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他拉起我的手腕。“如果你找到它了,那么我们的尘缘未尽,我还会回到你身边。如果你没有,那——”
他解释着,我刚刚亮起来的世界,却再次暗下去。
一点一点冰冷。
一点一点坠落。
他对待我,竟然可以如此随意。
“你这算是什么!”我猛地甩开他的手。“这算什么?一个寻宝游戏吗?拿我开玩笑吗?耍人开心吗?我走了运找到这张废纸你就会回到我身边——这是游戏的奖励吗?!或者是一种施舍?!你很可怜我对不对,所以想要通过这么无聊的东西来给我施舍!!”
“玛斯罗尔,你——”他有些诧异,再次拉住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的眼泪忽然不争气地涌出来。“你已经不要我了,戒指也留下了,为什么还要安排这样一个后手?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两百多年很好玩吗?!是啊,你贵为天使长,荣耀的神之子!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我在烈日下、在大雪天爬到梯子上修房子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我一病不起差点死掉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你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一边喝着天界最名贵的下午茶一边开我的玩笑?!”
他愣住,指尖轻轻颤抖。
“既然已经丢弃我,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个魔法!如果没有忘记我,为什么还要抛下我不管!”
“玛斯罗尔,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他迷蒙地摇了摇头,“我当时真的很矛盾,我只是不舍得放弃你,想要留下一个回旋的余地……”
“笑话!”我勾起一个冷笑,可泪水仍旧不停地沿着侧脸流下。“回旋的余地?呵呵,回旋的余地……你有余地,可是我有吗?你想见我就可以见到,不相见就可以一走了之,可是我能吗?你的两百年是怎么过来的,我又是怎么过来的?当年我曾经说过,当哪怕只有一秒钟过去,所做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说过的话也已经被人记在心里,自从神创世之初,他就不曾给过任何人后悔的机会。可你呢,你设计了一个多么完美的游戏!你把那点旧情和愧疚都寄托在所谓缘分之上——不,你没有愧疚,旧情有没有也未可知——因为我终于明白,原来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愚蠢的脆弱的自以为是的无关紧要的可以任人戏耍的玩偶!!”
他惊慌地吸了口气。“玛——”
“不要再说了!你走,马上走,现在就走!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不要再打扰我的世界!!走!我不要你管——”
发了疯似的嘴,忽然被两片温柔轻软的唇堵住。
我惶恐地瞪大双眼。
他紧紧地拥住我,把我拉进自己的怀里,仿佛想要和我融化在一起。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耶路撒冷的黄昏。
我瞬间把方才说过的话尽数忘记——在日光下,在雪柳梦幻的淡影里,一寸寸沉沦。
过了很久,直到我喘不上气,他才离开我的双唇。
然后轻轻慢慢地从双颊向上,吻干透着凉意的泪痕。
“对不起,对不起。”他喃喃低语。“我请求你的原谅,玛斯罗尔。”
我蓦地想起冬夜的那个梦。
“我请求你的原谅。”
他终于把我放开,却仍然离得很近,然后只是定定地望进我的眼睛。
这双眸子,湛蓝如万顷琉璃碧海。
“玛斯罗尔,我真的,真的错了。”他把我的脸捧在手心。“求你原谅我的无情,原谅我这么多年弃你于不顾,原谅我当时的一走了之。可是我的确不是想要开你的玩笑,也没有觉得你是无关紧要的……我当时只是,只是觉得心里乱成一团,想要躲避……却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可是你一躲就躲了这么久,你竟然可以把我扔在看不见你的角落里两百年不闻不问。”
“我——”他轻叹一声。
“我病了你也不管,被人欺负你也不管,无家可归你也不管,你什么都不管……”眼泪
再次流出来,更加肆无忌惮,像长河决堤。
他看着我,然后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我以后不会了,我要把亏欠的两百年都补回来,不会再让你受任何苦了。原谅我吧。”
我说不出话,攥紧了他的衣襟。
一起沉默着。
停了一会儿,他的语气中忽然带了浅浅的笑意。“你仍然爱着我,不是吗?”他顿了顿,又变得认真而郑重。“我也依然爱你。”
☆、白色骨翼
【黄昏】
临近黄昏。宁静的小街上寂寥无人。雪柳的紫色花叶被镀上金辉,愈加绚烂。
他离我这样近。
我尴尬地别过脸去,轻轻咬住下唇。他却忽然拥住我的腰,然后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来,推开小店的门,轻车熟路地走上台阶,进了卧室。
“你来过这里?”我诧异地问。
他轻轻一笑,把我放到床上,压上来,然后在我的额头印下一吻。“在梦里。”
我沉默了许久。直到衣服慢慢被褪尽。“我也做过一个梦,梦到你来了这里。”
他把我环在怀里,声音轻柔得就像他黄金六翼上的绒羽。“你是不是还梦到,书架上有个带着铜锁的盒子,我想要打开,你却不让?”
我愣愣地看着他。
“。。。。。。因为那个盒子里装着我们的戒指,对么?”
“你……你怎么知道?”
他分开我的双腿,一阵细雨般的轻吻落在双唇和脖颈。“我也做过相同的梦。”
两百多年没有与他同床共枕,这一次竟比初次更痛。
我全身酥软无力,说不出话,只是紧紧地攥住他的左肩。汗水将全身湿透,长发湿漉漉地贴在前额与后背,与之混合的还有丝丝缕缕浸入发间的眼泪。
他用秀美的拇指拭干我的眼角,一声一声呢喃着三个字,“对不起。”
我只是摇头。泪水却愈流愈多。
不,他没有对不起我,只是我太卑微。
爱欲如火焰将人吞噬,尽管他说他爱我,我却时刻不敢忘记自己背后生长着的,是黑色骨翼。
而他的黄金六翼,却如此熠熠夺目,照亮了黑暗中的狭小房间。
“玛斯罗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灼热的呼吸撩到我的皮肤上,带来一阵战栗。“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爱你。”
“我米迦勒,永生永世,只爱玛斯罗尔。”
他一寸寸抚过我的骨翼,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的珍宝,轻柔而温暖。
夜幕悄悄降临。他莹润的双眸映在暗夜的微光里,亮若晨星。
这几日米迦勒都住在我这里,天国的事情甩手不管。
“你这样,神不会生气么?”我喝下最后一口汤。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笑。“没关系,父神现在不怎么管我。”
听他称呼“父神”,心里蓦地一股酸涩。
我也是那人的孩子。可是我这两百多年的苦楚,追根寻底,却到底是那人一手造成。
我站起来,收拾桌上的盘子。转身时
却忽然一阵眩晕。
“玛斯罗尔?你怎么了?”米迦勒也站起来,扶住我的左臂。
“米……我,我没事。”我轻轻甩头,离开他的手,定下心神,继续把盘子端到厨房。
他没有再跟来。
我把早餐的盘子放进水槽,手上的劲却忽然松了。
白瓷盘子哗啦啦碎了一地。
有碎片的尖角划破手指,溢出一朵晶莹鲜艳的血珠。
至于我是怎样晕倒的,已经记不清了。
他在耳边轻声唤着我的名字,声音哽咽,眼神却复杂。
我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