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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韬虹养悔作者:苇[出书版]-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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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他从没有去试想,长流真收下韬虹了,他没有韬虹的日子又是如何。
  韬虹不也无法想像不伴在他身边的日子?
  他竟然还义正词严地跟他说,你本就是为长流而打的,你的心越来越野了。
  说的时候多了不起、多委屈、多激愤,却完全拒绝去明白、害怕去明白韬虹费了多大的劲,才能对说出那些话的他勾起笑容。他竟然可以这样自私……
  恨,现在他可以说是很远了吧?
  寂寞才是他每天起床都要面对的课题。
  数个月来,熹舞都有大半天都不在家,有时课业忙起来就直接睡在宫中,而春魉的眼睛永远只追随熹舞的身影。
  剑场中很多人,但都不是真的,只有他才是真的独活在剑场中。
  他试过大开著房门,然後赤著脚、只穿单衣出去抓蚯蚓。
  没人有那个胆子去跟他说话,通通避他如蛇蝎,更枉论会过来阻止他们的『澜少爷』在大雨中跑出去捉蚯蚓。他把房门大开,是想剑架上的他们看见了,然後会出现来阻止、来责骂、用鞘身把他架回去吗?他不了解自己。结果昨天,他挖到雨停还在挖。
  ……那晚,夏哭了。是春魉告诉他的。
  他在脑中想像夏哭的样子,觉得好难过好难过、难过得快要死掉。所以跑出去雨中,哭了。
  一边挖开泥土一边乘著雨势来哭,哭得酣畅。
  因为,他发觉自己原来一点也不喜欢过正常人的生活,那真是件很糟糕的事。
  他不害怕,以往他不喝汤药,是怕真把脑子治好後,会失去韬虹他们,怕证明自己真是疯子。
  但现在他不怕,他知道那都是真实的。
  是他一直在过的生活,若连他都不相信韬虹他们是真实的,又有谁能证明呢。
  他不怕了,一点也不害怕了。真想让韬虹他们知道,他一边忍受著寂寞一边等他们回来。
  深信他们会回来的。
  因为他们结伴著走过来,那些难熬的年是战友、安稳的生活是亲人,从没丢下过彼此。
  寂寞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脑子不好现在才终於搞懂了,让大家都很难受,明明只要说一句话、退後一步,他不做,宁愿大家一起崩溃。
  十年了,究竟要何时才能承认,恨早已没有。他们结伴一小步一小步,走远了。
  不过走得太慢太慢太慢了,所以他没察觉而已,因为他不相信自己做得到。
  这次他们回来後,让大家一起重新开始好不好……这次他一定不会放弃了……
  祁澜看著墙上剑,慢慢地糊掉,眼皮彷佛灌上铅般重……
  他甩甩头,想起要去吩咐婢女准备些午膳等熹舞回来吃,才站起,『啪嘭』一声,他双脚一软就跌了下去。
  能昏过去的话也就算了。
  偏偏他的脑子这样一盪,九分迷糊一分清醒,足以意识到自己趺了在冷冰冰的地上,却还来不及抓著桌沿稳著身子。
  好蠢。一想到背後还有三只儿子在看,他就觉得自己蠢到家,很想直接用头撞地,一了百了。
  悄悄的转头、看向後头,三剑还是动也不动,好端端地搁在剑架上……
  呜,祁澜真怀疑自己是要自虐到什麽地步,他们才肯现身。
  也许,他要跳进剑炉成为他们的一份子,才能再见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得先安排一下身後事和熹舞的未来……
  这几天都在下雨,地板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他就直接把脸颊贴上去,胡思乱想著。
  於是过不了一会儿,他已经张大著嘴流口水,蛇型的趴著睡了。
  隐隐约约间,耳边除却雨声,还有些别的声音──
  「……别出去别出去!韬韬,你听我说!」
  「我看他好像发烧了,还躺在地上睡觉不好,再睡下去肯定病得更重……」
  「你管他死了还是烂了啊?别再管他了,让他冷死吧!是他自己发疯在雨中跑出去挖蚯蚓的,他用不著对鸟妖这麽好吧?」
  「我只是替他盖盖被子。」
  「晚点熹舞回来,你再教他去做不就行了!」
  他说,祁澜心底根本没他们,那天早晨竟然还净念著打剑给嚣狄长流!吼吼吼──还有那个閒情去挖蚯蚓给臭鸟!
  光是回忆都想怒吼,他对这个疯子已经心死了,发誓以後再不会管他、永远躲在剑鞘中睡觉,等到祁澜死了,他们落在下个主人手上为止。
  但,说睡觉,是有点难度。
  因为韬虹自那件事後,只沈静了两天就隔著语冰整天不停地对他噪音轰炸,说著祁澜也很可怜、祁澜以前对他们也很好、说祁澜只是一时神智不清、说祁澜对他们的恨与不恨,难道必须宣之於口?夏与语冰都没有感受的能力?祁澜现在早已不恨了一大堆,从一开始的哀求说服,到後来两个都火起来了,隔著语冰在吵架。
  语冰,才刚学会睡觉的语冰大爷,最好了,没日没夜地练习这新技,睡得像死了。
  韬虹从剑中飘出去,脚已能踏地,他轻轻地接近祁澜。
  没错,夏与语冰他们当然可以永远躲於剑鞘等下一任的主子。
  那他要如何办?那他呢?就这样眼睁睁地每天看著祁澜,却不得出现。
  他早就跟夏说过了,他怕丑陋样子会吓著祁澜,待他的火斑褪得七八,他就会再出现在祁澜面前。
  他不是睹气,只是,祁澜亲手把他毁个灰飞烟灭之前,无论多少次,他都仍是会纠缠下去,除非祁澜真把他杀了、熔在剑炉中。
  「韬虹──!」夏抓著自己的头发,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扑过去跟他扭打。
  见韬虹竟控剑替疯子盖被,他差点气昏过去,「你有没有尊严啊?」
  夏忍无可忍,只想要亲手把他扯回去,他大步大步跑过去,「这个人值得你吗!你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还在打新剑给嚣狄长流……」
  「喂,你别随便诋毁你父亲我喔,我那有打剑给长流了?你那只虫眼见到我打剑给他!」
  本来半陷入昏睡的祁澜,越听他们对话越精神,拉著长长的口水就要爬起来!啊啊,原来这死虫是这样想他的,把他想成没血没泪吗!
  夏虫霍地转头,看见祁澜醒了就怒吼回去,「你说什麽虫眼,那晚肯定是打得你不够了是吧?真的想给我打死吗!」
  「你要打便打,如果你不怕天打雷劈的话你尽管打啊!但冤枉我就是不行、就是不孝!」
  韬虹看他发烧发得更猛了、神智不清,怕他一个激动真的昏过去,连忙打完场,「祁澜,你上床躺一躺吧,还在吵什麽架?」
  「我知道了!你们就是以为那天我打剑给嚣狄长流,所以通通给我玩起失踪来了!原来你们是这样想我的,哼哼!」
  「这样想有什麽不对了?你打剑的声音整个剑场都可以听到!你把剑藏去哪了你!」
  「祁澜,你再发病的话我不管你,别理夏在说什麽了。」
  「韬虹你说什麽?什麽叫别理我,你以为自己的辈份有多高啊?也不过是个奶娃儿!」
  「干嘛骂我的小儿子,你以为自己是谁……」
  那边星星太阳月亮杂七扭八的什麽都出动了。
  混乱得紧,没人没魂注意到木桌子上浮现了个魂──
  语冰挠著双腿,睡觉时把绾发的剑饰弄乱了,索性扯下来。
  长发全垂下来,他一手拿著扯下来的小玉偶,一手揉著眼,还不太知道现在是什麽壮况……
  揉著眼,透过发丝看出去,看到蒙糊的一个影,「那是什麽……」
  轻轻淡淡一句,令吵得不亦乐乎的三个向那边看去。
  语冰指的是床角。
  祁澜记起了,他几个月前为抒发情绪而打的那把刀,打出来之後完全忘掉,随手扔在一旁。
  但现在,本该是搁刀的角落,不再是刀──
  白白的一个少年,背对著他们,坐在床角轻晃著雪腿。
  他全身赤裸,近乎透明的白发垂在背。
  四个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他身上了,漫长的沈寂中,少年将脸侧过来。
  微风从窗扇吹来,扬起他覆去半边脸的长发……
  被发掩著的半边脸,如被火烧般全烂,中央烙出的却是个『守』字。
  风扬起的那刹,祁澜整个激灵,身子晃了一下,「……韬韬你看,我是不是发高热了?」
    
    第六章

  祁澜是第一个逃的。
  他以为自己跑最快,到他跑出去时,才看见那三个没血性的儿子跑得比他还快!
  他们早早已跑到去离房间最远的一株大树的後头,夏更躲在韬虹的後面,几乎想把自己塞进韬虹体内了。
  祁澜不怀疑,如果他们可以离剑体更远,搞不好他们早跑去天涯海角了!
  夏肯定是第一个逃的,语冰是还没睡醒、糊里糊涂被拖著走。
  但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韬虹,竟然一个转头把他丢下逃命去了!「韬……」
  正想破口大骂,就见夏躲在韬虹的後面……
  这没问题,问题是夏一手拖著语冰的衣袖,另手狂扯著韬虹的衣领,扯到他脸色发白、几近昏厥,只剩双手在抖、口吐白沬!
  「冷静点、冷静点!」祁澜自己也很惊恐,看夏被吓到精神衰弱差点弄出魂命来,更是惊慌。
  夏深吸几口气,颤著唇看他,「有东西……我们房有脏东西!厉鬼!我们房有厉鬼厉鬼厉鬼!」
  「住嘴!冷静点冷静点,我们要先冷静点!」祁澜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用一点也不冷静的表情大叫著要冷静点,「跟我一起来深呼吸!吸、吐……」
  「祁澜祁澜,你看到没有,我们房有厉鬼!他半边脸烂了烂了烂了烂了烂了你看到没有?他是来杀我们的!」
  「你别吓我,那我们不能住下去了!以後要住那儿……」
  鸟妖跟男孩回到剑场时,就是这样的情况──夏正把韬虹活生生掐死,祁澜大叫著要他深呼吸。
  也不知道是叫夏还是韬虹深呼吸了,总之他们在对吼、比声大。
  「你们在玩什麽?」
  数个月不出来的几只偷窥狂,一出来就玩这麽猛的戏码?你杀我我杀你,这剑场的人都挺玩不厌。
  这次不管是谁要杀谁,他都不会再插手了。看来他们之中不死一魂,他们是不会满意的。
  熹舞放下挂肩的布包、微微皱紧眉头,他凝视著只剩一条缝的房门,踏前了两步。
  祁澜立即抓住他的肩,力度令他生痛,「熹舞,别过去!里头有恶鬼!」
  「恶鬼?」
  这下,春魉也被吸引了过去,他以前可是当鬼差的,什麽恶鬼没有见过,从没放在眼内。
  事实上,也没鬼能比熹舞更恶了。
  「应该不是恶鬼。」虽然不若春魉准确,熹舞多少就有点感应。
  「嘿,是牛鬼蛇神还是恶鬼厉灵,待本差爷一看便知!」他说这剑场闹鬼,其实都是夏在作祟而已,这次竟真的给闹出只鬼来了?有趣。「刚好赶上午饭!」
  鸟妖把手指弄得喀喀作响,伸展翅膀,准备重执旧业。
  他一直觉得,当鬼差唯一的好处就是可随意吃野魂!
  他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吃魂了,嘴馋。脚尖一点,已是那方现影,鸟妖用翅膀把门扇挥开!
  祁澜惊叫。
  开大开,里头却没什麽扭曲可怖的鬼脸冲出来,也没黑得像墨汁的浓雾像不用钱般大喷洒,更没有几大桶子的血从门槛涌出来……说书先生都是骗人的。
  良久,只见春魉站在门槛,却没更进一步的意思。
  他双手叉腰,静看著房内境况,「这,还没发育好的算恶鬼?」
  「你看见什麽了……」三魂一人都抱著大树,抓著树皮探出半个头出去察看,只见黑翼一收,然後春魉的双手添了重量。
  「找到了只睡熟的小猫咪。」春魉把身子转过来,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被春魉带点轻蔑意味称呼、躺在他怀中双目闭紧的『小猫咪』,正正是他们刚刚见到的烂脸鬼!
  少年垂至腰际的白发,如瀑披在鬼差的手臂上。
  长发掩去了半边脸颊,另半的脸却是端好细致、熟睡得沈甜。
  他的发是透明的、身躯也是淡透的,看来脆弱得一碰即碎。
  「春魉,翅膀。」熹舞提醒他一句,春魉的翅膀是用作勾魂之用,就怕他不小心用到了,整个新生魂魄给勾走。
  春魉反骨,伸出舌尖舔了舔少年的白嫩的脸颊,「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少年还是暖的,可能是附近是刚死不久的小魂魄,孤魂野鬼迷路在剑场了,还未有鬼差有閒过来把他引路。三魂一鬼两个巫觋,看来这剑场的引力过大了。
  「呵,暖的、甜的。」怀中少年全身赤裸、活色生香,春魉把他抱得紧,认真考虑要不要吃掉他,反正他跟阴间的仇结很大,不差这一项。
  「暖的?」
  夏看那只臭鸟把厉鬼翻来覆去,又舔又咬的,厉鬼也没有突然脸容挣拧地扑起来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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