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黄粱-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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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恬当然知晓胡亥刻意刁难,有时候在一些枝微末节的部分纠缠著,又与赵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著无关紧要的话,他心里虽然气愤,但长年历练过的脾气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被激怒,於是索性陪著装卖傻,这一消磨就是一下午。
直到傍晚,蒙恬料想就算再谈论七七四十九天也没个结果,说到底,皇帝怎会派胡亥来关心边关戍防或者管理长城兴建事宜呢?若是指派公子扶苏作为他的後援,恐怕这万里长城周边也不会衍生诸多麻烦吧。
只见蒙恬拿起名册翻开,直接点明约有上千人在此行押送的途中无端失踪。
「这个啊──」胡亥瞧了一眼,云淡风清回应:「死的死,逃的逃,不见了呗。」
蒙恬愕然,想因当朝律法要实施「连坐」的关系,所以百姓户口都要保持调查,这轻描淡写连死活原因都没交代就想了事?他怎麽能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眼看著胡亥吊儿郎当的态度,蒙恬忽然冲赵高一笑,「想必这是赵大人失职的缘故,皇上下诏要赵大人押解这帮罪俘,赵大人不但没有尽看管之责,还瞒著身为监军的胡亥公子,无疑是欺君罔上!」
这话越说越凌厉,胡亥当先跳了出来,「蒙将军恐怕是言重了!」
「末将所言句句属实,证据就是这本名册,已足够将赵大人依渎职罪名呈报皇上!」
「其实这名册上的编写尚未完全,蒙将军不必操之过急。」
「边关战事一触即发,难道我方就因为这本没有在期限内编写完的名册导致後援空虚?如果耽误到……」
「──蒙恬!」
猛地大喝,马上把蒙恬一堆义正严词的理由堵在嘴里。
胡亥怒视著蒙恬,胡亥此际眸底的目光比寒潭更冷,似乎能将能冻结成冰,再狠狠一块一块敲碎。
赵高也被胡亥这爆发的大喊给吓住,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胡亥盛怒,更是第一次看见胡亥因他而盛怒。
他印象中的胡亥公子一直都是举止轻浮的公子哥,就算有什麽火急火燎的事到他面前也被当作像孩子玩家家一样毫无轻重,所以胡亥始终是带著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就算真正遇到什麽烦心的事,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可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胡亥却完全变了样。
他不能形容此刻在他眼里的胡亥有多麽成熟沈稳,只在迷恍间听见胡亥与蒙恬达成协议,利用这次巡察长城的时间把所有该注意的细节都给补足了,回头呈交给皇帝。
至於这一切与美其名说是押解官的赵高当然完全没有干系。
赵高是跟在胡亥身後回房的。
顺带一提,赵高是「乖乖」跟在胡亥身後回房的。
依照前几天的经验,赵高应该会藉口在外头四处閒晃等到最後关头才会领胡亥的命令进房,但今天他没有。
「怎麽?」胡亥不以为意地嘲弄道:「被蒙恬给吓的?」
「……不是。」是被你给吓的。赵高没说。
胡亥忽然一把将赵高拽进怀里,他很喜欢这种强取豪夺的把戏,他勾著赵高的下颚,笑道:「难道老师是觉得今天早上意犹未尽?学生乐意奉陪的……」
说著,调皮的嘴唇就往赵高颈边凑。
没错啊,这才是正常的胡亥!赵高如此作结,但胡亥却在真的要拉开赵高衣襟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忍不住要问:「你到底怎麽了?」
虽然说他喜欢硬来,可一点都不抵抗的赵高吃起来好像少了那麽一点乐趣。
赵高仔细凝视胡亥的眼睛,终於开口,「……你为什麽要帮我?」
听见赵高不再自称下官,胡亥的确有些高兴,只是这问题问的很蠢,完全不像是学富五车的中车府令大人所能开口的。
所以他只能说:「老师是指今天早上我帮你重温旧梦?」
赵高抿起嘴,漠视。
他在梦里只有梦见不断被一块大石头又压又撞。
但很快的,胡亥自己结束了这个荒唐的话题,他忽然搂住赵高,把赵高的脸埋到自己的肩窝,他轻轻摇著身体,轻轻对著怀里的人说:「我说过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我……」
「你要的是什麽,我都愿意给你,无论是对是错。」胡亥的声音那样遥远,「就算你要我死──」
话说到一半,赵高竟然用力推开胡亥,他的脸上满是惊慌,满是惶恐。
──死。
多麽可怕的一个字。他拼了命的想要为祖国复仇,怎麽就没想到胡亥身为秦始皇的儿子绝对难逃一劫?
原来他想要所有背弃他辜负他的人都死去,却从来不想要胡亥死吗?
胡亥盯著赵高慌乱的样子,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将他好好抱住,赵高这种无助的神情,他早在尚未降生於世前彷佛就在轮回里看过几千几百次。
每看一次,他心疼一次。
可是这次赵高他逃了,赵高可以说是拔腿狂奔,马上就冲出房门。
胡亥在他身後追了几步,手才搭上赵高的手腕又被对方用力甩开,最後只好派一批侍卫跟在赵高身後,自己便不再跟了过去。
他明白发生在赵高身上的是情太多,这老爱钻牛角尖的傻瓜,是不是又误会他什麽了?
胡亥转身进房,更觉得有些郁闷,随便倒了一杯茶水仰头就灌,这茶水还没咽下,就听见面前有声音道:「别呛到了。」
呃──还真呛到。
「谁……咳,害我──」
这目光刚回正,胡亥就瞧见眼前英姿勃勃的男子正朝他笑。
男子笑道:「苏元,好久不见了。」
「的确很久不见了。」胡亥顺了顺喉咙,回以一笑,「有一千多年了吧,青龙君。」
☆、11、失踪
「正确而言,是一千三百年了。」青龙君莞尔。
不过胡亥只是把茶杯轻轻放下,略带苦涩,「这麽长一段时间,到底发生过什麽,我几乎都要忘了。」
自封神以来经过多久,青龙君也无法真去计量,他明白胡亥的喟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与心宿星苏元,与赵高,与其馀神只甚至凡间的百姓,不都同样生存在这片天地间,过著因时光推移而改变的日子吗?
谁也不能改变这种定律,正如同他们星宿神君的劫难,同样不可避免。
「所以──」胡亥现在心里全塞满了赵高,其他的事情他可不管,「你来找我有事?」
「其实我不是来找你的。」
「找他?」胡亥指的是赵高,光是脑里闪过赵高的名字,他就觉得一阵紧张。
青龙君微笑著摇摇头。
胡亥顿时笑颜逐开,说笑道:「你该不会是来游览景色的吧。」
这时候青龙君反而敛起笑意,「其实我是为了其他目的而来,循线到此,看见你在这里,我也很意外。」
胡亥相信青龙君绝非在找理由搪塞,毕竟诸星宿君各自的劫难,谁也无从干预。
只是他心里隐约感觉不妙。「莫非与我有关?」
「目前还不确定,但确实有些关联。」
「你追查的是什麽?」
青龙君略一沈吟,就在胡亥以为那是不可公告的秘密,对方忽然开口,「前几年,秦皇决意兴建长城,造成劳民伤财,民怨四起,你可知道其中因秦皇此举而死的百姓有多少?」
胡亥垂眸道:「蒙恬在一开始就带了三十万人过去,至少──」他没讲明。
其间自然还有很多百姓被徵召建城,他与赵高此行也正是这个目的,秦皇为求速成,根本没让百姓有充足的休息,建城者大多是累死,再来饿死。
「上万条冤魂就在长城上聚集,他们的怨念,无疑是破坏古老封印的最佳媒介。」
「你是说──」胡亥大惊,「有妖族解开封印在大地上作乱?」
「是。」
「找出来是谁了?」
「这妖怪极其狡猾,而且很懂得隐匿形迹,每当我一发现大地有异而到当地调查,他都前我一步逃走。」
胡亥调侃道:「你法宝多啊,不拿出几个来镇镇场面?」
青龙君斜了他一眼,「看来你这王公贵族是当的太久,别拿你跟赵高那套放在我身上。」
「行!」他想他的确已经习惯冷嘲热讽、得寸进尺了。
青龙君面色一沈,接著道:「除此之外,还有个奇怪的地方。」
「嗯?」
「我察觉到有关於天地古牍的反应了。」
胡亥觉得今天青龙君说的每条消息都实在令人诧异。
他狐疑道:「你是说记载天地之事的古牍,那个自远古就遗落的宝物?」
「我们活了这磨久,好像也只有听过这件古牍吧。」
「古牍又怎麽无缘无故现身了?」胡亥乾笑,「就连玉帝也不甚明白古牍的真实力量,它此刻现世,难不成有什麽契机要发生?」
青龙君凝色道:「这正是我将要查明的。」又道:「我只怕古牍也是因为感染了大地上的怨气,所以才产生变化。」
「不过我想那跟我是没什麽关系的,我还在受劫呢。」胡亥耸耸肩,对那些於己无关的事情置身事外。
说到劫数,青龙君不禁露出犹豫之色。
看到青龙君脸上的复杂,胡亥倒很坦然,「想说什麽就说吧,这里就我们俩,你要发玉帝的牢骚也行,我保证保密!」
「呵──」
这家伙好像在轮回里待太久,难道忘了还有千里眼、顺风耳两位神将在关注大地变化?
半晌,青龙君终於出声道:「你有什麽打算?」
「打算?」胡亥嗤之以鼻,「任何打算在既定的劫数面前似乎都是徒劳。」
「话虽不错,但我仍希望你不要走错。」
走错一步,将会形神俱灭,步入轮回。
──只不过走错走对,到底是从谁的观点来看?
胡亥没有违逆天道的心思,他想他大概是在凡间活了一段时间,所以有了一点凡人愤世嫉俗或怨天尤人的观点吧。
最後胡亥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事情不到最後,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静观其变罗。」
「说的是。」青龙君附和著。
就在这时候,胡亥刚刚派出去追著赵高的一批侍卫不约而同跑回来,他们在胡亥房外发出了唧唧咕咕的嘈杂,胡亥听见,立马奔了过去。
他的视线就在这群侍卫的东西南北每个方位都扫过後变得严厉。
「他人呢?」
「……丢……丢了。」
「你说丢了是什麽意思?」
「就……赵大人他……他不见了!」
凡是神仙,都必有应度之劫数,小仙五百年一劫,其上阶者一千五百年一劫,类推之。
青龙君站在门後,看著胡亥快要失控的怒容,思量心宿星的劫数兴许由此开始──当那颗来自天外的巨石降落咸阳城东郡,正代表潜藏在胡亥体内的心宿星意识已完全复苏,凡是一段故事,都会有一个开端。
这就是开端,前世的心宿星苏元在此世以胡亥为名,在这片大地上的一段故事的开端。
酝酿了将近一千五百年的劫数,会给胡亥的命运带来怎样的扭转?
青龙君默然消逝,他参不透这个劫数,无奈这个劫数所牵扯到连累到的,远比任何大智大慧者所能预料的都还要严重。
作家的话:
☆、12、再逢
当赵高意识过来时,他的脚下全是黄沙,耳边的狂风呼啸而过,有些锐利地刮著他的脸。
他回首,瞧见远方的屋宇楼阁的影子都要被风沙掩盖,看来他是离开城中驿站很远很远了。
在这片空荡荡的荒凉景致里,赵高心事重重地走著,他的脚印在他每踏出一步就被狂乱的尘土掩埋,他在想,若是他早在当初秦灭赵之战就死去,那麽他又何必承受这种无端的责任?他的抱负与理想,也许能在死亡之後投胎到一个安生的国度。
那个新的国度没有国仇家恨,没有鄙夷,没有罣碍,没有──没有胡亥?
──胡亥。
这个名字到底要折磨他多久?可恨的是,曾经认定的折磨,又在哪时候转变为一种纠结的矛盾情绪?
他知道他不愿胡亥死的,不愿胡亥死的原因从一开始就是因为他要利用胡亥的权力达到倾覆秦朝的目的,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胡亥是不是也会在他的诡计下步入死亡?
说到底,他又是从哪时候开始对胡亥产生这种纠葛的心思?
苦思冥想之间,赵高彷佛听见弹筝之声,声声入耳。
筝音清透猷劲,层层堆叠,让赵高彷佛感觉眼前正有一名志向宏伟的年轻男子预备启程,毫无畏惧地展开他的旅程,然而三个跳转以後,筝音忽然停顿,而後复起之声慷慨激昂,气势万钧,节奏紧凑富有变化。
这踏上旅途的男子显然在途中遇上很多波折,那些激切的筝音已表现出男子必经之大事。
赵高正被这些犹如长瀑气象万千的筝音所吸引,他试图找寻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