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夫俗子异闻录-第1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为了不张扬,还特地停在了百草堂的后门。赵修和柳安居站在后门的两侧迎接。赵修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但是见到那位刘公子还是感到了惊讶。不过这倒不是因为刘公子服食五石散以致皮肤溃烂,他服食没多久就被父母发现,还没中毒到那么深的程度。事实恰好相反,赵修感到惊讶是因为这位
刘公子丰神秀异、姿容妙绝,恍如天人一般。
难怪父母对他如此溺爱,长成这样的人无论提出什么都不会有人拒绝得了吧?
就像那个人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刘公子和赵修心中的人的形象重合了起来,不快的感觉立刻传遍全身。
不是同一个人!赵修暗暗地提醒自己。明明两个人长得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惟一相近的就是那种因为对于自己容貌的自觉而产生的优越感而已。那种优越感几乎可以从他的每个举动中察觉出来:对于旁人那有些轻蔑而又因为被关注而骄傲的神情,轻轻拂去洁白衣衫上的灰尘时那有意无意展示自己优雅美貌的动作,还有那双看得出来经过精心保养的手和身上散发的高级熏香的味道。
“刘公子请进。”
赵修按捺住心中的动摇,对刘公子行了一礼。哪知这位刘公子竟然没有还礼,还径直走进了百草堂的后院,不加掩饰地打量起来。
崔谦面色沉重地走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赵修的双手,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交给你了,别把他是刺史大人公子的事说出去。”,就立刻转身钻进轿子,命令轿夫立刻回县衙。
把这刘公子当成烫手的山芋了吗?怎么感觉好像惹回了一个超大的麻烦啊?赵修心里觉得有些不妙。
“就让我住这吗?”
不掺杂质的声音虽然动听,但是语气中的倨傲却让人觉得相当不快。
“没错,公子。”
回答刘公子的,是他带来的面无表情的仆从。从一进门开始就一直一张冰块脸,好像对任何事都不关心似的。他讲话时就像故意要跟他那张好像冻结了一样的脸相配一样毫无抑扬顿挫。
“有什么问题吗?”
柳安居毫不客气地问。刘公子的美貌对柳安居似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如果非要说个原因的话,恐怕是因为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审美。认为一幅精妙的美女图还不如书肆卖的猴子图画的人,大概刘公子的美貌在他眼里也还不如猴子吧?
“问题?就没有一个没问题的地方!”刘公子突然怒吼起来,“我说,这小破院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个荷花池都没有?”
“公子,这是坊间。”
面对突然间就暴怒起来的刘公子,他的仆从依旧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一进门就闻到的臭味是怎么回事?”
“那是药味,公子。”
“我住的地方呢?不会要我呢住在这两间鸡舍的旁边吧?”
刘公子指着东厢说。
“那是你的房间,公子。”
“什么?要我住在鸡舍里?我绝对不要,那间大屋还差不多。”
“那是前堂,公子。”
刘公子突然揪起了仆从的衣领,凶神恶煞地说:“这个破地方立刻给我推到了重盖!”
“不可能,公子。”
即使已经被刘公子揪得只有双脚脚尖着地,仆从还是那个表情,既不害怕也不生气。没有这种处变不惊的能力估计在这公子身边呆不下去吧?
“混蛋!”
刘公子气急败坏地放开手,走进了东厢,那仆从也寸步不离地跟了进去。结果立刻又从东厢里传来怒吼。
“你跟我进来干什么?滚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我跟公子住在一个房间。”
“什么?你凭什么跟我住一起?”
“老爷说了,要我跟公子寸步不离,同吃同睡,就连上茅厕都要跟进去。”
“我说不行就不行!”
东厢里突然传出打斗的声音。赵修低吟一声“不好”,立刻冲进去想要制止刘公子,谁知进去一后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刚刚恶行恶相的刘公子竟然已经被困住双手双脚,还被堵上了嘴。且不说这样是否合乎礼数,就光是这个速度都够令人瞠目结舌了。
“公子每次发脾气都要一个时辰才能正常,为了不让公子伤人,老爷吩咐我一旦公子要动手就把他绑起来。”
大概看出了赵修的疑惑,仆从平静地说。
“哦,有什么需要的吗?”
看着在床上不停挣扎的刘公子,赵修机械地问道。
“嗯,公子舟车劳顿,需要先休息一下。你们在酉时准时做好饭菜,公子肚子饿的话就会抓狂。这个是今天的菜谱。”
仆从拿出一张宣纸,上面整整齐齐地写着“汉宫棋”“羊皮花丝”“仙人脔”“汤浴秀丸”。赵修看完面部肌肉不自觉地抽搐起来,这些菜式即使是醉香楼也做不出来。这位刘公子也未免太过养尊处优了吧?刺史大人八成是个贪官。
“没有一个会做的。”柳安居看完以后把纸还给仆从,“今天晚上吃芋头饭,炒杂菜和鸡蛋羹。”
“既然如此就麻烦你了。”
被五花大绑的刘公子听到之后立刻发出“呜呜”的声音表示抗议,可惜那仆从直接无视过去,连看都没看刘公子一眼。
“还有什么事吗?”
柳安居问道。
“请在亥时准备好洗澡水和牡丹花瓣,公子每天都要沐浴,不然他会抓狂。”
“啊?没有牡丹花瓣,而且自己在家烧洗澡水太麻烦了,我跟赵修都是去城里的澡堂洗澡的。那里加一文钱就可以进高级的浴池,可能会有带蔷薇花瓣的。”
“也好。”
刘公子听到挣扎得更厉害了,还
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那仆从回头看了一眼,无动于衷地说。
“这一个月要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叫刘温琪,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帮忙。今天公子累了,我要先伺候公子休息,晚上见。”
以平板的语调说完,刘温琪关上了东厢的门。
赵修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这刘公子分明就是个动不动就抓狂的疯子。怪不得崔谦怎么都不愿意让那刘公子住在自己府中,光是他提的那些无理要求就没办法满足。刚刚柳安居倒是拒绝得痛快干脆,只是这样那位刘公子不会抓狂吗?看来这一个月是没好日子过了。
突然他又意识到一件事,柳安居之所以能这么无所谓地拒绝刘公子的要求,是因为自己忘了告诉他刘公子的身份。若是刘公子回去跟刺史大人告状,刺史大人怪罪下来可就麻烦了。
“喂,洗澡水什么的,你就帮他准备吧!”
抱着“亡羊补牢,未为迟也”的态度,赵修拉住了往前堂走的柳安居。
“不是说了去澡堂吗?如果要准备洗澡水那点柴根本不够。而且咱么家也没有那么大的锅,你忘了我那段时间在家洗澡的时候都多麻烦吗?”
柳安居受伤的时候不方便去澡堂洗澡,必须每日在家用糯米水沐浴。那个时候必须一锅一锅地烧水,不仅非常浪费柴,而且常常洗到一半水就凉了,而要添的热水还没烧好,很容易着凉。说洗澡就能很快准备好一大桶洗澡水,水凉时还能随时添加热水,那可是只有大户人家才能做到的事。让那位刘公子在冷水里等待估计也会抓狂吧?
“这个我当然清楚,只是刘公子是刺史大人的公子,你对他的态度还是恭敬一点吧?”
“我的态度有问题吗?我又没骂他。”
“人家提的要求你一个都没答应吧?那些做官的最讨厌这样了。”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嘛!而且你说那位公子的爹是刺史大人,他又不是,有什么可怕的?我爹是名医,我还不是照样不会看病。”
“这个……不太一样吧?”
赵修苦笑着说。也许柳安居说的是对的,没有必要因为刘公子的爹是刺史大人就另眼相看,他也只是个因为服食五石散而脾气暴躁的纨绔子弟罢了。赵修不禁感慨自己在太清宫的那段时间因为每天跟那些身在官场的人打交道心灵都被污染了,被蒙上了灰尘的心无法看到真理。
“对了,我今天要去送药,刘公子就交给你了。”
柳安居说完开开心心地拿着药包走了,留下赵修站在原地,不停地在心里呼喊:“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啊!”
☆、平静的嘱托
上次被居住在青轩山的青年夸奖了之后,柳安居竟然因为害羞跑掉,现在想来,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柳安居决定这次无论如何不能那么失态了。哼着小曲,柳安居轻快地走在青轩山陡峭的石阶上,心情非常愉快。虽然药方不是他开的,但是青年的话和刘公子的到来让他产生了一下子有了两个病人的错觉,好像自己已经成为了真正的郎中。
青轩山的山路始终难行,柳安居今天没有背药筐,直接将药包拿在手里就出了门。这山上的药材屈指可数,背着药筐反而是个累赘。没有了身后的障碍,走得仿佛也快了一些。到了青年的木屋前,他看到青年正好在屋外劈柴。
远远地他就想出声呼唤,引起青年的注意,只是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青年的名字。
“喂!”
虽然有点不太礼貌,但是也只能如此。柳安居高兴地跟抬起头望向这边的青年挥手,跑了过去。
“我又过来送药了。”
柳安居将药放在青年面前,但是青年却没有伸手去接。他把沾了木屑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脚边。
“其实今天我不需要吃药了,昨天本就应该告诉你,可是你跑得太快我追不上。实在是非常不好意思。”
说着青年向柳安居深鞠一躬,满脸歉意。
“不需要吃药?可是你的病还没好不是吗?”
柳安居不认为青年的病是一朝一夕就能够痊愈的,而且看他今天的脸色比昨天还差,根本就没有好转的迹象。
“那个……”
青年的手不安地放在身体两侧,似乎有些事情难以启齿,他微微咬住了下唇。柳安居不解地望着他,忽然意识到不是青年今天不需要吃药,恐怕是青年今天没有钱付给自己。
“钱的话改天再付也没关系,你的病是不能断药的,劈柴这种活也不做为好。”
几乎是强迫地把药放在青年手里,柳安居拿起青年端正地放在地上的斧头,捡起大块的木头劈起柴来。青年连忙出声制止他,然而他说什么都不放手。
“把柴劈好才能煎药啊!没有多少了,你就让我劈完吧!”
把青年推到椅子上休息,柳安居特地豪爽地说。
“怎么能让郎中你干这种粗活呢?”
仅仅是刚刚那样的推搡就令青年孱弱的身体承受不了,他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大口喘气。
“那你就告诉我你的名字。”
柳安居一边劈着柴,一边对青年说。
“咦?”
“告诉我你的名字,咱们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用客气的吧?”
听到柳安居的话,青年不禁笑了起来。
“我没有俗家的名字,只有法号寒山。”
“我姓柳,名安居。”
“安居是吗?你父母一定是希望你能够安安稳稳地生活。”
青年说着把视线投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俗家的名字只有在寺院出家时的法号,恐怕不是从小父母双亡就是被抛弃了吧?无依无靠又染上恶疾,柳安居的心中一股怜悯之情油然而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照顾这个人就是自己作为医者的责任。
柳安居很快就把为数不多的木柴劈成小块。他把地上的木屑收拾干净,转身一看,青年已经不在身后的椅子上了。回屋去了吗?正在疑惑之时,青年拿了一个非常精致的小木盒出来。
“我身无长物,只有这盒檀香还算有点价值,请你收下吧!”
即使身处如此贫困的境地,寒山也没有把这盒檀香卖掉,可见它对于寒山是多么珍贵的东西。这样珍贵的东西我不能收,柳安居脑中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无论寒山如何坚持,他就是不肯接受。
“柳郎中,你认为我还能活多久呢?”
对着准备离去的柳安居,寒山突然问道。明明是个悲哀的问题,从寒山的口中说出,却感受不到任何不甘或是绝望。柳安居停下脚步,不解地回头注视着他。
“柳郎中,你应该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吧?”寒山平静地笑着,重复了刚刚的话,“如果幸运的话,能够看见今年的夏花绽放,我说的没错吧?”
柳安居只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寒山。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虚假的成分,这正是令柳安居困惑的地方。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明明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啊!
“这盒檀香,是我的一位故人在临终之时托付给我的,可惜我就要无福消受了。我不希望我死掉以后,这盒檀香就放在这破烂的木屋里,