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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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医院跟组的值班医生刚做完检查，对叶子黯然地摇了摇头：“是器官衰竭。”
叶子手发颤地摸出烟盒，又烦躁地塞了回去：“通知梁院长……”
通讯官听到耳机里的指令，立刻向他们转达：“安戈中校的事由军部接管，谢中将会安排。”
十几分钟后，一架穿梭机从特航基地的待飞区冲天而起。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身在首都的列长风突然收到梁椋的通讯。
飞快扫了一眼通讯内容，列长风立刻就拿起电话拨了过去：“你说过可行性很高！”
正被军部人员绑架般送上穿梭机赶往无名卫星的梁院长没好气地反问：“主动出击和被动防御能是一回事吗？本来可以慢慢地进行修复重建，现在呢？赶着拆东墙补西墙的时候我还能顾得着那房子好看不好看？早让你劝劝安戈，人都到你那儿了，怎么就不能麻利点打昏了给我弄过来？非要等到现在！现在你再朝我吼又有什么用！”
这是列长风平生第一次摔了梁椋的电话。
听到声音跑过来的安婷有些担忧地看着满地碎片：“出什么事了？”
列长风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方的蓝天白云，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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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七、救援（上） 。。。
电子日志存档编号XXXXXXX1190
录入：杜晗宇
职业：现役军官
职位：外偏弧区无名卫星回收点后勤站副站长
居然是伽马射线暴的超新星。
我和萧岺一致认为秦刚回去以后应该去买星云彩票，因为这种运气实在太惊人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从那个倒霉的伪休眠状态当中醒过来。
安戈说过，他家小天还在等着爸爸带礼物回去。
也许我们当时应该抽空捡几块宇宙尘埃，再做个隔绝辐射的盒子什么的。
要不就弄个超新星遗迹的三维照片放到相架里其实也不错。
好像都挺有纪念意义的。
要是安戈在，一定能想出很多主意来。
这种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东西一直都是他的长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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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控制室那边主动切断联络信号的那一声轻响在杜晗宇的脑海中回荡了很久。
他太了解安戈，所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始终萦绕不去。
也许都不能说那是预感，杜晗宇知道，如果安戈不是倒在自己的岗位上，这种时候他不会离开。
动动了紧紧握住操控器的手指，杜晗宇给了自己几分钟时间来整理情绪。
身旁的萧岺还没从半休眠状态中醒来，所以他在等待之中，有了这种的小小奢侈。
鼻翼微微发痒，杜晗宇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出鼻血了，这是硬抗过重压的结果。
眼内压可能也有些偏高，眼眶周围感觉到一股酸胀，所以他让自己轻轻地闭了一会儿眼睛。
时间不长，因为他的视线不能太久离开头盔目镜上的观测屏。
狭窄的制式减压舱里空间本就不大，要塞上两个人显得有些拥挤，何况萧岺身上还特意多裹了几层抗压棉，严严实实的被包裹成了一个臃肿的大蛹，只露出了带着宇航头盔的脑袋，像是圣诞节时就要被装到盒子里寄出去的新款宇航员人偶。可是杜晗宇却觉得此刻的脑子里有点空，除了那些任务中应有的紧张和压力之外，在某个地方某个角落，内心深处的某个杜晗宇似乎在为了什么而出神。
身边的大蛹突然动了动，杜晗宇看了眼时间，萧岺应该就要脱离半休眠状态了。
这种半休眠状态只是肢体休眠，大脑会保持一定意识，但不会对外界存在太多感知。
由于不能肯定生物脉冲设备是否会在跳跃过程中受损，萧岺的叫醒装置设的是定时短脉冲。
醒来的萧岺一动不动地又躺了一会儿，然后视线转向杜晗宇，隔着头盔护罩动了动嘴唇。
杜晗宇抬起手冲他指了指头盔上的内部通讯按钮。
萧岺有些笨拙地把自己的手臂从那堆抗压棉中抽出来，接通了频道：“我做了很多梦。”
杜晗宇说：“这不奇怪，半休眠状态中的大脑很像是处于浅层睡眠。”
萧岺的神色却依然有些怔忪：“只有二十多分钟，却好像梦到了一辈子。”
杜晗宇能够理解那种感觉，但眼下却不是感叹人生的时候，所以他没有跟萧岺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手中的操控器交到萧岺手中，然后起身推开了减压舱的门：“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先去看看宇航器其它部分的情况。记得调节一下操控器和目镜的同步率，万一有太严重的损毁需要立即修复，我会需要你的技术支持。”
萧岺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要点头，发现宇航头盔只是古怪地晃了一下，这才想起要用手势。
杜晗宇笑了笑，指指他身下还裹得层层叠叠的抗压棉：“收拾一下。”
萧岺也回了个微笑，再次竖起大拇指：“明白。”
杜晗宇飘浮在宇航器的通道中，一个节点一个节点地查看过去。这架备用机在被安戈拆成空壳前完全是突击者二号的翻版，所以各个功能区的分隔很清晰。不像若干年前由他和安戈首航实飞的双驾机，新一代的突击者型号之所以能够被称为宇航器而不再是外空飞机，是因为它已经开始具备乘载一定数量人员和实现各种不同功能的小型飞船特性。杜晗宇的检查速度并不慢，但他不仅要查看机壳和系统设备的受损情况，还要在主要通道内为没怎么经过宇航训练的萧岺架设一条帮助通行的辅助拉索，所以等他进入宇航器头部原先的驾驶舱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
杜晗宇望着舷窗外的那片外太空，在头盔的内部频道里轻声说：“萧岺，你过来看一下。”
萧岺的声音听上去情绪饱满了很多：“后舱的受损情况都不严重，我马上到前舱来。”
等萧岺沿着辅助拉索从后舱赶来，他立刻就明白了杜晗宇让自己过来的原因。
驾驶舱的舷窗前，在那片幽深太空的极远处，一个超新星还在振荡着强烈的激波。
剧烈爆炸后产生的膨胀气体和由恒星外层物质碎裂而成的尘埃构成的壳状遗迹，在深邃的外空中变幻着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绚烂色彩，不对称的奇异形状还在轻微地塌缩或是膨散，看上去是那么夺目，那么美丽。这是一个无机质最绚烂的生命终章，一颗老死恒星的宇宙墓地，是死亡，是灾难，却又如同外太空中的其它灾难一样，美得令人窒息而又残酷。
第一次肉眼看到超新星的震惊体验让驾驶舱里的两个人都许久没有出声。
醒过神来的萧岺突然扑向一旁，又突然停住，僵硬地看着那个原来装备了外部探测器的黑窟窿。
杜晗宇立即打开通讯共享，开始请求与中控室对话：“呼叫中控，呼叫中控，呼叫中控。”
耳机里流过一片沙沙声，信号依然很不稳定，但是总算能勉强听清：“中控收到，完毕。”
杜晗宇想了想，说：“请求突击者二号失去联络时发回的伽马射线数据。完毕。”
中央控制室那边很快回应：“数据已传送。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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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七、救援（中） 。。。
投射到两个人目镜上的数据很快被萧岺转换成曲线图，一个极高的峰值和随后极快的滑坡式跌落显而易见，就连杜晗宇这种不是专攻天体学的非专业人士也能一眼就确定，那是一次由超新星引发的伽马射线暴。萧岺倒吸了一口气的声音在耳机里是那么明显，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宇宙射线流，哪怕只是在外围边缘被扫到一下，也没人能奢望突击者二号会在那种高温高密的情况下保存下来。
中央控制室的频道中这时又响起了叶子的声音：“杜晗宇，发现了什么？”
杜晗宇的视线再次从目镜转向舷窗外：“超新星。”
耳机里这一次响起的是叶子的抽气声：“伽马暴？！”
那不是一句疑问，杜晗宇忍不住用手套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盔：“叶子，二号机实测的目标位置是怎么定出来的？别告诉我是你跟秦刚两个喝酒的时候划拳划出来的。这么大质量的白矮星，就算没伴星也可能会有恒星风，光是内核坍缩就已经够恐怖了……”
通讯频道里一片静默。
谁都知道杜晗宇不是在开玩笑，虽然他的语气有点像是玩笑，这时候也没人笑得出来。
中央控制室那边沉寂了几秒后，提出了一个最直接的问题：“还要继续吗？”
杜晗宇对上萧岺回望的视线，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备用机的受损情况不严重，基本功能都处于良好状态。从现在开始，我跟萧岺会轮流进行搜索作业，大约每十五分钟换一次班，随时可能需要中控的技术支持，你们那边可都别打盹啊。”
叶子迟疑了一下：“可能会很危险，我建议你们还是现在就撤回。”
杜晗宇把操控器交给萧岺示意由他先开始作业，一边说：“我是机长，出事我负责。”
叶子有点恼火地脱口冲出了句：“别学安戈耍帅！”
杜晗宇放松身体飘浮在那里轻声说：“早就想这么干了，还真挺帅的。”
通讯频道里又是一片静默。
接下来，叶子没有再提安戈，杜晗宇也没有问，在这上头频道的两头像是存在着某种默契。
中央控制室终于还是同意了杜晗宇的搜索计划。叶子让步的原因可能是来自于将军组的压力，也可能是来自于心底里那一线不忍放弃的希望。连那句“出事我负责”都已经让杜晗宇抢先说掉了，中控室现在能做的，就是在他们需要时提供任何可能的支援。在一片射线强度极其不稳定的外太空内确保各种信号的持续性也并不是一件多容易的事，特航基地的整个项目组现在有一大半的人力都扑在这上头，中央控制室里始终保持着一种低沉但有序的工作气氛，随时准备着各种补救方案。
第一个十五分钟的搜索没有结果，这情况并不出乎意料。
当时确定跳跃点时，为了避免撞机，安戈把位置放到了距离二号机失踪时坐标较远的地方。
快到轮换的时候，杜晗宇飘向驾驶席，用电子压力带把自己扣到座椅上。
萧岺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说：“其实你不该老跟安戈在一起。”
他这种冷静到还有心思说闲话的态度倒让杜晗宇有点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萧岺把操控器递了过来：“他的光芒太耀眼，跟他在一起的人都会被他遮掩掉。”
杜晗宇摇头笑笑：“也不是每个人。”
他想起了当年到陆战队基地的简易机场来接机的谢飞，跟安戈并肩而立也照样难掩张扬。
萧岺似乎只是不经意间的有感而发，也不争辩，只是问：“你看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当安戈和杜晗宇抵达特航基地时，突击者二号就已经失踪了将近三个半小时。再加上改造备用机和各项准备时间，他们出发时的失踪时间已超过了五小时，然后又是二十多分钟的跳跃时间和十多分钟的检修时间，还有与中央控制室的联络和第一次搜索的十五分钟，如果按照维生系统容量和人员消耗来计算，剩余的时间实际上已经进入最后的倒计时，甚至可能已经超出了。不需要默算就清楚这一点的杜晗宇回答萧岺：“在这架备用机的维生资源不够支撑之前，我都不会放弃搜索。”
萧岺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开始他那十五分钟的休息：“我没问题。”
杜晗宇把注意力放到操控器上，“你应该解开压力带，让身体浮空，那样能更好地休息。”
萧岺闭着眼摆了摆手：“其实我晕机，从刚才我就一直有点想吐。”
杜晗宇从宇航服的口袋里掏出一盒可乐糖递过去：“吃点糖也许会好些。”
萧岺抱着浑圆的头盔睁开眼，然后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你身上怎么还带这个？”
杜晗宇一点都没为糖盒子上的卡通图案不好意思：“安戈爱吃这个味道的。”
萧岺接过糖盒子，很快又发现了新问题：“戴着头盔怎么吃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